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哦對不起,沒什麽別的意思啊!”汪總當即向李龍科道歉,又朝名媛美女使眼色,“行了,我微信跟你說,這麽聊不方便。”


    楚稚水扶額,她瞧出妖怪們想看戲,火速扯一個借口:“李總,您找我有什麽事?待會兒局裏還有會,我可能沒法聊太久。”


    “沒事,可以晚點再開會!”葉華羽渾身光鮮名牌,他一抖袖子,露出大手表,熱絡道,“小楚,大家過來一起聊嘛,我看老汪跟李總也認識!”


    名媛美女:“對呀,讓我聽聽,我也想學賺錢!”


    李龍科以前不是沒參加過這種聚會,搞投資的人紮堆吹牛很正常,但他從來沒在事業單位裏見過,更沒料到楚稚水離職後上台階,直接跟投資人級別談笑風生。


    李龍科猶豫道:“稚水,這幾位都是……”


    “這是槐江的胡局,這是銀海的葉局。”楚稚水一瞄剩下的妖怪,“這些是葉局的朋友,就過來跟他們聚聚。”


    李龍科發現她跳過角落的冷傲男子,唯有全程沉默的辛雲茂沒介紹。


    葉華羽聽李龍科直呼楚稚水名字,他不禁再次小聲發問:“神君,這也能忍?”


    辛雲茂蹙眉:“巧言令色。”


    人類和妖怪都在桌邊坐下,胡臣瑞親自燒水沏茶,轉瞬屋內茶香四溢,一聞就是價格不菲的明前龍井。綠茶香氣濃鬱,清透的茶湯,潤澤的滋味,一嚐就知道價格破四位數。


    胡臣瑞無奈:“李總,招待不周,今年的綠茶還沒來,就湊合喝吧。”


    “哪裏的話,您不用叫李總,叫我名字就行。”李龍科身邊坐著萬客投資汪總,其他妖都管汪總叫老汪,他哪裏好意思被叫李總,忙道,“我和稚水以前還是校友,她當初是我學妹,我們沒差幾屆的。”


    名媛美女麵露詫異:“楚處長的校友?”


    楚稚水無力道:“嗯,是的。”這是她母校被黑得最慘的一次。


    葉華羽:“神君,這也能忍?”


    辛雲茂:“哼。”


    “兩位是同齡人?看不出來啊。”汪總讚歎,“那小李真是年少有為,這麽年輕就開公司了,我還以為咱倆是同輩人!”


    “哈哈,您過譽了。”李龍科幹笑應聲,也不知道是誇自己,還是說自己看著老。


    汪總嘖嘖出手:“江山代有才人出,年輕人真不得了,別看龍知體量不大,但真搞起來不容易。”


    名媛美女奇怪道:“但老汪你剛剛才說龍知……”


    “我說什麽了?”汪總一秒變臉,他絕口不提方才的貶低,光明磊落道,“年輕人創業不易,有成績就是勝利,勝敗乃兵家常事,大不了從頭再來,不能全盤否認嘛。”


    “要我說還是楚處長厲害,瞄準時機立馬上岸,想要失業都不容易,二十多歲的處長,你看全國有幾個,我當年都考不進來。”汪總敬佩擊掌,“跟對領導很重要!”


    胡臣瑞笑道:“唉,還是小楚人努力,一年就搞出成績,隻要領導眼不瞎,她跟誰都能升的,在哪都能幹得長。”


    李龍科慘遭紮心,他臉色青白交加:“……”


    李龍科最初想邀請楚稚水回龍知視頻,但他看目前形勢明顯沒機會,不到三十歲就處級,這絕對是破格提拔。即便後續完全不晉升,這個位置也足夠體麵,放在銀海市同樣不難看。如果是實權部門,那就愈加不一樣,其中的彎彎繞更多。


