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前輩,你怎麽知道剛剛那東西也是種靈藥,我還以為是破布條呢。”一名元嬰修士佩服道。


    一開始,對於實力高深莫測的蕭晉,年輕修士們既好奇又敬畏,並不怎麽敢與他搭話,後來他們發現這位前輩總是麵帶笑意,言語也很溫和,加上接連的勝利和收獲,大家這才慢慢放開。


    另一名弟子與那元嬰修士相熟,毫不客氣地說:“你以為都像你,看這個像破布條,看那個像破樹根,之前還把好東西當成擋路石頭一腳踢開,別人出來尋寶,你是生怕寶貝被自己找到。”


    其他人聽得都笑起來,你一言我一語,不像是要去除魔,反而跟宴席一樣熱鬧。


    蕭晉麵上含笑,領著眾人繞過高大的石壁,前方是一片戈壁灘,戈壁灘前立著一道身影。


    見蕭晉停下,有年輕弟子笑問:“蕭前輩又發現好東西了?”


    “噓——”其他人察覺不對,低聲提示,那弟子才看見不速之客,忙收斂神情,滿目戒備。


    幾名壓製修為的化神站在蕭晉身邊,盯著前方魔族,一人皺眉道:“他跟之前那些魔族不一樣,至少是化神實力。”


    其他人麵色難看,“這些魔族當真可恨!”


    化神實力的魔族雖然強大,但他們這方好幾個化神,倒不怕他,可是一旦幾名化神共同出手,說不定這座秘境就不保了!就算他們這方壓製實力,對方肆意暴露化神境界,還是有可能引起秘境震蕩。


    一時間,竟拿這魔族沒辦法。


    隻是人族投鼠忌器,魔族卻膽大妄為,但見他臉上掛著惡意的笑容,手腕微微一動,一股血腥般力量凝聚在掌心。


    人族修士立刻著急,紛紛喝止道:“住手!”


    “可惡的異族,鬼鬼祟祟小人行事!有本事出了秘境與我一決生死!”


    眾人激憤不已,然而他們越是憤怒,魔族越是快意,破壞的欲望空前強烈,幾乎達到頂端。


    就在這時,在場不論人族還是魔族,隻見一道快得看不清的影子閃過,下一瞬,臉上猶帶滿滿惡意的魔族,忽然如一團黑紅血霧爆開,那血霧輕飄飄彌漫在半空,片刻後落到戈壁灘上,染紅了周圍一圈亂石。


    人族修士瞪著眼,仍然保持著叫罵的姿勢,久久沒能反應過來。


    “好!”秘境外,時刻關注著窺玄鏡的高階修士忍不住道。


    旁邊修士附和說:“此子當真不可多得,不愧是能以元嬰力扛大乘的天驕!”


    他們看得出來,蕭晉的修為依舊壓製在化神之下,但卻能一招瞬殺實力接近大乘的魔族,沒有給對手任何反應的機會,如此天賦,修真界不說年輕一輩,怕是近萬年來,也找不出第二個。


    他們又想到玄清的另一名徒孫,同樣也是萬年來唯一有潛質達到宗師境界的女娃。


    一些出自大勢力的高階修士暗暗感歎,如今這兩名年輕人還在成長,等他們真正達到頂尖,到時候,怕是再沒有哪一方勢力,能與天元仙宗抗衡。


    如果是以往,或許有人會產生打壓的心思,但如今魔界威脅近在眼前,修真界每一分戰力彌足珍貴,更何況是如此出色的後輩,未來有可能改變戰局的存在,就算某些人想要有所動作,也會被另一些人攔下。


    秘境中眾修士此時方才回神,看著已變成一地血霧的魔族,再看看笑容如常的蕭晉,眾人忽然意識到,這位看著很和氣的蕭前輩,似乎從始至終,表情就沒有變過,與他們說話時如此,瞬殺魔族時也是如此,溫和平靜到……有點詭異。


