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欣賞了一會兒,才將關著真火的火晶石收起來。


    此行的目的已經達成,隨著真火被他們收走,火山也被挖去,周圍熾熱逼人的溫度慢慢降低。


    最直觀的表現是,那頭一路追著兩人的八階妖獸,此時正試探性地邁入這片荒蕪開裂的土地,看起來準備繼續追擊他們!


    陳輕瑤與蕭晉相互看看,二話不說立刻開跑。


    “吼——”身後熟悉的吼聲傳來。


    “這大家夥怎麽回事,我們無意間端了它的老窩嗎?!”陳輕瑤苦著臉飛身狂奔。


    她感覺,有在八階妖獸嘴下逃生幾天幾夜的經驗,以後隻要不是遇上師祖那種級別的大乘修士,她跟蕭晉在修真界,基本可以說安全無憂了,反正打不過跑就是。


    由於妖獸就在身後,沒法原路返回,兩人不得已繞了個大彎子,雖然路程更遠,卻隻花了來時不到一半的時間就回到妖族聚集地,其中功勞當然都屬於那頭八階妖獸。


    玄清道君見到徒孫一副消耗過度的模樣,摸著下巴笑嗬嗬道:“不錯,看來一路經受了不少磨礪。”


    聽見這話,陳輕瑤不由更加懷疑,那頭妖獸就是師祖讓妖王派去折騰他們兩個的了。


    既然徒孫已經回來,酒也暫時喝夠,玄清道君便準備離開。


    “對了師祖,我二人無意間得到幾壇好酒,正好可以獻給您與妖王。”陳輕瑤適時道。


    “好酒?什麽好酒?”玄清道君腳下一頓,立刻回轉,那邊妖王的耳朵也動了動,一雙獸瞳看過來。


    陳輕瑤取出準備好的靈釀,那些七品靈穀一共釀了十三壇,此時拿出十壇,師祖與妖王平分,剩下三壇,準備等私底下再給師祖,畢竟他老人家是自己人,肯定要比其他人多幾壇。


    那二位酒友看見酒,眼睛都亮了不少,待拍開泥封,聞見醇厚綿長的酒香,一人一妖對視的眼神似乎一下子帶了火花。


    玄清道君衣袖一掃,桌上的酒十壇去了八壇,理直氣壯道:“我徒孫送的酒,我八你二。”


    古山妖王動作絲毫不慢,龐大的身軀敏捷侵來,“五、五五分!”


    “不可能!”玄清道君見招拆招,不過瞬息,兩人已過了數十招。


    大概嫌帳篷太小,打得不痛快,嘶啦一聲破開帳頂,騰地飛到領地上空,交手的動靜嚇得附近妖族紛紛躲避。


    陳輕瑤原意是兩位長輩一人五壇,誰想師祖下手那麽快、那麽狠,現在再說自己還有三壇好像不太妥當,她隻好跟蕭晉默默待在破頂的帳篷裏,以免被殃及池魚。


    片刻之後,玄清道君卷起兩個徒孫,朗聲笑著離去,“痛快!下回再來找你喝酒!”


    回應他的是一記長長的嘯聲。


    陳輕瑤小聲道:“師祖,其實給妖王五壇也沒什麽,我這會兒還給您留了三壇呢。”


    玄清道君一聽,笑得更加暢快,“乖徒孫,就算你還有三十壇,也全是我的,古山那小子給他兩壇就不錯啦,哈哈哈哈!”


    陳輕瑤從不知道,師祖還是個吃獨食的,不過想想師尊的性子,似乎就不怎麽奇怪了。


    離開妖族領地不久,玄清道君便道:“你二人實力已經打磨得差不多,接下來不必我帶著,是要回去找你們大師伯,還是四處遊曆,且看著辦。”


    “那您呢?”陳輕瑤忙問。


    “師祖隨意逛逛,若有事相尋,依舊去煙雨樓,放心,他們要了多少報酬,事後師祖都給你們討回來。”


    話音未落,玄清道君的身影已經消失。


    望著他離去的方向,陳輕瑤站了好一會兒,才與蕭晉繼續前行。


    修真界的師徒大多都是放養模式,更不要說隔了一輩的師祖與徒孫,她跟蕭晉能遇上一位如此為他們奔波的師長,已經是走了天大的好運。


    師祖此時放手,也是為了兩人好,不離開長輩的羽翼,如何能更好地成長。


    比起初來上界,此時二人多了許多底氣,一來實力不可同日而語,二則知道靠山所在,就算遇見打不過的人,隻管先逃跑,事後再找師祖幫他們報仇就是了。


    陳輕瑤和蕭晉商議後,決定先回無名小峰看看大師伯,距他們離開已有兩三年,不知師伯恢複得怎麽樣。


    而一路回去路程遙遠,正好也能當成曆練。


    之前他們與師祖同行,不論在人族領地還是去妖族領地,上幾乎沒有遇上危險,如今單獨兩個,才元嬰後期修為,那些高階妖獸和不懷好意的歹人,便接二連三送上門,又不出意外地倒在兩人手下。


