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魔修已除,王家大娘又救不回來,她留在這裏,不過是徒增尷尬。


    “如有機會,在下定報答道友救命之恩,不過現在,恕在下不便多留,就此別過。”


    隻是這大雪天啊……


    溫莎推門,隻覺得冷風大盛。在這名修士麵前,又不好用魔咒,隻能咬著牙往外走。


    “等等!”


    顧澤之回過神,眼前的少女已經踏入紛紛揚揚的大雪之中。


    聽到顧澤之的聲音,溫莎回頭。


    烏發褐眸,唇色淺淡,白皙的麵容令潔白的雪都黯然失色。


    顧澤之將靛青的罩衫解下,披在溫莎身上。


    他的手自始至終都沒有碰上溫莎的身體,甚至都沒有沾她的衣角。


    “天寒地凍,道友不妨收下在下的一點心意……”


    “多謝。”


    曾經是聖女的溫莎周圍仆從甚多,顧澤之的舉動在她看來倒也不算太曖昧。


    更何況,她現在練氣中期的身份,也確實需要衣物蔽體,不然……太奇怪了。


    溫莎披著這衣襟上還印有寶相紋的罩衫,踏雪而去。


    顧澤之還想說什麽,卻隻覺得腳下一沉。


    麵龐粗糙的農家漢子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扒上了他的腿,結了冰的眼淚在臉上留下可怕的鋒利的紋路:“大師,求求你救救我娘吧!”


    王家大郎聽人說過,那高貴的寶相紋是菩提宗宗門的象征。


    菩提宗,可是當今第一大佛修門派,人均得道高僧。


    他見溫莎披衣而去,心中有愧,不敢阻攔。


    現在,更厲害的大師出現,王家大郎更壯著膽子,死皮賴臉地求助。


    顧澤之眉峰一凜,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腳邊的男人:“抱歉,無能為力。”


    “可您是大師,是佛修,要普度眾生……!”


    “縱然如此,我也沒有起死回生的能力,更何況”顧澤之語氣一變,“佛度該度之人,你是該度之人嗎?”


    被那漆黑的眸子一瞥,王家大郎瞬間產生了被洞悉一切的心虛感。


    他該被度嗎?——不該,他明知這裏有禍,卻依然把好心的溫姑娘給騙來。


    他非該度之人。


    王家大郎頹然倒在雪地裏,麵色青灰。


    顧澤之看也不看。


    顧家家財豐厚,菩提宗又極為重視他,他身上不缺靈石法寶,甚至他從指縫裏漏一點,都足以改善這個可憐的莊稼漢子的人生。


    但他沒有。


    第4章 .改錯字)


    ◎合歡宗宗主:你可是個人才!◎


    “師弟,師弟!”原本跟在顧澤之身邊的那個禿頭師兄喘著粗氣追了過來,木魚陶缽被他攥在手裏,蓄勢待發,“等等師兄,師兄馬上就來幫——”


    戛然而止。


    他這師弟周圍沒有一點魔修的氣息,毫發無損。


    “……啊,你已經解決完了?真不愧是我菩提宗的佛子!”


    “嗯,不過是一個受了重傷的魔修,實力平平。我已經將他的金丹收入八部天龍塔暫存,回師門後可以交給師父和長老們,師兄不必擔憂。”


    顧澤之對著跟上來的靜惠師兄搖搖一拜,謝過他的好意。但出於一點不為人知的情愫,他還是瞞下遇到美人的一節。


    但跟他出來的可是菩提宗有玲瓏之心的靜惠,師弟的罩衫不見了,靜惠自然察覺,忙問:“那師弟的罩衫……?”


    這罩衫上印有菩提宗特有的寶相紋,是身份的象征,一般弟子都很珍視——


    但他這師弟顧澤之,又豈是一般弟子?


    果然。


    顧澤之:“無事,隻是給了想給之人。”


    這就是拒絕多談了。


    靜惠了然,心中記下,卻也不追問。拍了拍顧澤之的肩膀,確認他安全無虞,道:“那我們趕緊趕路吧!”


    算了,他這寶貝師弟無恙就行。


    靜惠悠悠吐出一口濁氣。


    他的這位師弟可是貨真價實的一尊大佛。


    不需要剃度,以俗家弟子的身份進入天下第一佛修宗門菩提宗的內門核心,更被智濟住持收為關門弟子,無論何種關鍵場合都是焦點。


    除了俊美無儔的容貌外,又背靠如今世家大族顧家。


    另有聰慧的天資,與其他門派談佛論法時,從來都是占據上風。


    更重要的是,他的這位小師弟是師叔祖推演出來的天生佛子。


    不僅生得一身佛骨,還有十足的佛緣——無論何種佛法,在他看來都淺顯易懂,瞬息之間便可以掌握運用。


    堪稱菩提宗當世珍寶。


    隻可惜,大概是既有顧家托底,又有菩提宗一幹人等保駕護航,他的這位小師弟大事上倒是從不含混,完全不需要人操心,但細枝末節上……簡直可以說是在菩提宗的門規上反複試探。


