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最後沒輸,卻也沒贏。


    應氏杯應屆冠軍居然與應萬英下成了平局,也隻有在座子棋中,才可能出現這樣的結果。


    珍瓏。金老爺子在天龍八部中憑借想象力虛構而出的珍瓏棋局居然在現實中出現了。


    自填一子,黑字全數被殺,死子被提起後,卻又是一方新天地,應萬英是何等聰明的人物,望向周易的目光中,除了驚歎欣喜,還夾雜了一絲莫測高深的崇拜。


    一壺酒、一盤棋。這個年輕人似乎沒做什麽,卻讓自己畢生難忘,生命潛力被莫名激發,仿佛突然年輕了二十歲……這還不是最重要,珍瓏恰如人生,原來隻要走對了,完全可以從頭再來!


    華夏曆史上有三百歲的長壽者麽?應萬英感覺自己也能做到,自己現在就是個小青年!


    “父親,您……”


    應百芝的眼睛沒瞎,自然看得出父親身上的變化。喝喝酒下下棋也能治病?柳老太太的故事看來不是傳說啊?這位周初段、周兄弟,果然是當世神醫。


    謝謝……大恩不言謝,應百致也是激動過度,俗了。


    “不用謝我,應老先生在聚精會神之下,激發了人身潛力,就好像弱女子在火災中可以掀開汽車,救出自己的孩子一樣,屬於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醫術可以展露,性靈之光卻是萬萬不可告人的,周易笑著編輯了一個短信,發送到應家父子的手機上:“這個方子專能恢複元氣,讓人休養生息,雖然價格昂貴,應家也是吃得起的。連用三個月,我保應老先生元氣盡複,壽過百年。”百年之後如何周易沒說,這就要看應萬英的造化了,他是當代醫神,卻不是可以主掌人生死的閻王爺。


    ……


    “上好玫瑰花瓣六兩,白色梔子花三兩,保質期內非三鹿牌牛奶五斤,雲省三七八錢……丟到浴池裏去,都要攪拌均勻了。”


    小荷手裏拿著個單子,腳下是成桶的花瓣、牛奶、藥材,一一對清了,才吩咐人傾倒進放滿了熱水的浴缸中,仔細攪拌開來。不一會兒,浴室內就充斥著花香、奶香、藥香,讓人心曠神怡。


    “姐,浴室準備好了,您可以用了。”小荷甜甜地叫著。


    “你們都出去吧……”


    嬌慵的聲音響起,古雲緩緩步入浴室,深深吸了口氣,目光有些迷離。


    輕輕褪去衣服,在脫去絲襪的時候,古芸頓了頓,低頭看看自己那雙白如蓮藕、粉光致致的玉足,那十隻腳趾上還是塗抹了淡紅色的指甲油,不禁有些顧影自憐。


    “手提金鏤鞋、劃襪步香階,不知道小周後的那雙腳,比我的怎麽樣?”


    自從降生以來,古芸還是第一次如此溫柔,脫去絲襪,就仿佛脫去了最後一絲矜持,坐在浴盆中,芳心好像水麵一樣泛起陣陣漣漪,還有玫瑰花的味道。


    “那家夥真是奇思妙想,居然會送張畫來。看落款,應該是出自他的手筆吧?倒是個允文允武的家夥,那小周後眉眼風流,估計他身邊的那個女人也是個風流人物?我這是怎麽了,我總想這家夥做什麽?還學會了洗玫瑰牛奶浴、穿絲襪和高跟鞋,前天穿高跟鞋的時候,小荷臉都紅了,是憋著沒敢笑我麽?”