    不久前才敢和蕭晉說話談笑的年輕修士,此時心中不知為何,又生出許多敬畏,言語動作間一下子拘謹起來。


    好在經過這名突然出現的魔族,眾人意識到秘境內的局勢依舊嚴峻,不由收斂了嬉笑的模樣,與之前相比,轉變不算突兀。


    要將潛藏在秘境裏的魔族全部揪出來,並非一朝一夕能夠完成,轉眼,距離眾弟子入秘境已有月餘。


    與其他人密切關注不同,陳輕瑤知道蕭晉肯定沒有問題,所以隻在頭兩天盯著窺玄鏡看,之後便閉門幹活。


    因為秘境對境界的限製,之前她賣出去的那些丹符陣器,幾乎都是玄階,如今在宗內,她已經隻做地階生意,那些玄階的煉出來,是給自己跟蕭晉準備的,既然被人買走,肯定要再煉一些補上。


    玄清道君也沒怎麽關注窺玄鏡,反正看了無用,隻能幹著急。


    所以他每天隻拎著酒壺,遊走在一眾飛舟寶船之前,炫耀乖徒孫給他釀製的八品靈釀,每每還要在丹鼎仙宗的飛舟前多停留一會兒,因為陳輕瑤跟他說過,釀這些靈酒的八品靈穀,是之前鬥丹從那個丹鼎仙宗大乘身上得來的。


    對於他故意堵門的行為,丹鼎仙宗眾人氣悶又無可奈何,最後隻得閉門不出,眼不見為淨。


    小猴子憋得慌,卻苦於不能出門,整隻猴蔫蔫搭搭。


    陳輕瑤知道麵前的事短時間內解決不了,再讓他憋下去,說不定真給憋壞了,便說:“要不你先回妖族,跟你爹說說魔族的事。”


    小猴子吱吱叫了兩聲,不太樂意。


    陳輕瑤勸道:“人族跟妖族不友好,但這隻是暫時的,有魔族威脅在前,雙方最後肯定要聯手,到時候你去哪兒玩就去哪兒玩,想來找我就來找我,還不用擔心被人抓起來。”


    “真的?”


    “真的,”陳輕瑤篤定點頭,又說,“不過你爹可能不會輕易點頭,我覺得除了你,其他人都不會有辦法。”


    她記得師祖之前說過,小猴子所在的那支妖族特別排斥人族,或許是上古鬥爭遺留下來的問題,那一場內鬥,把妖皇給鬥成了妖王,對方心裏肯定有怨言,大概沒那麽容易化解。


    被她高帽子一戴,小猴子立刻道:“包在我身上吱!”


    而後他就收拾收拾,跟那名妖族大能暗中離開此地。


    兩個月後,蕭晉等人終於找到秘境結界破損處。


    即便已經破開數月,即便隔著窺玄鏡,眾人看著那黑洞洞的缺口,依舊有心驚肉跳之感。


    缺口正在自行修複,現在的大小已經不足以讓魔族通過,但是他們似乎能感覺到,流光閃耀的屏障外,有一雙雙充滿惡意的猩紅眼眸,注視著整個人界。


    不論秘境內還是秘境外,所有人都沉默不語。


    眼前的危機看似解決了,但這不過冰山一角,水麵以下,令人毛骨悚然的存在正緩緩逼近。


    蕭晉一行人守著那缺口,等它修複完畢,又在秘境內搜尋數日,確定沒有魔族潛伏,方才離開秘境。


    此次共有百名修士入內,僅兩人在與魔修交手時不慎殞命,其他人盡管有的受了傷,卻都能全須全尾出來,除了蕭晉的功勞外,陳輕瑤賣出去的那些丹藥法器功不可沒。


    因為臨危受命,這些弟子事先大多沒什麽準備,不想匆忙之下交易來的物品,不管防禦法器、還是祛除魔氣的丹藥、就連當做贈品的符籙,都無一不是佳品,在關鍵時刻挽救了他們的性命。


    此事過後,天元仙宗在整個修真界的影響力更添數分,還有許多勢力原本不甚了解,如今都對這個新生宗門產生了好感。


    秘境之事暫時了結,接下來便要處理結界外的嗜獸,除此外,眾人商議過後,一致同意在結界外建一座堡壘,作為警戒魔族的崗哨,以防再有像這回般,魔族早已潛入,人界卻毫無所覺的事情發生。