    又稱,“混世小祖宗”。


    三個月前,這位小師弟去淨持宗拜會的時候,打著超度的名義,烤了淨持宗那主動挑事的大長老養了百年的兩條錦鯉;


    兩個月前,前往安康郡除魔的時候,又借口引魔出洞,讓魚肉鄉裏的摳門土財主整整擺了七日流水宴;


    一個月前,另有三五名被他隨手救下的女子找上菩提宗,請他們幫忙給顧師弟遞送信物……


    總之,就沒有消停的時候。


    靜惠心中默念了一句“阿彌陀佛”,隻希望他的這位小師弟離開他眼皮子底下這一小段時間,可千萬別再出什麽意外之事。


    這般想著,靜惠更覺得一刻不可延誤,隨手拋出一塊下等靈石,扔在那一臉苦相的莊稼漢子身邊,拍了拍師弟顧澤之的肩膀:“走吧。”


    顧澤之左手小指一彎,靜惠剛才拋下的那顆下品靈石頓時又回到顧澤之的掌心之中。


    靜惠奇道:“師弟,這男子委實可憐,家中遭了魔修,恐怕親人已經凶多吉少……一顆下品靈石而已,於他,可是能救命的。”


    靜惠碎碎地說著,不忍再看那莊稼漢子的表情,生怕從他的臉上看到失望甚至絕望的色彩。


    顧澤之大步一邁,已經到了半裏之外:“師兄,他非該度之人,也非該幫之人。”


    “師弟,他不過是個普通人,沒必要對他過於嚴苛……”


    靜惠知道自己的師弟向來縱情恣意,甚至有些睚眥必報,更有一套自己的善惡觀。但麵對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他倒覺得沒必要那麽嚴格。


    “師兄,”顧澤之轉身,如墨的眼眸沉沉,“佛祖麵前,眾生平等。他為眾生,我等亦是眾生。”


    “……哎,好吧,好吧。”靜惠他見顧澤之態度強硬,也不再多言。


    兩人的身形很快消失在大雪裏。


    幾日後,大雪暫時消停。東山村的人才發現,那個外來的溫莎姑娘已經走了,而王家大郎已經凍死在他身體已經潰爛的亡母身旁。


    眾人幾多猜測,但也沒有證據,更不知該如何處理,便合力將這母子葬在深林。


    這都是後話,溫莎絲毫不知。


    實際上,不過是剛剛出了顧澤之大致的感知範圍,溫莎就遇到了“麻煩”。


    她已經走了一炷香的時間,但,眼前這一顆枯樹,她至少撞見了三次。


    這也就意味著,她一直在在一個空間內打轉兒。


    攏了攏身上的罩衫,溫莎索性停下。


    守株待兔。


    不多時,那枯樹上,曼妙的身影浮現。


    在這嚴冬暴雪裏,這突然出現的風韻十足的女人隻穿著緊身鮫紗質地的單衣,外罩一層正紅色的流星紗,攜一條柔軟的披帛。


    她長得極美,五官深邃,右唇角上還有一點如相思豆的紅痣,幾乎誘人去吻。整個人嫵媚動人,明豔無雙。那種妖妖嬈嬈的氣質由內而外,隻一眼,就能奪了大半人的神智。


    不過,周身氣息卻沒有惡意。


    盡管如此,溫莎麵上不動聲色,卻將手中的簡易魔杖握緊。


    突然,那妍麗的美人從樹梢上跳了下來,如同紙鳶一樣,仿佛隨風一步數米,來到溫莎麵前。


    動、居然動不了?!


    這和剛才的魔修根本不是一個級別……!她猜不透眼前這女人的修為!


    她要幹什麽?!


    “別緊張,小美人,”那人握住溫莎的手,神情激動,含粉的麵龐像是瀲灩的春水一般,說出來的話卻粗獷至極,“你——真是個人才!”


    溫莎:?


    “你身上的衣服是菩提宗的吧?如果我沒有猜錯,這樣的靛青色,這樣的質地,這種方式被繡上去的寶相紋……這應該是菩提宗內門核心弟子才有的!”


    溫莎迷茫地眨了眨褐色的雙眸。


    似乎是天真的小鹿,對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


    握著她的手的那個女人卻更激動了:“錯不了,錯不了!你這樣容貌,你這樣的天賦,就應該進入我合歡宗!”


    “……合歡宗?”


    “對,我乃合歡宗第十二任掌門慶濂真人,你若願意隨我去合歡宗,能通過考核,我便收你為關門弟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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