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從諭當年精彩絕豔,和他同一個實驗室並且與他是好友的張在卻籍籍無名,如果不是葉從諭每次發表的理論都帶著後者的名字,根本沒人知道他是誰。


    葉從諭突然失蹤後,張在則在異種研究領域迅速嶄露頭角,不少人采訪他葉從諭的去向,他卻始終避而不答,這麽多年了都沒給個回應。


    而每次提起葉從諭,張在都不免要被記者們拉出來遛一圈,深黯營銷知道的亞爾修斯很難不做其他猜測。


    剛剛還怒目圓睜試圖掙脫保鏢鉗製的張在此刻仿佛泄了氣的皮球,癱軟在沙發上,亞爾修斯則步步緊逼,“葉從諭的失蹤是不是和你有關係?你在背後做了什麽?葉寒舟知道這些嗎?”


    一連好幾個問題幾乎把張在問誇,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像是緩和過來了,頸邊凸起的血管微微顫抖著,道:“從諭失蹤和我沒關係!你不要妄想挑撥我和寒舟之間的關係!”


    “我不管你的目的是什麽,寒舟沒有母親就是沒有母親!”這句話他幾乎是喊出來的,說完後便閉上了眼睛,露出拒絕交談的神情。


    亞爾修斯的注意力全在他那一句沒有母親的話上,短暫的思考過後,他問出了擊潰張在心防的一句話,“葉寒舟是怎麽出生的?”


    -


    陸尋執看了眼風沙彌漫的天空,重重吐出一口濁氣,隨後將目光挪給半飄在空中,穿著錦衣華服的少年。


    漂亮的血色透明羽翅被他收了起來,他烏黑色的長發被高高束起,發帶被風吹著在空中飄揚,華麗的錦袍讓他看起來不像是星際時代的人,而像是古老文明封建製中的貴族少爺。


    當然,小少爺此刻狼狽極了,額前的發絲是亂的,還有幾根不聽話的頭發到處亂翹,臉上也掛了彩,華服也沾滿了塵土,顯得髒兮兮的。


    陸尋執看過去時,後者對他怒目而視,他嗤了聲,回頭在山洞裏坐好,又從空間包中取出營養液自顧自喝起來。


    幾天前,他和搜救小隊被著個高等蟲族埋伏,他為了保護搜救小隊的其他成員,和高等蟲族打了起來,讓他們逃走。


    說實話,這個高等種族實在太難纏了,實力深不可測,力氣更是大的厲害,如果不是颶風地帶變動打斷了兩人之間的戰鬥,陸尋執毫不懷疑自己會被那對血色的透明羽翅劃破喉嚨。


    颶風非人力能抵抗,還伴隨著雷達失靈等一係列難題,兩人被颶風卷了個正著,好在他有笨蛋媽媽給的小韭菜,小韭菜堅韌非常,用韭菜葉卷著一塊大石頭,把他給撈了回來。


    蟲族少年大概也察覺了颶風的危險,被轉了幾個圈圈後,找機會拽住他的腿,一起被小韭菜拉了過來。


    被颶風一折騰,兩人差不多都受了傷,也默契的達成了停戰協議,此後便一直躲在這處山洞裏。


    颶風會移動,但是整個颶風地帶非常龐大,要等所有的颶風過去,沒準要一兩個月。


    陸尋執的空間包裏帶著各種各樣的備用藥劑和營養液,還有笨蛋媽媽塞進來的一堆小山般的異能寶石,倒是不怕在這待上幾個月。


    隻是,和一個凶殘的高等蟲族待在一塊兒,他的精神高度緊張,幾天下來根本沒怎麽休息,反而比戰鬥一場要更疲憊。


    被瞪了的陸尋執默了默,不知為何想到了笨蛋媽媽耍小脾氣瞪自己的時候,眼睛圓溜溜的,柳葉眉皺起來,氣鼓鼓的像個小河豚。


    也不知是不是想媽媽了,陸尋執竟覺得眼前的高等蟲族瞪自己的模樣和笨蛋媽媽瞪自己的模樣有點相似。


    可別又來一個便宜弟弟,亞爾修斯已經夠讓他頭疼了。


    他把腦中荒誕可笑的想法甩開,心想著,絕不可能,笨蛋媽媽哪來那麽多崽——


    想到這兒,陸少將驚恐的發現自己好像沒問過笨蛋媽媽他一共有幾個崽崽,有一個亞爾修斯,就可能有兩個亞爾修斯,沒準還有三個四個……


    不不不!陸尋執立刻把腦中不該有想法甩掉。


    他看了眼可憐兮兮縮在角落裏的蟲族少年,在他炸毛之前,遞了支營養液過去,“颶風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過去,我希望這段時間裏我們能和諧相處。”