    心情糾結著,捧起溫熱的,帶著藥香花香奶香的熱水灑上香肩,輕輕摩擦著,直到把皮膚搓洗成紅紅的,沒有一絲汙垢,名聞京都的鬼見愁古大魔女比小女兒更加小女兒,成了即將出浴的美人兒……


    周閑人立功了,成功用‘惑心蠱’把一向不愛紅妝愛武裝,常比男兒昆侖膽的古大小姐變成了羞答答嬌滴滴的牆內紅杏,而且這枝紅杏還是沒主兒的。


    這樣真的可以減少麻煩麽?周易在女人方麵的經驗還是太少了……


    洗白白後的古大小姐香噴噴出浴了,百煉鋼有成為繞指柔的趨勢,拿起軍方專供的衛星電話,接通來電,古芸甜甜的笑了起來:“師兄……”


    “小師妹,怎麽變得這麽溫柔了?這可不像你啊?”電話那端傳來一個洪亮剛勁的聲音,磁感滿滿的,就憑這把聲音,就能讓不諳世事的漂亮妹紙亡命狂飆投奔欲海。雖然隻聞聲不見人,卻絕對是個優秀人物。


    “王師兄,還沒祝賀你在軍隊中混得風聲水起呢,怎麽?還不肯回來接掌總堂主的職位麽?”


    就因為革命戰爭時期的那點香火情,高買組織為國家默認、保護,也在暗中為國家效勞,在軍方、秘密戰線的重要崗位上,到處都不乏高買組織的人手。古芸還算是世家出身,後來才投身高買,這位王師兄卻是高買老堂主蘇老先生的唯一義子、純粹出身江湖、半步混元的絕頂高手。


    化勁之上,是丹勁高手,丹勁之上則是傳說中的混元道高手。先天混元,無拘無束,造化人間,笑傲天地,這種混元境界,也是道家佛家追求的至高境界、外功的巔峰,一旦突破,據說能夠力拔萬斤、口生四十二顆牙齒,比傳說中有四十顆牙齒的釋迦摩尼還多兩顆,這是因為釋迦摩尼也就是個半步先天混元,是個俗世中的大武學家、大思想家、大苦行家,在武學方麵卻還不曾突破到最高峰,他的成就,多半還是在思想境界。


    多出的這兩顆牙齒,道家就叫仙骨,說這位王師兄正行走在追求混元大道,圓滿仙骨的道路上並不為過,對這位師兄,別說是如今性情改變的古芸,就是以前那個京都魔女都要怕他,想到他就會打個寒顫。


    王師兄對古芸卻是少有的溫柔,輕笑道:“總堂主的職位非師兄莫屬,這難道還有懸念麽?小師妹,師兄這次自己給自己放了一個月大假,就是因為你呢。”


    “怎麽了師兄?”


    王師兄的心意如何,古芸當然清楚,聽得臉一紅,芳心暗跳;卻不是麵對情郎的羞澀,隻是怕這位師兄會突然到來,自己不好自處。師兄是大高手,對自己也好,可偏偏就是差了那麽點東西,讓自己無法生情,這算是造化弄人吧?


    “聽說你被人欺負了?那小子竟然在李超人家裏當眾傷了你,讓你不得不提前回了京都?”


    王師兄淡淡地道:“據說他事後為你推宮過血,救了你的命?哎,隻恨我當時不在,說到推宮過血、伐毛洗髓的手段,他應該不如我……”


    “師兄,我……”


    “我的小師妹怎麽變得婆婆媽媽了?我跟尚老通過了電話,也知道你暗中收購周氏集團的事情,這件事師兄幫不了你,不過為你出口氣還是很容易的。”


    王師兄的聲音漸漸僵硬:“那小子是叫周易吧?跟寶二爺是好朋友……那也護不住他!”


    “師兄,還是算了吧?他……他畢竟也是救過我的命,我……我……”


    古芸有些心亂,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女兒心思就起了變化,一開始還是厲兵秣馬準備全麵收購周氏集團,現在她更卻更希望這隻是一場正常的投資;做做周氏集團的大股東,時不時在董事會上敲打那臭家夥一下,似乎也很不錯哎?她又哪裏知道,周易這個甩手掌櫃就沒正經召開過董事會,董事長做得極不合格。


    “嗬嗬,我知道小師妹現在大了,做事懂得瞻前顧後,你多半是看了唐公和李超人麵子吧?沒關係,師兄我自小就是個野孩子,要不別師傅收留,現在隻怕還在狼窩裏呆著呢,師兄不用給任何人麵子,而且師兄也想看看,這個能夠打傷小師妹的周易究竟有多少斤兩,高手難得,不能錯過!”