    不過,獵殺嗜獸以及修建堡壘,是事關整個修真界的大事,並非輕易能辦到,需得集人族之力、乃至人界之力方可實施,以目前各族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態來說,想要聯手並不容易。


    各方勢力商討半天,並未討出什麽結果,隻得日後從長計議,如今就暫且散了。


    回宗一路上,陳輕瑤仍在思考此事。


    若要聯合其他各族,第一個考慮的肯定是妖族,如今妖族共有四支,古山妖王看起來對人族還算友好,考慮到魔族威脅,對方對於聯手之事應該不會太排斥。


    小猴子老爹那一支最古老,說不定也是最頑固的,但是有小猴子在,事情應該有轉機,實在不行來個宮變,把他爹軟禁了,讓小猴子上位。


    隻要這兩支點頭,相當於妖族一半勢力同意,另外一半同不同意差別不大。


    她好奇的是,當年作為三大族之一的精族如今去哪兒了,怎麽好似沒聽過他們的消息?


    “精族?”玄清道君聽見她的問題,皺皺眉,回想一番,道,“我記得聽誰提過,精族擁有一座獨立的秘境,很久以前他們就封鎖了秘境,誰也找不到出口在哪兒。”


    陳輕瑤恍然,“原來如此。”


    難怪上界似乎沒有精族領地,原本他們關起門來自己跟自己玩兒了。


    她忽然想起,自己傳承內似乎有兩名精族成員,一棵是古樹,還有一棵是那株大喊大叫,被凡人當做精怪的小樹苗。


    自從來到上界,她每次進出傳承都來去匆匆,除了偶爾給他們丟幾塊靈石,基本沒怎麽交談。


    記得當初把古樹移進傳承時,她答應過,一旦找到合適的地方,就幫他安家。


    現在看,天元仙宗的地盤就挺合適,或者對方想去傳聞中的精族領地?


    陳輕瑤找了個時間進入傳承,傳承大殿前的靈田,已變得鬱鬱蔥蔥,種滿了從各處收集來的寶貝。


    在下界時身份尊貴的五品靈茶和天元果長生果那幾株,跟真正的高階靈植比起來,顯得有些可憐巴巴的瑟縮,這些靈植雖然不算精族,沒有自我意識,但高等級對低等級的壓製是天生的,即便陳輕瑤也幹涉不了。


    按理說那幾株已經不足以被鄭重種在靈田裏,但陳輕瑤自認為不是喜新厭舊的人,不會拋棄糟糠靈植,不僅如此,還對它們頗有照顧,每次進來都不忘拋幾枚上品靈石。


    這次也一樣,她一路拋靈石一路走,來到古樹麵前,兩枚靈石嗖嗖擲出,古樹甩著氣根,熟練接下。


    “你這女娃,好生小——”古樹本要說她小氣,隻給兩枚靈石,話到一半卻戛然而止,因為他發現,陳輕瑤給的是極品靈石!


    最初的時候,陳輕瑤手上隻有下品靈石,後來變成中品,慢慢又變成上品,那時古樹就隱約猜到,對方應該去了上界,不然不會有如此充足的上品靈石儲備,隻是陳輕瑤一直不曾提起,他也就沒多說。


    直到現在極品靈石出現,這絕對是隻有上界才有,下界滋養不出的寶貝,表明他們的的確確已經來到上界。


    見古樹沉默,陳輕瑤心知他已然知曉,便道:“當初答應過前輩,給您尋找安身之處,目前有兩個選擇。”


    她將天元仙宗跟精族秘境說來,又道:“我現在是天元仙宗掌門,可以做主此事,保證不會有門人打擾您,不過等我日後飛升離開,之後的事就不敢保證了。至於精族秘境,雖然沒人知道具體在哪兒,但我想您身為精族,或許有辦法尋到,哪裏都是您的同族,或許會更自在。”


