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靜怡剛剛睜開眼睛的時候,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陌生的英俊麵孔,一個她似乎從未見過的青年男子。跟著,視線慢慢的打開,她看到了被自己捆綁過的老人,牽過自己手的女孩,越過他們,再往後,有一張擁有奇特麵孔的男人,這張麵孔仿佛在什麽地方見過,卻又想不起是在哪裏見過。


    “石……石達,他在哪裏?” 萱靜怡仿佛從夢中驚醒過來,從靠著的大樹上彈起身。


    “不用怕!”青年男子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萱靜怡的腦海裏浮現出剛才的一幕,她恐懼的想把手從青年那裏掙脫出來。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要殺石達?”


    青年男子反而把萱靜怡的手握的更緊。


    “我叫周瞳,我們是警察。”周瞳一邊說一邊向旁邊的金丹使眼色。


    金丹剛好穿著一身警服,所以自然而然的站到了萱靜怡的麵前,然後還掏出了自己的警官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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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你可以相信我們了吧。”周瞳這才慢慢放開了萱靜怡的手。


    哪知道萱靜怡根本沒有看過金丹遞過來的警官證,反而一把抓住周瞳,有些激動的問道:“你……你剛才說你叫什麽?”


    “周……瞳……”周瞳有些摸不著頭腦的把自己的名字重複了一遍。


    萱靜怡的反應超乎所有人的想象,就像是失足落水後發現了一個救生圈,她一把緊緊的抱住周瞳,眼淚如決堤的洪水一般傾瀉而下。


    “你小子也算有本事,什麽時候和這姑娘勾搭上的?”王可一副為老不尊的樣子在一旁調侃道。


    李瑩的目光也是由最初的驚訝變成憤怒。


    隻有金丹帶著滿是好奇的心情,看著眼前的一切。


    周瞳自己也是不知所措,突然被一個美女這麽緊緊抱住,也不知道是飛來的豔福,還是飛來的橫禍。


    “你……你先冷靜點,有事慢慢說。”周瞳緩緩的從萱靜怡的懷抱裏掙脫出來。


    萱靜怡意識到自己這麽抱住周瞳,實在是有些唐突,臉上也是一片羞澀。她擦幹淚水,情緒慢慢平複下來。


    “周瞳,你一定要救救艾晨!” 萱靜怡充滿期待的看著周瞳。


    “放心,艾晨是我的朋友,我一定會竭盡所能的幫她,但是你先要告訴我你知道的事情。”


    “我……”萱靜怡看了看周瞳身旁的這些人,欲言又止。


    周瞳看出她的顧慮,於是解釋道:“他們都是我的朋友,你無需擔心。”。


    萱靜怡遲疑了片刻,但想起了艾晨的交代,終究還是堅決的搖了搖頭,“我隻能說給你一個人聽!”。


    周瞳也沒想到眼前這個女孩子會如此堅決,隻好回過頭,看了看李瑩、王可和金丹。


    “有什麽了不起的,我還不想聽呢!”李瑩嘟起嘴,雙手一甩,就往遠處走去。


    王可怕這丫頭又生出事來,連忙跟在她的後麵。


    金丹卻依舊還是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你還是不相信我嗎?”周瞳看著金丹,淡淡的問道。


    金丹也看著周瞳,他有些猶豫,但終究還是讓步了。他轉過身,也朝著李瑩離開的方向走了過去。


    直到他們三個都消失在萱靜怡的視線裏,她才拉著周瞳走到一棵大樹的後麵。


    “現在你可以說些什麽了吧?”


    萱靜怡看了看四周,確認已經沒有人會在附近,這才點了點頭。


    “你叫什麽?和艾晨是什麽關係?為什麽會來到這裏?”周瞳連珠炮般的一口氣問道。


    萱靜怡捋了捋秀發,回憶起往事,輕輕歎了口氣,然後才娓娓道來。


    “我叫萱靜怡,小的時候和艾晨一起待在孤兒院,成了很好的姐妹,後來她被人領養了,但我們一直都有聯係,保持著好朋友的關係。幾個月前,艾晨知道孤兒院的地要被拍賣,她就跑來找我,說她會找到錢買下孤兒院。我當時很驚訝,問她到哪裏去找這麽大一筆錢?她卻讓我不要多問,然後告訴我,如果她有什麽事情,就讓我去聯係一個叫周瞳的人。我本來隻是以為她說笑,可是前幾天,一個叫嚴詠潔的警官突然來到孤兒院,告訴我們艾晨失蹤了,於是我想起她的交代,就急忙去找你,可是你卻不在學校了。” 萱靜怡說到這兒,眼圈又紅了起來。


