天一劍骨,會回來找她。


    而李扶鶯,隻能看著,什麽也做不了。


    所以,她根本不需要荒神的幫助。


    她那麽努力地汲取各種各樣的知識,就是為了不受任何人擺布,虔誠地侍奉那給她生命中帶來第一束光的神明,讓世人認識到真神的恩澤,遠離痛苦。


    當然,有些人不能算是人,不是嗎?


    不過——


    光明神大人在上,原來她是想要讓這該死的家夥多受幾天折磨,但現在,計劃可能要泡湯了。


    青玄宗掌門愛女實在心切,竟然將這過程大大縮短。


    倒也省事。


    溫莎甚至好心:“需要我幫忙嗎?剖皮剜骨,我雖然沒試過,但見過,挺熟。”


    “溫姑娘……”


    她越是平靜,顧澤之越有些擔心。


    溫莎笑笑:“無礙。多謝顧真人掛懷。”


    她輕輕用力,推開擋在他身前的顧澤之,往李洪珍的方向走。


    玲瓏劍發出警鳴,飛衝向溫莎。


    顧澤之忙想去拽住溫莎,將她拉向一邊。


    但他的祖父顧元正卻沒有去攔玲瓏劍,反而大袖一甩,將顧澤之困在原地。


    顧澤之劍眉幾乎倒豎:“祖父!”


    顧元正對著他眉心一點:“澤之,你逾矩了。”


    腦海中,一陣又一陣清晨的鍾鳴回蕩,夾雜著晨課時誦經的聲音。


    “有情來下種,因地果還生;無情亦無種,無性亦無生。”(《六祖壇經》)


    顧元正慈祥的麵龐中多了一絲威懾:“澤之,你是佛子。”


    要無情,無種,無性,無生。


    ……


    那玲瓏劍誌得意滿,眼下已經沒了障礙,它定能一舉殺了此人——


    溫莎並不懼怕,反而站定,直直地看著玲瓏劍。


    先前她以法陣試探,大約已經摸清了玲瓏劍的路數,此刻,並不慌張。


    她將魔杖放到左手,幼獸食指和中指並攏,直接夾住了玲瓏劍!


    玲瓏劍被迫停在距離她太陽穴三寸的位置,竟是無法再靠近半寸!


    這可是李洪珍的本命法寶!


    李洪珍的臉登時青紅一片,忙一邊安撫著女兒,試圖鎮壓在她胸腔之中作亂的附骨草,另一邊則分心,讓玲瓏劍再迅猛幾分!


    那玲瓏劍與他心意相通,果不其然,即便被溫莎身邊不知名的力量左右,但又亢奮起來,劍身震顫,威勢頓起,擦破溫莎的手指,竟是又往前進了半寸!


    幾滴血,順著劍身流淌。


    李洪珍見了溫莎流血受傷,想到懷中生不如死的女兒,雖有一絲絲隱秘的愧疚,但那巨大的竊喜和扭曲的快意還是占據上峰。


    他喝道:“無形勝有形,萬相亦無相——無上劍陣,成!”


    這是他獨創的必殺技,對付這目前隻有融合境的溫莎,足夠了!


    他的女兒痛苦,她也別想好過——!


    玲瓏劍,沒有任何反應。


    甚至,仍然被溫莎夾在指尖,再沒有前進半寸。


    李洪珍心念大動,催促著玲瓏劍。


    但……玲瓏劍毫無回應。


    而溫莎,已經放下胳膊,將玲瓏劍一拋,自己接住了玲瓏劍的劍柄。


    那連被他李洪珍的道侶碰一下都要跳進青玄宗瀑布中衝刷一個時辰的玲瓏劍,如同乖順的小兔子,在溫莎手中待得好好的。


    完全無視了他的所有指令。


    溫莎直視已經因為過度震驚而仿佛石化的李洪珍,道:“所有人都知道天一劍骨的擁有者修煉速度會一日千裏,所有寶劍都會對她臣服。”


    她拿著玲瓏劍挽了一個劍花:“但也許天一劍骨的擁有者太少,能活到大道集成的更少,所以,沒有人提過:天一劍骨自然是可以助人修煉,但天一劍骨的原生者的血,也有驅使利劍的奇效——簡單來說,沾了我的血的劍,就要聽我的。奪了天一劍骨的人的血,可沒有這樣的本事。”


    李洪珍從未聽說過這樣荒謬的事:“怎麽可能?玲瓏劍是我的本命法寶,不是一般的寶劍!”