    她又看了眼躲在古樹陰影下的小樹苗,這棵小樹原先敏感膽小得很,一有陌生人靠近就尖叫,後來發現陳輕瑤是給它靈石的衣食父母,這才慢慢乖覺,有時候心情好,還會跑出來給她摸摸。


    就像此時,它撐著軟軟的根係,一顛一顛地走出古樹樹蔭,停在陳輕瑤麵前,抖了抖細嫩的枝葉。


    陳輕瑤用手指頭輕刮它的葉脈,小樹苗就跟被撓了癢癢似的,渾身枝葉亂顫,還發出幼童般咿咿呀呀的聲音。


    當初收留它時,陳輕瑤說過自己不會付撫養費,讓它在古樹身邊蹭吃蹭喝,後來時間一長,她就忘記曾隨口說過的話,加上小樹苗這幅可愛的樣子,不給點吃的實在過不去,於是她又摸出幾枚上品靈石給它。


    小樹苗用兩根細枝條托著靈石,歡喜得在她身邊轉圈圈。


    古樹從思緒中回過神,看見的就是這一幕,沉默片刻,歎道:“小女娃,若你不介意,就讓老夫跟這小娃娃繼續留在這裏吧。”


    陳輕瑤很是意外:“您不想出去?精族領地是什麽情況我不知道,但是天元仙宗地盤上,靈氣比這裏充裕多了。”


    古樹又是靜默不語,半晌後方道:“事到如今,老夫信得過你的品性,沒必要再隱瞞什麽,或許你早已猜出來,我身上有建木血脈,這小家夥同樣如此,甚至它的血脈力量比我濃鬱得多。”


    陳輕瑤有些無言,她發現最近發生在自己身邊的事有些玄乎,先是蕭晉上輩子身具高階魔族血脈,然後小猴子擁有遠古神獸血脈,緊跟著古樹說自己跟小樹苗都有建木血脈。


    現在什麽情況,神奇血脈大批發,鄙視她一個普通人?


    她、她……她還是龍的傳人呢!沒錯,她身上擁有神龍血脈,秒殺一切!


    任思緒放飛了一會兒,言歸正傳,她道:“我記得您說過,建木是精族之祖,那您跟這小家夥?”


    古樹道:“這小娃娃是什麽情況我不清楚,或許它就是天生地養,無數年前遺留下的種子偶然發芽。至於老夫……不過是被族人拋棄的可憐蟲罷了。”


    話到後來有藏不住的鬱鬱。據他說,自從世上再無建木,精族便以建木血脈為尊,他曾也是一方首領,隻是修真界破碎成上下界之後,下界靈氣日漸稀薄,許多精族成員離開族地另尋他處,隻剩他一個固守原地。


    若在天元仙宗紮根,說不定會被人認出建木血脈,而作為被拋下的樹,他又不願去什麽精族領地,不如留在原地。


    至於小樹苗,它身上血脈濃鬱,又沒有自保之力,若遇上其他精族,恐怕會被當成對方進階的養料。


    陳輕瑤有些驚訝,“精族與精族之間也會相互傾軋麽?”


    她還以為是一幫愛好和平的種族呢。


    古樹嗤笑道:“尋常時候自然相安無事,一旦有可能擁有無上力量,你看誰不心動。除非這小家夥是純種建木,那其他人隻能俯首稱臣。”


    話說完,他忽然頓住,喃喃自語道:“純種建木、純種建木……是啊!我身上的血脈加上它的,絕對能夠催灌出純種建木!”


    “您別衝動啊。”陳輕瑤忙道,“好歹相處了這麽久,前輩您忍心吃了它?”


    古樹吹胡子瞪眼,“誰說老夫要吃了它,是讓它吃了老夫——呸呸呸!什麽亂七八糟的,這不是誰吃誰的事,總之小女娃你先回避一下,老夫要行精族秘法。”


    “當真不吃它?”陳輕瑤不大放心道。


    “囉嗦!”古樹揮舞著氣根趕人,“你過兩日再來。”


    陳輕瑤一步三回頭走了,不知怎麽回事,雖然相信古樹,但她心中始終有點不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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