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倒也讓人安心。


    隻是——


    場地北邊掛著兩節黃綢,分別印著:溫莎(築基初期),李扶風(融合境中期)。


    溫莎看了數遍,她旁邊的那個綢緞上,確實寫得是“李扶風”三個字,這個名字後麵,也確實跟著的是“融合境中期”。


    “弄錯了吧?”


    “弄錯了。”


    旁邊人的聲音比她還要篤定數分。


    溫莎側頭,隻見一高挺的男子背負著一柄半人高的鐵劍,眉眼冷極,一點溫柔都無。


    看著不像是合歡宗的弟子,倒像是個劍修。


    “李扶風師兄?”


    “嗯。”他冷淡地瞥了溫莎一眼,那目光,仿佛是看個死人一樣,“你不是我的對手。”


    一語雙關。


    “你也不是我的對手。”


    溫莎回敬了他同樣的句子,轉身,又往醉月閣內堂中央走去。


    她明明記得,她的對手應該是一名叫做錢奕的境界差不多的弟子,怎麽會突然變成這高她境界這麽多的男人?


    沒幾步,便止住腳步。


    人潮如同遷徙的動物群一般湧了過來,為首的是正想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那記名的弟子。


    他們身後,也有幾個溫莎頗為熟悉的身影。


    比如,雲繾,還有那闊綽的送給自己不少材料的何雲渺,還有一個令她頗為意外的人物——顧澤之。


    饒是在美人堪比似錦繁花,讓這山巒一年到頭都不至於寂寥的合歡宗內,那翩翩貴公子一樣的顧澤之仍是如同鶴立雞群一樣的存在,生生將其他人都襯成庸俗脂粉。


    見了溫莎,顧澤之停下腳步,收起扇子,微笑:“溫姑娘,好久不見。一別多日,可還安好?”


    溫莎雖不記得她曾經向對方透露過自己的名字,但眼下,這明顯不是什麽要緊的事。


    她彎腰行禮:“感蒙顧真人仗義救命,如今一切安好。”


    “聽聞你已經築基,恭喜。”


    “多謝。”


    眼見著顧澤之還想繼續沒有意義的對話,而對決開始的時間又迫在眉睫,溫莎顧不得許多,不再看芝蘭玉樹的顧澤之,反而徑直走到站在一旁的雲秦麵前。


    被溫莎無視的顧澤之身形一頓,不自覺地往他們兩人那邊靠了靠。


    溫莎:“這位師兄,我這次對決的對手,不對。我在印花箋上分明看見我的對手是同為築基初期的錢奕師兄。”


    話音剛落,遠處的甲字場傳來評判弟子的裁決:“傅元勝,錢奕敗。”


    雲秦趕忙趁勢:“溫師妹你記錯了吧?你看,錢奕明明是傅元的對手。你是不是太關心傅元,看差了?”


    關心,傅元?


    顧澤之“唰”地展開折扇,遮住自己一瞬間過於淩厲的眉眼。


    “我沒有看錯,也沒有關心傅元師兄。”


    原本正常的解釋,在合歡宗的一幹老色皮聽來,卻是欲蓋彌彰的滋味。


    紛紛笑得心照不宣。


    唯有顧澤之的臉色逐漸冷下來。那如玉的麵龐此刻看上去,倒真有幾分被香火供奉的神佛的氣勢。


    溫莎此刻也管不了那麽多,象征對決開始的沙漏馬上就要見底,她一定要想法改變現狀。


    來不及具體辯解,她隻能切中要害:“即便不是同為築基初期的錢奕,也不應該是讓我與處於融合境中期的李扶風師兄對決吧?”


    雲秦被溫莎灼灼的目光幾乎給燙傷,嘴皮子明顯比腦瓜子快了幾拍:“對上築基中期的李寒師妹你其實也有幾分勝——等等,李扶風?你是說……李扶風?!他不是已經失蹤五年了嗎?”


    “我昨晚剛回來。”李扶風上前一步,衝著眾人潦草地行了個禮。


    “那你現在……”


    “融合境中期。”


    霎時,鴉雀無聲。


    孤身前來合歡宗的顧澤之合上折扇,嘲弄:“所以,貴宗的試煉對決先是名單出現差池,後又打算讓築基初期對上融合境中期——這考驗,還真是別致。”


    合歡宗的弟子們第一次嚐到被佛修堵得說不出話的滋味。


    平日,都是他們將那些端莊肅穆的小禿子們調戲得麵紅耳赤。


    麵對佛子,他們不敢造次,但沒想到,會被人反將一軍。


    “叮——”


    沙漏漏盡,監督弟子揚聲:“戊字場對決,馬上開始!”


    說完,他便要點燃象征開始的計時用的線香。


    第15章


    ◎溫師妹難道是……棍修??◎


    “且慢。”顧澤之折扇一揚,一道罡風便擦著監督弟子指尖燃著的火符飛去。


    未傷那弟子一根發絲,卻將那火符攔腰斬斷。


    “貴宗難道任由這樣的比試開場?”