    他打消邀她回來的主意,冷不丁冒出新想法,沒準今天能搭上關係。她如今發展得好,對龍知也會有利。


    喝幾壺綠茶,再一聊閑天,屋裏就沒有冷場時刻。


    葉華羽和汪總無疑是最吵鬧的,全程都在熱火聊天說不停,一會兒是高爾夫球場,一會兒海邊的遊艇,講得是天花亂墜。


    名媛美女時不時就要詢問如何投資賺錢,就感覺兜裏有幾億,正在發愁花不出去。她東問一嘴、西聊一句,完全不將小項目放眼裏,頗有種不砸水花要掀浪花的姿態。


    李龍科想要借機發言,無奈根本就插不進去,現有家底完全不夠看。人和人都是平級對話,沒有錢就必須有權,什麽都沒隻能閉嘴,圈子不同無法交流。


    楚稚水等人收入不夠能理解,單位性質決定工資有上限,但李龍科是在外麵開公司,勢必要跟汪總等人對比,那就不是一個重量級。


    “小李,要我說你也別瞎忙了,不然抓緊時間考公,我是考不上才做生意,正經人誰搞投資啊!”汪總好言相勸,“你還年輕呢,三十歲前努力提正科,是會比楚處長慢一點,但也有前途的。”


    葉華羽一聽此話,慌張道:“這是勸他往哪裏考?我們局裏不收人的。”


    “…………”


    楚稚水眼看李龍科麵色如土,她終於輕咳兩聲,適時地打斷閑聊:“時候不早了,我送李總出去,待會兒局裏還有會呢。”


    “是,我也不打擾了,改天再跟汪總你們聊。”李龍科擠出僵笑,顯然也撐不住了。


    眾妖在屋裏一打岔,楚稚水和李龍科就沒單獨交流過,她現在領著對方往外走。


    “神君……”葉華羽趕忙側頭,正要提醒辛雲茂,卻不見他的身影,愣道,“神君呢?”


    走廊裏,楚稚水和李龍科出來,她卻沒聽到關門聲,一回頭就看到冷白的手指。辛雲茂修長的指尖一挑,另一隻手隨意地插兜,竟一聲不響地尾隨二人,若無其事地跟出門。


    李龍科看到冷峻挺拔的辛雲茂一怔,他今日就不知道此人身份,全場沒人敢出言介紹對方,但話裏話外都透出刻骨的恭敬。


    楚稚水對他倒挺隨意,揚眉道:“你跟出來幹嘛?”


    辛雲茂抿唇:“曬太陽。”


    “那你去那邊曬吧。”楚稚水一指窗戶邊,恰好有柔和陽光灑入,將地麵照得暖融融的。


    辛雲茂沉吟數秒,不情不願地走過去。他倚著窗邊曬太陽,隻是眼睛依舊追隨二人,目送楚稚水將人往外送,神情有些變幻莫測。


    李龍科被他幽深目光盯得後背發涼,便趕忙側頭,看向楚稚水,尷尬地笑道:“沒想到你離開龍知後機遇不錯。”


    “確實,我自己也這麽感覺,能進局裏挺幸運的。”楚稚水莞爾,“所以恐怕要讓李總失望了。”


    “沒事,有空還能聯係。”李龍科道,“不用再叫李總,就跟在校一樣,我還是你學長。”


    楚稚水被此話膈應得不輕,她皮笑肉不笑道:“李總開玩笑,都出來工作,那就是李總,哪能叫學長。”


    李龍科打探:“對了,我聽說王怡文去新透了,她有跟你聯係嗎?”


    楚稚水漫不經心道:“有,最近還跟局裏公司有點小合作,搞什麽促銷節。”


    他故作驚訝:“你們局裏居然有公司?”


    “對,這算我目前的主要工作。”


    “那怎麽不跟我們合作?”李龍科笑道,“出去找外人多生分啊,咱們好歹知根知底的。”


    “可以合作啊,李總給優惠多少?”楚稚水歪頭,她眨了眨眼,“不對,學長給優惠多少?”


    李龍科幹巴巴道:“你又不是不了解情況,肯定還是龍知內部價,最高檔就是那樣。”


    楚稚水回得官方:“李總,那很遺憾做不了,新透條件要更高。”


    “……”李龍科眉頭微擰,他似乎有點惱火,強調道,“稚水,但那是龍知,意義不一樣。”


    楚稚水望著他表情,她不知想起什麽,突然就噗嗤一笑。


    李龍科愕然:“你笑什麽?”


    “不好意思,原來不是每個男的皺眉發火都好看。”楚稚水隻覺那表情既視感好強,她倏地就被逗樂,又連忙收斂笑意,隱忍道,“對不起走神了,李總您剛剛說什麽?”


    “你是在嘲笑我麽?”李龍科怒道,“你覺得那話很好笑!?”


    楚稚水敷衍:“不好笑,不好笑,沒有嘲笑您。”他都不配被她嘲笑。


    李龍科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早就跟王怡文聯手,是你給齊暢出的主意吧,完全對標龍知開一家公司。”


    楚稚水:“?”


