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寶鑒?”陳輕瑤接嘴。


    “師妹果真聰明!”玄襄真君拍手讚道,比他的笨徒弟聰明多了,難怪能把那群蠢貨耍得團團轉。


    陳輕瑤扯了扯嘴角,嗬嗬笑道:“過獎過獎。”


    實際上,這根本不用猜,合起來叫乾坤,分開來叫天乾地坤,名字取得也太簡單粗暴了。


    陳輕瑤忽然覺得自己腰杆挺直了幾分,取名廢怕什麽,沒看見修真界的前輩一個個也都是取名廢麽,這分明是上古流傳下來的優良傳統嘛。


    據玄襄真君所說,乾坤寶鑒完好無損時,修士可以通過操縱寶鑒,來操縱整個修真界。比方說,有人一劍削平寶鑒上某座山的山頭,那麽修真界對應那個地方,真實的山頭也會被削平。


    陳輕瑤聽後又是目瞪口呆,如此神物,無愧神器之名!


    當然,能操縱神器的,必然不是一般修士,即便不是仙人,也不會相差太遠。


    而麵前這個地坤寶鑒,就隻能當做地圖來用了,不過即便如此,也是豪華立體全方位無死角的超級三維地圖。


    陳輕瑤暗自猜測,乾坤寶鑒的破碎,跟修真界的破碎分不開幹係,說不定兩者就是一起碎掉的,地坤既然在下界,那天乾是在上界?


    現在這些事與她還有些距離,隻說眼前,玄襄真君祭出宗門之寶,其實是為了觀天地之勢,鑄造一座以天地為陣眼的結界大陣,陣成之後,可自行從天地中攫取靈氣,供養整座大陣運行,這是地階法陣才有的能力。


    陳輕瑤覺得自己這一趟當真沒白來,能漲多少見識,想必那些奔赴而來的陣修,除了想為正道出一份力以外,很大的原因,也是為了見證地階法陣的鑄成。


    她將視線轉向地坤寶鑒,看著上麵的山川河流,興致勃勃問:“師兄,我們現在在那個位置,宗門又在哪兒?”


    玄襄真君屈指一彈,兩個光點飛向寶鑒,分別懸浮在兩個位置上方,“師妹且看。”


    陳輕瑤湊過去,天元宗宗門占地那般寬廣,在這上麵也隻有指甲蓋那麽點大小,宗內座座峰頭密密麻麻,跟頭發絲一樣,她努力瞪大了眼睛,到底沒找到寒山峰所在。


    但這並沒有打消她的興致,以宗門為參照物,還找到了離妄海、長恒沙海、迷蹤雪峰等等地方。


    玄襄真君也不催促,任憑她過足了癮,師兄妹二人又交談小半天,玄襄真君還考了陳輕瑤幾句陣理,越考內心越是滴血,如此好苗子、如此好苗子……唉!


    從玄襄真君洞府離開,陳輕瑤察覺到許多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有探究、有畏懼,隻是無人再敢針對嫉妒,至少明麵上不敢。