    “那你怎麽找到這裏來的?那個叫石達的苗家青年和你又是什麽關係?”周瞳怕她又哭起來,於是連忙問道。


    萱靜怡忍住淚水,再一次警惕的看了看四周,這才鼓起勇氣,開口說道:“我……我和艾晨其實在去孤兒院之前就認識了,還有石達,還有沈香……”


    “你說什麽!”周瞳猛然的打斷了萱靜怡的話。


    萱靜怡也被周瞳這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不知道自己哪裏說錯了。


    “你說你認識沈香?”周瞳抓住了萱靜怡的肩膀。


    “你弄痛我了。” 萱靜怡掙紮著苦叫道。


    “對……對不起。”周瞳放開了萱靜怡,但是他痛苦的神情卻絲毫沒有變化,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後,問道:“你們之間究竟是什麽關係?”


    萱靜怡回想往事,也是一陣黯然神傷,她見周瞳情緒平複下來,才說道:“艾晨、沈香、石達和我,都是一個苗寨的,本來我們都有一個很幸福的家庭。直到有一天……我們的父母一起出去狩獵,我們幾個孩子就在寨子裏無憂無慮的玩耍著


    ,盼望著晚上能吃上鮮美的野豬肉,但是我們的父母並沒有帶回野豬,而是抬著一個鏽跡斑斑的大鐵箱回到了寨子裏。而所有的災難也就從那天晚上開始……”


    萱靜怡說到這裏,身體禁不住顫抖起來。


    周瞳並沒有催促她,隻是輕輕的扶住她的肩膀,讓她慢慢鎮定下來。


    萱靜怡的眼睛漸漸模糊起來,她仿佛又回到了十幾年前的那個傍晚,又看到了悲慘而充滿恐懼的一幕……


    “這次我們讓石達做新郎!” 萱靜怡把石達從人群裏推了出來。


    石達滿臉通紅,握著自己的小手,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哪誰做新娘呢?”一個長相甜美的小女孩笑嘻嘻的問道。