    一路走一路殺,陳輕瑤發現自己現在的戰力,不借用外力的情況下,可以同時對付三頭六階妖獸,或者一位的化神中期,若用上法器陣盤,那麽化神後期來了也不怕,當然,這都是尋常修士,天才不算。


    蕭晉比她強一些,可殺死七階妖獸和化神後期,不過如果是大乘,兩人就隻能奪命狂奔了。


    好在經過那頭八階妖獸訓練,他們逃跑本事一流,至今安然無恙。


    趕路途中,沒外人在的時候,陳輕瑤會把關著真火的火晶石拿出來,讓小火苗看看外麵的風景。


    那小火苗看著很不領情的模樣,一見到他們就張牙舞爪,然而陳輕瑤發現,隻要兩人不看它,它就會把自己貼在火晶石邊緣偷看,瞧見什麽有意思的,身上的火焰還會一會兒大一會兒小。


    她也不去戳穿,隻當沒發現它的小動作。


    走了數月,這日,二人抵達一座名字中帶仙字的大城,打算稍作休整。


    像這樣的大城,城內一般沒有凡人生活,據說城中世家,家族內若出現無靈根的後代,會將他們“流放”到城外的農莊,這些人沒有資格上族譜,甚至不被承認是世家子弟。


    世家中的凡人尚且如此,普通凡人更無法在大城立足,入目所見,來往的全是修士,等級低的也有築基。


    都是修士,並不意味著城內便仙氣飄飄、不食煙火,眾人該喝酒喝酒,該吃肉吃肉,該八卦八卦,除了吃的喝的東西不同,別的與其他地方並無區別。


    陳輕瑤入城沒多久,就聽見師祖的名號被提起好多次,她不由擔憂,怕分開之後師祖出了什麽意外,細心留意片刻,才發現這些人說的,都是之前發生的事,隻是修真界太過寬廣,消息如今才傳到此地。


    “說來也怪,最多十年前,玄清道君還是大乘初期修為,怎麽轉眼就大乘後期了,莫非有什麽奇遇?”


    “二百多年晉入大乘後期,嘖……這渡劫之下第一人,隻怕非玄清道君莫屬。”


    “消息是真是假?”


    “無上仙宗的赤陽道君、仙劍宗的淩霜道君親口承認,怎會有假。”


    “不止如此,據說他身邊還多了兩名徒孫,其中一位是法修,以同等修為,打敗仙劍宗地榜榜首,要知道,那榜首可是曾以元嬰後期戰平化神中期劍修的人物!還有一位不過百餘歲,同樣元嬰後期,卻是位地階煉器師!”


    此話一出,眾人齊齊抽氣,同為修士,他們十分清楚對方話裏的分量,更有人驚歎:“這師門怎麽盡出妖孽!”


    隻有其中一人皺眉,道:“不對吧,我怎麽聽說那名徒孫不是地階煉器師,是地階煉丹師?”


    “我的消息是從仙劍宗來的,千真萬確。”


    “我也有熟人在無上仙宗,聽他們說,就是煉丹師,她還煉了許多氣血丹。”


    “她也為仙劍宗鑄造十柄寶劍,此事不可能有假!”


    “你的意思是我在撒謊?”


    “誰撒謊我不知道,反正我說的是實話。”


    “你就是暗指我撒謊,今日非要理論清楚不可!”


    眼看兩人要吵起來,旁邊的人趕緊勸說,這個道或許傳來傳去消息有誤,那個又說指不定玄清道君有三名徒孫,一名法修、一名丹修、一名器修,勸了好一會兒,才把兩人勸開。


    不論真相到底如何,玄清道君進階大乘後期,且他有幾名同樣妖孽的徒孫的消息,算是在修真界各個角落傳開了。


    陳輕瑤沒想到會撞見自己的成名現場,還有人差點因為她打起來,估計這時候就算她本人站出來,說自己既是丹修又是器修,怕也沒人相信。


    至於符修陣修,若一同說出來,更是十成十會別人當成失心瘋、癡人說夢。


    兩人在城內停留半日,夜裏留宿客棧,陳輕瑤將真火拿出來,放在桌上。


    客棧房間內的布置與野外大不相同,這朵火苗大約很新奇,身上火焰不住閃爍。


    陳輕瑤屈指敲敲火晶石,日常問道:“要不要跟著我混?”