    知道勸不住師兄,古芸也隻能祈禱周易自求多福了,低聲道:“師兄幫我教訓那小子一下就好,不要真得打傷打死了他。”


    “嗬嗬,小師妹隻管放心,高買組織也不容我胡來,何況我還是個軍方上校,怎麽可能真的打死了他?不過傷不傷的,就看這小子自身的本事了,居然讓小師妹為他求情,不打斷他一條胳膊兩條腿兒的,我可咽不下這口氣呢。”


    “師兄……”


    古芸有些不依。


    ……


    生命之棋最後的結果不是結束生命,卻是延長了應老爺子的生命,這是他的運數使然,周易就是起到個引子的作用。


    可救命之恩大過天,有了這段香火情,周氏集團與應氏集團的合作也就成了形式,這讓程棟十分鬱悶。


    哪怕是綠色關懷醫療活動這種看上去隻賠不賺的生意,其實也是有巨大的商機在,有商機就有利益,就要爭奪,就要談判。為了這場談判,程棟幾日幾夜都沒睡好,疲倦到不得不召喚頂級援交美女陪伴,才能渡過一個個不眠之夜。方方麵麵的問題他都想好了,在戰略戰役戰鬥各個層麵做好了充分的準備,走上談判桌的時候,程棟和他的團隊感覺自己就是一名英勇的鬥士,是周氏集團未來的功臣。


    不想應氏集團卻不給他這個‘建功立業’的機會,一切他想要爭奪的利益,比如醫療活動的首家冠名權歸誰,各個層麵的決策權由誰的人說了算?人家直接就拱手相讓,你不要還不成,合作合同擬的簡直就是賣身契一樣,讓程棟感覺應氏集團就是一個苦孩子,苦著喊著要投入自己的懷抱,砍柴挑水做飯上刀山下火海滾油鍋處處奮勇當先您還別勸誰勸人家就跟誰急!


    不會有什麽陰謀吧?雖我族類,其心也未必不異,當麵笑嗬嗬背後捅刀子,見麵稱兄弟轉身偷大嫂的事情程棟可見多了。於是和周氏集團的律師們上學前後左看友看卻是越看這份合同越簡單。


    這份合同前前後後左左右右內裏外裏就提現出了兩個字“倒貼”!


    就是倒貼。


    ‘考慮到周氏集團在創立初期資金有限,在本次合作中應氏集團將投入十五億元;因為該項目是由周氏集團提出,我方認為該合作項目應由程棟總裁全麵負責,我方將派出需要的人手,接受程總的安排;鑒於……’


    總之,是怎麽對周氏集團有利怎麽來,怎麽坑自己怎麽來,這是應氏集團還是晚清政府?是合作項目還是簽訂不平等條約?這是21世紀的香江麽,該不會是到了君子國吧?這還讓人怎麽體現超強的商業思維能力和談判水準,怎麽為集團立下汗馬功勞回頭找董事長胡吹大氣?展現我個人能力的平台就是這個樣子的麽?


    程棟很驚喜、也很失望;很欣慰、也很鬱悶;那種感覺就像是摘了當紅妓女的牌子,臨到要上床了,人家忽然來了句不要錢?而且還倒貼紅包?


    這是玩感情還是拿爺們兒當處呢?程棟心情百結,既然自己和律師們都看不透對方的用意,那幹脆問問董事長吧,事情重大,萬一有什麽貓膩兒,董事長點過頭了也不怕留什麽後遺症。


    “簽吧,應氏集團會這樣做,我早就料到了……”


    以應老爺子的脾氣,那是一定要報還救命之恩的,如果拒絕了老頭兒還得添塊心病,這個便宜該占就得占,沒啥好糾結的。


    “還得說是董事長啊,高,實在是高,高家莊的高。”


    不用問,董事長一定是背後做功課了,隻是他用了什麽神奇手段,居然讓向來有‘商界狡狐’的應萬英如此給麵子?自程棟以下全數莫測高深,周易不顯山不露水的就將一票商界老將全震!