    “就你吧,艾晨!”一個缺了門牙的小男孩,吐著口水叫嚷著。


    “不成,不成,昨天我已經當過了,該到香兒了!”被叫做艾晨的小女孩連忙把自己身旁一個穿花格子衣服的小女孩推了出來。


    “好啊,好啊,那就讓沈香來當新娘!”幾個孩子立刻大聲附和。


    石達偷偷看了一眼沈香,原本就紅通通的臉蛋,更像是著了火一般。


    沈香倒是大方的走過來,拉起石達的手。


    “好羅,成婚了哦!”一幫孩子立刻起哄的把他們兩個人圍在中間,然後高高的舉了起來。


    石達的小臉蛋上滿是幸福的笑容,本來還有點害羞的他,此時卻把沈香的手握的緊緊的。


    正當所有的孩子都玩鬧的不可開交的時候,卻看到艾晨、沈香、萱靜怡和石達他們的父母從森林了回來了。


    孩子們立刻放下了手頭的遊戲,飛奔到大人們的麵前。


    本來以為大人們會帶回來野豬或者野兔,可是跑近一看卻是一口鏽跡斑斑的大鐵箱子。


    說是大鐵箱一點也不誇張,足有一米多長,半米多寬。鐵箱上麵還有一把形狀怪異的鎖,而在鎖的上麵刻有一個似龍非龍,似蛇非蛇的圖案,張牙舞爪,形態嚇人。


    “阿爸阿媽,你們這是抬回來什麽東西啊?我要看,我要看!”石達第一個衝到阿爸阿媽和叔叔阿姨們的麵前,圍著大箱子跑個不停。


    他話音剛落,幾個小丫頭也跟著跑了上來,都是拉著各自的父母吵個不停。


    “幾個小兔仔子,都滾到一邊玩去,別礙事!”艾晨的父親艾天年紀最大,平常也都是不苟言笑,凶神惡煞的,寨裏沒有哪個小孩子不怕他的。


    果然他一開口,所有的小孩立刻不敢再吵鬧,不過石達還是非常委屈的拉著自己父母的衣袖,悶悶不樂。


    “艾晨,你把他們帶到一邊去玩。”艾天吩咐女兒。


    艾晨雖然不情願,但卻不敢違逆父親的話,隻好拉起身邊的萱靜怡和沈香,然後推著石達,帶著一幫小孩往一邊走開去。


    不過艾晨、萱靜怡、沈香和石達四個卻沒有真的離開,他們繞了個小彎,又跑回來找了隱蔽的位置,充滿好奇的偷偷瞧著。


    “石虎,你去請巫師來,我們幾個把東西先抬到祭祖堂。”艾天言語間,神色沉重。


    石虎聞言也不敢怠慢,急忙跑了出去。


    祖先崇拜在苗族社會中占有十分重要的位置。他們認為祖先雖然死去,其靈魂卻永遠與子孫同在,逢年過節必以酒肉供奉,甚至日常飲食也要隨時敬奉祖先。而舉行祭祖盛典的地方,就是在祭祖堂。


    祭祖堂是整個寨子裏最大的一幢建築,它矗立在整個寨子的最高處。


    艾天他們幾個幾乎費盡力氣才把大鐵箱子抬到祭祖堂。而以艾晨為首的四個孩子,也跟在後麵,小心翼翼的摸了上來,躲到了側廳。


    沒過多久,在石虎的引領下,寨子裏的大巫師撐著拐杖,邁著步子緩緩走了上來。


    “大巫師!”艾天看著猶如枯木一般的大巫師,聲音沉重的叫道。


    大巫師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然後點點頭,卻也不說話,隻是徑直的朝著鐵箱走了過去。


    隨著大巫師的走近,所有人都慢慢讓開。在大鐵箱的旁邊,隻剩下大巫師一個人。


    他扶著拐杖,緩慢的蹲下身子,伸出那隻猶如枯枝的手,小心翼翼的撫摸著鐵箱。當他摸到箱子上的鐵鎖後,整個動作都停了下來,原本有些無神的眼睛,也放出一種奇異的光芒。


    “巫寨,這……這是巫寨的東西!”大巫師的表情充滿恐懼,卻又帶著一絲興奮。


    艾天他們聽到大巫師的話,想起種種關於巫寨的傳說,不寒而栗,麵色立刻變得蒼白。


    “真……真是巫寨的東西?”艾天本來並不相信,但現在聽到大巫師這麽說,想來真是八九不離十。


    大巫師非常肯定的點點頭。


    “你們是從哪裏找來的?”


    “我……我們也是無意間發現這東西的,並……並不知道這是巫寨的東西……那……那現在該怎麽辦?不如我們立刻把它抬走?”一向沉穩的艾天,說起話來竟然也變得結結巴巴。


    大巫師猶豫了片刻,才說道:“別急……還是先把它抬到我的房間裏去。”


    “大巫師,這可不行!據說誰拿了巫寨的東西,誰就會遭遇厄運!”艾天連忙擺手,生怕大巫師真的要把這東西留下。


    “放肆!你們難道想違抗蚩尤神的旨意嗎!”大巫師憤怒的把手中的拐杖重重敲打在地上。


    眾人聞言立刻都匍匐下來,


    恭敬的拜倒在大巫師的麵前。


    “什麽嗎!阿爸阿媽幹嗎要那麽害怕大巫師,學校的老師說過這些東西都是迷信!”艾晨有些憤憤不平的在暗處小聲說道。


    一旁的沈香連忙上前捂住艾晨的嘴,然後在她耳邊輕聲說:“你可別亂說,如果讓大巫師聽到了,我們可就慘了!”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 萱靜怡最膽小,她有些害怕的問道。


    “你們對箱子裏有什麽東西,感興趣嗎?”艾晨推開了沈香的手。


    其他三個孩子都愣了一愣,不過還是老老實實的一起點了點頭,顯然他們都充滿了好奇。


    “那就好辦,我們晚上偷偷溜到大巫師那裏去看個明白!”艾晨的語氣非常興奮。


    可是其他三個孩子卻露出了膽怯的神情。


    “石達,你可是男孩子!”艾晨激將道。


    石達果然“哼”了一聲,然後說道:“我才不怕!”


    “沈香、萱靜怡,你們呢?”