    這些日子,她幾乎每日一問,真火從一開始火冒三丈,到現在都懶得搭理了。


    蕭晉坐在對麵,瞥了真火一眼,道:“阿瑤何必多費口舌,直接煉化了它,豈不更加省事。”


    不知是聽懂他的話,還是感受到那股冷意,火苗周身火焰瞬間炸開,讓人聯想到受驚炸毛的小貓。


    陳輕瑤心說這小火苗看著脾氣很橫,原來是虛張聲勢呢。


    她笑了笑,說:“煉化後就成一團死火了,哪有現在可愛,再給它一點時間吧。”


    火焰這才稍稍收斂了些,小火苗自個兒都沒意識到的時候,悄悄往遠離蕭晉、靠近陳輕瑤的方向挪了一點。


    它並不知道有種計策叫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不然這會兒得原地蹦起來,遠離這兩個狡猾的人族。


    又奔波兩個月,終於回到無名小峰,其間,隻要路過各座大城池,總能聽見師祖的事跡,連帶他們兩個也跟著出名。


    陳輕瑤心裏有點美地想,或許過不了多久,就有人上門找她做生意啦。


    三年不見,風溪真君看著沒什麽變化,但陳輕瑤能感覺到,大師伯如凡人般文氣的外表下,隱含著澎湃的力量,那是她現在絕對無法抗衡的。


    她嘰嘰喳喳把出門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告訴風溪真君,末了掏出火晶石,像他展示裏麵的真火,“隻要有了它,我覺得我說不定能試試地階中品法器。”


    “哦?這小家夥看著還挺有趣。”風溪真君含笑道。


    蕭晉少見地搭話,說:“我勸阿瑤直接煉化,阿瑤卻想保留它的靈性,依我看,不過一枚火,何須靈性。”


    風溪真君略顯意外地看他一眼,又看看因為這話氣洶洶的真火,很快明白了什麽,點頭道:“小晉說得不錯。”


    陳輕瑤明顯感覺到小火苗一僵。


    風溪真君笑著說:“真火之所以珍貴,在於能夠為人驅使,煉化萬物,若它不肯聽話,光光有趣又有什麽用,小阿瑤可不要舍本逐末。若想養點什麽小東西,師伯為你去抓一隻就是了,世上有趣之物千千萬,真火可排不上什麽名頭。”


    陳輕瑤瞄了瞄微微瑟縮的火苗,心說自己三人真的有點壞啊,竟聯合起來哄騙對付一個小火球。


    “容我再想想。”她道。


    風溪真君又笑道:“小阿瑤若舍不得動手,師伯可以幫忙,這真火不過才有三分靈性,隨手就能抹去。”


    陳輕瑤拎著真火回到自己住處,不知是大師伯的話太有殺傷力,還是被蕭晉威脅了一路,又碰上大師伯這最後一根稻草,小火苗不再耀武揚威了,小小一枚窩在角落裏,瞧著可憐兮兮的。


    陳輕瑤有點心軟,但也不能因為心軟就把它放了。


    真火畢竟是物,即便有三分靈性,它也不是生靈。


    而修行之人,向來就是要爭的,與天爭、與地爭、與人爭,她能得到真火,說明這是屬於她的機緣,若白白錯失,說不得她的氣運會就此受到影響,從此一步慢、步步慢。


    她又不是什麽大善人,不會因為一件寶物不樂意,就耽誤自己的修行。


    陳輕瑤輕歎口氣,敲了敲火晶石,道:“你再考慮一下吧,要不要跟著我混。”


    若還是不樂意,隻能強行煉化了。


    別的修士得到真火,都是直接煉化,從未有誰的真火還保留了靈性,她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沒事找事,因為一點虛假的仁慈兜了一大圈,最後還是回到原點。


    真火一動不動,陳輕瑤沒再看它,到一旁打坐修煉。


    兩日一晃而過,她睜開眼,在房間內布下封印法陣,而後拿起火晶石,解開上麵禁製,真火嗖的一下飛出,懸在半空輕輕躍動。


    陳輕瑤道:“房間裏有法陣,你出不去,就算出去了,外麵還有個更厲害的天階法陣,而且大師伯也在。”


    大概是這話起了作用,真火沒有試圖逃跑。


    她又說:“現在得你做決定了,是自願被我烙下印記,還是要被煉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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