    程棟震驚,周易比他還要震驚十倍。


    “怎麽?先走海運再走水運,還要從長江入海口進內陸,這得多遠的航程?”


    看著明味這個笑嘻嘻的光頭,周易越看這越像是個坑貨?還自封山水僧,是風水僧吧?而且還是那種走江湖混錢的。


    對出家人周易總是抱著一份尊重,可這貨不同,說他是準備帶著自己兜圈子多蹭幾斤‘五神釀’喝周易倒是相信。和尚背上那個鼓鼓囊囊的方便囊裏裝得是什麽周易一聞就知道,分明是周家老鹵的味道,這貨是帶了下酒菜來的。


    “你以為呢?高五十三米的花石綱,這也就是現如今,要是放在宋徽宗那會兒,想要運到京城,還不知道要拆多少座城門,害死多少河工,弄不好就得再添一路反王……”


    大和尚連連搖頭:“奢侈,簡直就是勞民傷財啊,你這個大資本家。對了,柳姑娘怎麽還不回來?不就是買些叉燒麽,用這麽久?”


    “不會少了你的叉燒吃!”


    周易沒看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你詳細跟我說說,為什麽不從渤海入黃河,反倒要走長江,你確定長江跟黃河是通著的麽?”


    “阿彌陀佛,虧你還是研究生畢業,不知道上世紀六十年代初期黃河長江和淮河就連接起來了麽?為什麽不從渤海入黃河?這樣走海運倒是方便了,可你知道現在的黃河是什麽狀況?泥沙淤積,河床增高,恐怕你進入黃河走不出多久,就得擱淺!”


    明味連連搖頭:“開玩笑呢你,五十多米的花石綱有多重?我看過這塊奇石了,光是底麵積就有近三百個平方,雖然不是標準的立方體和圓柱體,而且石體不似大理石那樣沉重,多有孔竅,可就這也有最少七千噸,要排水量在八千噸以上的船才行,好在現在是雨季,長江淮河水位暴漲,隻要過了淮河,進入黃河魯省段,那就勉強能走了。就這也得是我在,否則光是一路上那些湍流暗流斷木礁石就能讓你喝一壺,還運石頭呢,不讓你囚渡一回長江黃河,大和尚我跟你的姓……”


    這貨就是個江湖口,呱唧呱唧說了一大通。聽到如此麻煩周易頓時皺眉:“除了水路就沒別的辦法了?”


    “不然怎麽辦?軍用運輸機你也調不動,再說那也裝不下,火車也別想,用載重四五十噸的長卡走高速?你敢麽,這年頭兒的高速鞭炮都能炸斷,我佛慈悲,你就別害人害己了……”


    “行了行了,聽你的,就走水路,反正海運有唐寶的郵輪,到了內水就看你的了,船隻你能聯係上麽?”


    內水上不是沒有六七千七八千噸的船,可大半都是國有部門的,光靠和尚似乎不太靠譜。周易琢磨著,要是實在不行,還得麻煩唐家幫忙,調一艘船來用用。


    “阿彌陀佛,苦海無涯有心舟、普渡四方得用船啊,找船是和尚的本分,你就放心吧。”


    明味咽了口口水道:“不過和尚有個要求,從船上到雲水山,和尚要每天吃到你親手做的菜,喝到被你吹上天的‘五神釀’,阿彌陀佛,皇帝不差餓兵,你不會讓和尚餓肚子吧?”


    果然,周易就知道和尚得來這麽一句,不然憑啥你一聲招呼,人家就屁顛屁顛地跑來幫忙?你又不是人家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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