    “我……我們……” 萱靜怡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沈香。


    “去就去,也沒什麽,大不了發現了被父母責罰一番。”沈香終於鼓足勇氣說道。


    夜色似乎比往常來的更快,置身於濃霧中的寨子也顯得格外的寧靜。四個小孩借著大霧的掩護,戰戰兢兢的往大巫師的住處摸去。


    嚴格的說來,大巫師並沒有住在寨子裏,他的房子離寨子尚有一段距離,遠遠的看去,仿佛就是遊離於行星外的一顆小小衛星。


    雖然有著大霧和叢林的阻擋,但是對於這四個孩子來說,即使閉著眼睛也可以走遍方圓十裏的地方,如果不是怕驚動到寨子裏其他人,恐怕不用五分鍾就到了。


    “現……現在怎麽辦?”石達出發前倒是底氣十足,但是等到了大巫師的家門口,卻比其她人顯得更加緊張。


    “看你的樣子,真是笑死人了。”艾晨比他們年紀都大一些,所以毫無顧忌的拍了拍石達的腦袋。


    “我知道這房子後麵的頂上,有個透氣的天窗,我們先爬到樹上,看看裏麵的狀況。”


    其他三個孩子一聽不用進大巫師的房間,心裏的緊張情緒舒緩了不少,立刻紛紛讚同。於是他們都不等艾晨再吩咐,就紛紛自行繞過巫師的大房子,一個接一個身手敏捷的爬上了樹。


    雖然有霧,但是借著從房間裏的透出的火光,幾個小孩還是看到了屋內的狀況。


    血,紅色的血在屋內的地板上流淌,那是從大巫師身體裏流出的鮮血。


    大巫師倒在了大鐵箱的旁邊。


    大鐵箱的鎖掉落在地上,箱蓋被掀開,但是卻看不到箱子裏究竟有什麽。因為還有一個人,還有一個紙人,他擋在了鐵箱的前麵。


    “哇!”膽小的萱靜怡看到這一幕,終於受不了刺激,哭出聲來。


    這哭聲卻驚動了紙人,他竟然轉過頭來,那雙黑色的用毛筆畫上去的眼睛仿佛有了生氣一般,透過天窗,直愣愣的看著樹上的四個小孩。


    石達的褲襠一瞬間就濕透了,四個孩子臉色蒼白,再也忍受不了,尖叫著從樹上跌落下來,然後瘋了一樣的往遠處跑,沒有方向,隻有一個想法,就是離這裏越遠越好。


    但是當他們停下來的時候,卻發現整個寨子竟然都著起了大火,火光衝天而起,人們痛苦的慘叫、呼救、還有牲畜的嘶鳴交織在一起,活生生一副人間地獄的畫麵……


    萱靜怡慢慢的敘述著往事,身體微微的靠在樹上顫抖著,臉上早以被恐懼和淚水所占滿。


    “那……那後來怎麽樣了?”周瞳關切的問道。


    “後來?”萱靜怡怔了一下,抬起頭,用她那淒苦的眼神看著周瞳繼續說道:“我們都成了孤兒,寨子裏除了我們四個,沒有一個人能活下來。”


    “可沈香不是有個阿婆麽?”


    “那個阿婆不是沈香的親阿婆,沈香是被她收養的。”


    周瞳沒有立刻繼續問下去,他想從萱靜怡這裏找出艾晨失蹤,還有沈香和石達死亡的原因,可是聽完萱靜怡所說的這些話後,除了“離奇”這兩個字,他再也尋不出蛛絲馬跡來。


    “你知道艾晨現在在哪裏嗎?”周瞳沉吟了良久,終於又開口問道。


    “石達知道,可是他……” 萱靜怡又忍不住掉出了眼淚。


    “石達怎麽會找到你,他對你說過些什麽沒有?”


    “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找到我的,他並沒有和我說太多,隻是說……說……我們很危險,隻有找到艾晨才能有機會活下去。” 萱靜怡想起石達的慘死,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你先別害怕,再仔細想想,石達有說過關於艾晨下落的事情嗎?”周瞳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平緩。


    “有,他曾給我一張紙片,說是找到艾晨的關鍵。” 萱靜怡想起了這件要緊的事情,有些慌張的從兜裏掏出一張已經有些破碎的紙片。


    紙片上麵畫著一個龍身牛頭樣的怪物,在這個怪物的下麵還有兩行字,寫著:


    豬吃豬仔


    鴨吃鴨蛋。


    周瞳看到這張紙片,腦袋裏浮現出一些零碎的畫麵,他能肯定自己見過這個圖案,可是卻沒辦法記起是在什麽地方見過。


    “是在哪裏?在哪裏?”周瞳一隻手裏緊緊握著紙片,雙拳又抱著仿佛要裂開的頭顱,身體幾乎彎曲成一團,在萱靜怡麵前痛苦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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