    他重點咬在了和諧相處四個字上,矜貴的小少爺吝嗇挪出一抹餘光放在他身上,隨後又緩慢的落在粉紅色的營養液上。


    草莓味的,笨蛋媽媽的最愛,給他整理行李的時候,特意放了一整排。


    這麽一想,陸尋執又有點舍不得拿草莓味的營養液給蟲族少年了,他正要把手收回來,後者微抬著下巴,拿過了營養液,笨手笨腳打開後,咕嚕咕嚕灌下,看情況,似乎餓得不輕。


    陸尋執在心底輕嘖了兩聲,他這幾天喝營養液,對方可是連個眼神都沒給,還挺硬氣的。


    受人恩惠,小少年勉勉強強道:“謝謝。”


    陸尋執頓時挑了眉,還知道說謝謝,看來也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麽高傲,這麽一想,他頓時覺得蟲族少年比亞爾修斯可愛了那麽一點,至少後者受了他的恩惠從來沒和他說過謝謝。


    有過一支營養液的交情後,山洞裏的氛圍沒有那麽劍拔弩張了,陸尋執小小鬆了口氣,過了一會兒,他斟酌著詢問道:“你為什麽要攻擊我?”


    希望能夠溝通,他想要知道為什麽高等蟲族會突然來到這片宇宙。


    暴虐型異種的存在已經讓各個國家焦頭爛額,如果再爆發大規模的蟲族入侵,誰也不知道最後這片宇宙會走向何方,沒有人想死,也沒有人想失去家園。


    閉目養神的小少年抬起眼皮斜了他一眼,聲音裏透露出幾分肅殺,“是你們先攻擊我的!”


    他殺氣凜然,語氣裏也透露出幾分陰森,顯然是想到了某些不太友好的回憶。


    陸尋執頓時皺了眉,“我們什麽時候攻擊你了?”


    難不成是失蹤的艦隊?不應該呀,沒有指揮部的命令,除非戰艦受到外敵入侵,否則不會輕易攻擊任務之外的目標。


    回應他的是蟲族少年的一聲冷哼,後者也閉口不言,大有你再說下去我就割斷你的脖子的架勢。


    陸尋執才不怕他無聲的威脅,比起他有小韭菜救命,蟲族少年可是在颶風裏滾了好幾圈,身上的傷勢比他嚴重,那天他都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沒準是身體被風刃割傷了。


    真要動起手來,對方現在不是他的對手。


    當然,不到最後拚命,誰也不知道路死誰手。


    他盯著對方看了幾眼,後者似乎有些受不了他的目光,頗為火氣的瞪過來,陸尋執斟酌了兩秒,又問道:“為什麽你會一個人到這兒來?”


    從那天少年突然出現的戰後廢墟上看,不僅是聯邦的戰艦失去了蹤跡,現場還有諸多蟲族被大卸八塊,場麵那叫一個淒慘血腥。


    由此大致可以推斷出,高等蟲族並不在乎低等蟲族,雙方沒準是統治與被統治的關係。


    也不知他這個問題是不是戳在了點子上,蟲族少年有些泄氣的單手搭在膝蓋上,過了一會兒後,他詢問道:“人類世界怎麽走?”


    到了這裏後他就發現,這顆星球到處都是荒蕪的沙漠,星球中存在的生命隻有低等蟲族和待在大金屬盒子裏的人類。


    他無法飛躍大氣離開這裏,兜兜轉轉來回好幾個圈子,正巧遇到了陸尋執。


    陸尋執不怕他問這個問那個,就怕他根本不說話,聽了這個問題後,他挑了挑眉,“你去人類世界做什麽?”


    他不答反問的舉動惹得對方有點不快,可大概是為了從他口中獲得答案,蟲族少年皺著鼻子道:“找我的母神。”


    母神,真是個奇妙的稱呼,至少人類和異種之間不會有。


    神還是一個崇高的字眼,對人類來說代表著無限的遐想。


    但母神≈母親≈媽媽。


    剛多了個便宜弟弟的陸尋執眼皮子跳了跳,他不動聲色仔仔細細打量了蟲族少年。


    這麽強的蟲族,母親和父親應該都是高等蟲族……吧?


    “你的母神怎麽會在人類世界?”陸尋執再次問道。


    蟲族少年見他還不回答,很是不快,不願意再說話。


    陸尋執可太想從他嘴裏知道答案了,想了想說道:“隻有乘坐星際飛船才能離開這裏,但你的情況太特殊,我並不建議你直接到人類世界去。”


    高等蟲族出現在居民星上絕對會引發恐慌,而且這個世界上還存在許許多多瘋狂的研究者,他們或許會想要捕捉少年,把他當成研究對象。


    陸尋執不反對有價值的研究,但這並不意味著他推崇生物實驗以及其他一些亂七八糟的研究。


    他甚至頗為反感國安局對異種的研究,但找不到安撫暴虐型異種的方法將意味著會有更多人因為暴虐型異種受傷和上麵,他便也沒有資格反對。


    “為什麽?”少年皺著眉,漂亮的眉眼像幅畫,讓人看了還想再看。


    陸尋執聽他不是來找麻煩的,心裏多多少少鬆了口氣,也很樂意為他解答疑惑,“這裏的蟲族你見過嗎?”