    楚稚水大感震撼:“不是,這鍋還能這麽甩?我要能指使齊總,我就是投資人了。”


    李龍科勃然道:“你今天不就跟好幾個投資人在聊嘛!”


    楚稚水:“……”


    李龍科見她語塞,他越發理直氣壯:“龍知視頻好歹是你心血,你一手將它創建出來,就盼著它功虧一簣?多行不義必自斃,我以前真看錯你了!”


    “哈?”楚稚水輕笑一聲,她露出滑稽神色,反問道,“看錯我了?”


    “對,我還以為你有多……”


    “有多傻才被你排擠出團隊,有多懦弱才賣股權離開,有多愚蠢才沒離職後捅你一刀。”楚稚水收斂笑意,她眼眸猶如寒水,麵無表情地駁斥,“我要盼著它功虧一簣,李龍科你混不到今天。”


    李龍科第一次見她如此冷漠,竟被她充斥恨意的語氣嚇到。


    她總是笑意盈盈,似乎從不會生氣,居然也有這一麵。


    “真把我當聖人了?仗著我道德比你高,所以肯定不收拾你?”楚稚水冷笑,“對,我看不上你們的手段,但不代表我不會用,一直沒有搭理你,就是還想著龍知。”


    她早知道龍知堅持不長,但總歸不忍親手毀掉它。


    那是寄托她一段珍貴歲月的痕跡,就像家門口常去的餐館,即便味道越來越差,徹底消失仍會懷念。她創建龍知不單為賺錢,那是她人生中美好的回憶,結局再差也不能否認全部。


    人總有一種癡癡的執念,期盼寶貴的東西能永存,恨不得十年、百年、千年才好,卻不懂在合適時機放手和選擇消亡,或許才符合萬物朝升暮落的規律。


    她以為不聞不問放置,就踏入新一頁篇章,但沒準轟轟烈烈滅亡,才是最完美的句點。


    楚稚水淡然道:“李總提醒我了,我一手將它創建出來,再一手將它畫上句號,聽起來也挺有意思的。”


    李龍科麵色發白:“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但既然你都汙蔑我,起碼要坐實罪名吧。”


    直到楚稚水頭也不回地進屋,李龍科站在原地仍然頭腦發懵,還沒有從剛才的風暴中回神。他完全不知她會做什麽,失魂落魄地走出去兩步,突然就瞥見窗邊的辛雲茂。


    高瘦的墨發男子依舊靠著窗,他連姿勢都沒有變化,就像棵千年的古鬆樹。


    這個人跟楚稚水關係不一般,遠超休息室裏的其他人,這是李龍科莫名的直覺。


    李龍科剛跟楚稚水鬧崩,他如今對未來發虛,忽然就病急亂投醫,往清俊男子那邊走去,出聲道:“你勸勸稚水吧,她是龍知的創始人,還是別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我勸過她很多次。”


    李龍科慌道:“那就再勸……”


    “如果不是她不答應,你以為你還能跳腳?”辛雲茂冷嗤一聲,他唇角露出妖異笑意,嘲道,“早被五毒八苦折磨得受不了。”


    他當初勸過她許願,倘若那時候就出手,欲望纏身的李龍科早沒法囂張。


    但她拒絕了。


    李龍科被此話一驚,他下意識地後退一步,無端察覺到危險氣息。


    “雖然很想她依靠我,但她一直都是這樣,不會想用妖氣解決。”他語氣略失落,抬眼望李龍科,不屑道,“我要對你出手,就是看低她了,由她來比較好。”


    胡臣瑞等妖會千方百計讓她別走,但他了解她的性格,早就知道她不會走。


    因此,他不會像對付旁人一樣,直接將五毒八苦反彈到李龍科身上,他要目睹她親手完成這一切。


    如果將她視為無能的人類,必須要事事靠他來解決,那就是對她巨大的侮辱,甚至完全抹黑“楚稚水”三個字。


    他找不到她的願望很無奈,總盼望能幫她做很多事,卻也知道有些事不能做,那反而會破壞她一直以來的成果。她小心翼翼維護至今,並為之奮鬥的原動力。


    辛雲茂眼眸如寒潭,他注視著畏怯的李龍科,就像在看一根即將枯死的樹幹。


    一聲清脆的響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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