    季雲飄:“顧師弟,合歡宗的宗規如此。印花箋上的名單被確認後無法更改,而這時間一到,比試更不可能延遲。”


    輕飄飄地,把責任推給了負責登記的雲秦。


    實際上,像這樣頗有分量的篩選活動,往往都是三峰合作,各負責其中部分環節,最大程度保證公平。


    雲繾雖然性子直率,但也不是聽不出來對方這推諉的意味,當即反駁:“真是有意思,我們雲秦師弟不過是個負責記名的,而且據他所說,這溫師妹的對手也不是李扶風!依我看,還是過了一遍你們荀草峰的手的印花箋出了問題。”


    何雲渺:“雲繾師妹,你對我有意見可以,但請不要中傷荀草峰!”


    “就事論事而已,你這是心虛了?”


    “雲繾師妹,血口噴人可不是好習慣。”


    ……


    三兩句的功夫,這兩人之間的戰火就似乎難以控製。


    牡丹峰的大師兄和二師姐不得不拉住激憤的雲繾,季雲飄也不著痕跡地將何雲渺護在身後。


    一時間,誰也沒有想著去解決這個問題。


    “在下倒有個辦法。”


    季雲飄眉心打結:“不勞顧師弟費心,這是合歡宗宗內事務。”


    顧澤之無視了對方咬牙切齒的後半句:“我佛慈悲,見不得不公、不正、不平之事,我身為菩提宗的弟子,自當謹奉佛法教誨。”


    佛法還讓你不近女色,你還不是一樣來了合歡宗?


    眾人心中雖然腹誹,但顧澤之這話說得太冠冕堂皇,加之那一副加分不少的好容貌,再多的怨懟也被大家咽下。


    顧澤之晃了晃手中拓著一句佛偈的白符:“菩提宗有不少體修,師兄弟們切磋之時為了練技而避免傷人,會用上這一道‘一切眾生平等’偈符,可將一定區域內的兩人的修為暫時拉到同一水平,持續時間不多不少,正一柱線香。”


    這倒是能在不破壞規矩的情況下讓比試進行,也能堵住圍觀的明顯心思各異的弟子們的口。


    隻是,畢竟是外宗之物,而且還出自向來跟合歡宗不算和睦的菩提宗。


    誰又敢去做主接下呢?


    一時氣憤冷凝。


    一隻布滿傷疤的手捏住這偈符,李扶風站了出來:“我用。”


    “好。”顧澤之口中喃喃,吟誦一段佛經,將這偈符往戊字場上一拋,頓時,粼粼波光一樣的紋路繞著場地轉了一周,“咒成。”


    李扶風一拱手:“師妹,請。”


    溫莎看了顧澤之一眼,微微頷首,聊表謝意,便隨著李扶風一起登上戊字場的比試擂台。


    線香燃起,比試開始。


    身為外人的顧澤之施施然從從乾坤袋中取出一把婆娑木搖椅,篳缽羅木做成的雕刻迦陵頻伽的小木桌,擺上一疊定勝糕,一壺清茗,就這麽安頓下來。


    縱然早就聽說菩提宗這位近幾年勢頭大盛的佛子放縱無拘束,但頭一回與顧澤之這麽近距離接觸的合歡宗弟子們還是忍不住瞠目:這、這簡直沒把自己當外人啊!


    可盡管如此,也無人提出異議。


    對於顏控的合歡宗弟子來說,能欣賞到美人,其他都是小事,小事。


    大半人都癡癡地看著瀟灑的顧澤之,全然沒有注意到,戊字場的比試,已經開始。


    縹緲的線香之外,一男一女昂然對峙。


    李扶風取下背上背著的鐵劍,那繞著一圈又一圈的白布自覺解開,又靈動地纏在了他的手腕上。


    他衝著劍刃吹了一口氣,提劍便向溫莎刺去。


    動作淩厲而又急切,來勢洶洶。


    呼吸之間,劍刃已經近在咫尺!


    不同於傅元身上帶著的裝飾性大於實用性的佩劍,李扶風的這柄鐵劍看著平平無奇,實則鋒利無比,溫莎躲過這一擊,但劍氣仍是將她弟子服的右肩處劃破一道,白皙的臂膀露出一絲,還掛著血痕。


    像是雪上紅梅。


    顧澤之重重地放下茶盞,劍眉不覺輕擰。


    溫莎麵如止水,毫不在乎身上的傷,遊刃有餘地取出一張急速符,貼在自己身上,以更快的速度避開了來自李扶風的第二擊。


    她繞到李扶風的身後,但李扶風似乎已經看穿了溫莎的意圖,迅速轉身,迎麵一劈。


    溫莎一躍後撤,甩出幾個火球迷惑對方,拉開一點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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