    溫莎還真不是胡說。


    她入了合歡宗後,又陸陸續續買了些通識類的書籍,發現,對於天一劍骨的記載寥寥無幾。而這一項奇特的技能,是原身記憶中存有的。


    大概也是因為太驚世駭俗,也導致原身被溫家保護得極好。


    她試過,也確實如此。


    但李洪珍不信,那麽……就讓他見識見識吧。


    溫莎揚眉,將玲瓏劍往李扶鶯處一拋。


    玲瓏劍意仍分毫不減,但李洪珍手部都快抽筋,各種劍訣用了一個遍,卻沒有一個能製止飛過來的玲瓏劍!


    迫不得已,他自己伸出手,以肉身為盾,生生握住他本命寶劍的劍刃。


    但玲瓏劍完全無視了他這真正的主人,刺穿了他的手掌,挑破了李扶鶯染血的衣衫,劃開了李扶鶯那暗流湧動的肌膚——!


    “啊——!!”


    父女二人同時發出淒厲的慘叫。


    在這荒山之中,回腸蕩氣。


    那密林之中仍廝殺個不停的探險者們,也紛紛停下來,循聲仰著頭。


    他們,自然是什麽都看不見。


    但溫莎卻能看見。


    那嫩綠的枝條從皮肉之中朝氣蓬勃地湧出來。


    像是傳說中那骸骨生出棗樹的仙人一樣——不,比那可怖得多。


    李扶鶯是活人,附骨草更是朝氣昂揚的綠植。


    它施施然一飛衝天,竟是真長了溫莎魔杖那般高!


    在白皮嫩肉之中,這綠色,既惡心又突兀。


    李扶鶯疼得轉醒,睜眼一看,就看到這惡心的東西。


    嚇得雙手不停地抓著胸腔附近的皮膚,指甲中,全是條條縷縷的血肉細絲。


    而那創口,根本按不住,合不上。她不過是白費功夫。


    李洪珍也覺得惡心,別開眼,將滿腔憤怒全都發泄到溫莎身上:“你個毒女,真是比魔修還要惡毒千百倍!!”


    說著,他索性拋棄玲瓏劍不用,轉而掏出一青蓮白鶴紋的方尊法器,轉動起來——


    “李大叔,你們劍修就是這麽對待弱女子的嗎?”


    紅衣女修翩然而至,披帛一卷,那青蓮白鶴紋的方尊法器上的幽光頓時暗淡。


    “這麽對待我合歡宗的弟子,不妥吧?”


    溫莎作揖:“師尊。”


    慶濂真人喜笑顏開:“乖徒兒!”


    李洪珍見給溫莎撐腰的來了,怒氣並未消減:“看看你的好徒兒幹了什麽事?!”


    他不好揚起自己那被砍傷的手,隻拿另一隻完整的手指著自己的女兒:“害苦了我兒!”


    慶濂真人看也不看李洪珍,隻望著溫莎:“乖徒兒,你幹了什麽?”


    溫莎也指向李扶鶯:“回師尊,徒兒要拿回自己的天一劍骨。”


    那蓬勃的附骨草的頂端的枝條,當真舉著一塊肋骨。


    隨著溫莎的話音,飛回溫莎手中。


    慶濂真人道:“既然取回了,也別跟不三不四的人囉裏囉嗦,你師兄師姐他們等著你呢!”


    李洪珍:“你們師徒……”


    慶濂真人冷笑:“怎比得上你們父女?!再說了,區區洞虛,能奈我何?”


    李洪珍無可奈何地捶地——是了,慶濂真人也比他高一大境界。


    溫莎對這個世界的修為不是很了解,但也知道洞虛之上,便隻有兩大境界。


    她這師尊,果然厲害。


    “走了。”慶濂真人催促。


    溫莎應了一聲,回頭一望。


    卻見顧澤之麵色如常,唯有那一雙眼,如同大教堂中的石井,不起波瀾。


    竟有神相。


    第42章


    ◎展現我合歡宗的風采——不會是那個意思吧?◎


    溫莎是在一陣令人心曠神怡的香氣中醒來。


    不同於侍奉光明神時教會中一直點著的蜜蠟的香氣,而是清新的果香,似乎混雜了蘋果、梨以及玫瑰和木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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