    是句廢話。


    少年不耐煩的點點頭,眼底甚至有幾個厭惡。


    他表露出來的情緒讓陸尋執頗為詫異,後者不動聲色道:“那你也應該知道我們和那些蟲族是敵對的關係。”


    他特意說了那些蟲族,微妙的將少年從中撇開,後者又點點頭,“那又如何?”


    “在人類看來,你和它們是同一個蟲族,這也意味著人類對你的態度不會友好。”


    他又謹慎地用了人類做代替,沒有代入自己,蟲族少年上下打量了他幾眼道:“你不是我的對手,像你這樣的人人類中有多少?”


    他語氣淡定,仿佛再說“不歡迎我也沒關係,全殺了了事”。


    陸尋執眼皮子跳了跳,他當然不可能把自己的老底掀了,於是說道:“比我強的比比皆是,我隻是一個小兵。”


    這麽一說,蟲族少年又皺起了眉頭,似乎覺得事情有些棘手,但很快用狐疑的眼神看著他,“你是不是在欺騙我?父神說人族很羸弱,如果不是會製造強大的武器,這裏早就成了那些廢物的領地。”


    說到父神兩個字時,他的眼底掠過幾分高傲與崇拜但又很快被湧起的倔強壓下,仿佛兩人之間鬧了矛盾,他離家出走來找媽媽了。


    陸尋執被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笑到,嘴角微微彎起的弧度得到了蟲族少年頗為疑惑的注視。


    他輕咳了兩聲,也是剛剛亂七八糟的想法,說道:“那得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人類覺醒了異能,就比如我,和你能有一戰之力。”


    蟲族少年垂眸,似乎在回想之前和他的戰鬥,想著想著眉頭皺得更高了些,“那我要怎麽辦?”


    他向陸尋執征求意見,也不知是不是太單純了沒見過世麵,還是對自身的實力有很大的自信,根本不怕他耍花招。


    陸尋執抿了抿唇道:“在人類世界不可以隨便動手,也不能殺人。”


    才說完,蟲族少年便接話道:“弱肉強食?為什麽不能殺人?我們可以輕易決定下位者存在與否。”


    蟲族所在的宇宙信奉強者為尊,隻要足夠強大,誰都能成為上位者,這條鐵律似乎也鐫刻在了蟲族的基因裏,每隻蟲都爭強好勝。


    陸尋執隱隱窺見了蟲族世界的一角,還想聽少年往下說,卻見他睜著血色的複眼盯著自己,似乎在等待他繼續說。


    少年的雙眸像琉璃一樣剔透,驟然看過來時仿佛流轉著淡淡的金光,神秘而又高貴,與笨蛋媽媽碧綠色的雙眼認真看人時頗為相似。


    陸尋執忍不住扶了扶額,又見少年看著自己的目光中透露出幾分茫然,更像笨蛋媽媽傻兮兮揪著他的衣角瞅著他的模樣了。


    陸少將甩了甩腦袋,給無知的蟲族少年做科普,“你們的世界有你們的法則,我們的世界也有我們的法則。”


    蟲族少年看著他,若有所思的點點,陸尋執則繼續往下說。


    颶風不知何時停止,他有充分的時間告訴少年他能做什麽不能做什麽,後者或許不是溫室裏的花朵,但絕對不是孤傲聽不進人言的……蟲。


    一人一蟲躲在山洞裏,進行思想上的碰撞,偶爾還差點吵起來,陸尋執寬宏大量懶得動手,一支營養液擺平沒事找事的小少年。


    -


    蒲心做了個夢,她夢見自己結出了五顆種子,一轉眼種子不見了,她哭的天昏地暗,種子們都沒回來,畫麵又一轉,她找到了長大的崽崽。


    崽崽們都隻有五六歲大小,歡快的蹦噠進她懷裏,一個擠一個誰也不讓誰,疊著聲喊媽媽。


    剛剛還難過不已的蒲心頓時喜笑顏開,她想把五個崽崽都抱進懷裏,可惜手臂不夠長,隻能虛虛環著他們,崽崽們又格外鬧騰,我用小屁股轉轉,你用小手戳戳我,鬧來鬧去不亦樂乎。


    收獲了五個胖乎乎崽崽的蒲心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怎麽看都看不夠,輕輕呼嚕呼嚕他們的小腦袋,呼嚕到最後忽然發現有點不大對。


    有兩個一模一樣的崽崽瞅著她,異口同聲的說自己沒有被媽媽摸摸,說完了之後又同時瞪向對方。


    蒲心這才發現她的崽崽從五個變成了六個,心頭一驚,睜開了雙眼。


    次日清晨,鳥兒在枝頭上嘰嘰喳喳,蒲心揉著眼睛從綿軟的大床坐起來,意識漸漸歸攏之後,才發現自己是做了個夢。


    圓滾滾胖墩墩的家庭機器人在她蘇醒後,歡快的轉了個圈,聲音軟萌,“媽媽醒啦!媽媽醒啦!早餐吃什麽?”


    蒲心伸手戳了戳小機器人的眉心,嘟囔道:“想和崽崽一起吃牛肉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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