    能來這兒的,即便不夠聰明,也不會太傻,親眼見到她要實力有實力,要靠山有靠山,誰還會想不開故意得罪。


    不但不得罪,陳輕瑤往回走的一路上,還有不少人與她拱手寒暄,好似忽然有了許多交情一般。


    陳輕瑤一一含笑回應,仿佛同樣忘了之前那點小小的插曲。


    回到下榻之處,她和蕭晉專心修煉,平時除了去拜見師兄,幾乎不出門。


    一開始有人試圖拜訪結交,後來看出她不願被打擾,來的人才慢慢少了。


    過了一個月,諸多玄階大師終於全部趕來,還沒到的就是來不了的。


    比如天元宗除玄襄真君外,一共五位玄階,來了兩位,其他宗門或勢力也是相似的情況,聚在這裏的,差不多是整個修真界一半的玄階陣修。


    聽起來人數似乎很多,實際上不過二十幾人,一大半出自八大宗門,一小半來自中小門派和散修。


    眾多大師齊聚一堂,陳輕瑤隨在玄襄真君身側,本來真君要給她安排個位置,畢竟她也是玄階,能在這裏擁有一席之地。


    不過陳輕瑤有自知之明,自己這個玄階,在一眾大師中隻是墊底而已,有底氣來的,哪個不是玄階中品、上品?她一個初入玄階沒多久的後輩還是別湊數了。


    而且,當後輩有後輩的好處,雖然在大師裏她墊底,但是在後輩中,她卻是當之無愧的第一,雞頭的滋味比鳳尾更好,關鍵還有前輩們給見麵禮哦!


    第一次聚在一塊,大師們沒有談論什麽深奧的話題,寒暄了一會兒後,不免說到各自身邊待著的徒弟、小輩身上。


    “我這徒兒愚笨得很,隻勝在聽話,我觀這些小輩,往後為首的,恐怕要數雁行道友高徒了。”有位元嬰真人謙虛道。


    這位真人來得晚,並不知此前陳輕瑤作為,反倒對雁行真人徒弟的名聲有所耳聞,因而才有此一言。


    實際上,雁行真人那位徒弟的確天賦優異,金丹後期悟出黃階上品法陣,縱觀整個修真界,也就玄襄真君年輕時也如此成就,而他現在是當世唯一的地階大師,誰敢說不是絕世天才?


    但世上的事,就怕一個比字,陳輕瑤出現之前,雁行真人的徒弟人人稱羨,陳輕瑤出現之後,眾人便隻記得她一個陣盤困住一群人的戰績了。


    這位元嬰真人說完,就等著旁人應聲附和,結果卻隻見到其他人神色略有些微妙地說是啊是啊,當事者雁行真人的臉色更是古怪,好像、好像……往粗俗了說,好像三天沒如廁一樣!


    他又不傻,當即察覺到不對,不動聲色掩蓋過去,暗地傳音給相熟的老友,這才得知一件奇聞。


    縱然他是元嬰真人,見多識廣,也掩蓋不住內心的震驚。


    金丹中期的玄階陣修!別說當世,就算再往前推個成千上萬年,恐怕也找不出第二個!


    他立刻問:“玄襄真君這位師妹師從何人?”


    能教出如此高徒,莫非天元宗還有一位隱藏的地階大師?


    另一人麵色複雜:“是那位寒山真君。”


    “哦……原來是寒山真君。”元嬰真人恍然大悟,這位真君鼎鼎大名,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果然名師出高徒。等等——


    “我怎麽記得他是個劍修?!”


    “誰說不是呢。”另一人慢悠悠道,帶著點些微的幸災樂禍,之前他們也都曾跌掉下巴,現在總算輪到其他人滿地找下巴了。


    那元嬰真人一臉震撼過後的恍惚,一位劍修,竟然培養出一名金丹玄階,而他堂堂元嬰玄階上品大師,教出來的徒弟卻隻有黃階中品!


    他忽然覺得,自己往日對徒弟太苛刻了,徒兒啊,不是你不如別人的徒弟,是為師不如別人的師父,為師對不起你啊。


    第113章


    諸位陣道大師已經到齊,大陣即刻提上日程。


    陳輕瑤為玄襄真君打下手,開始了腳不沾地的日子。


    雖然忙得沒日沒夜,但能夠旁聽一群大能論陣辯道,甚至親眼見到他們布陣,如此機會千載難得,旁人想求都求不來。


    足足辯論了數月,大陣雛形才定下,而後開始煉製陣器,想要成就隔絕正魔兩道的大陣,須得上千件陣器,每件的價值都不下一座玄階法陣,所耗人力物力不計其數。


    即便是天元宗之能,也難以支撐巨大的消耗,因此才要集正道之力,完成這樣一件絕無僅有的盛事。


    又是將近半年時間,二十幾位正道大師共同出手,方將陣器煉完。


    最後需把它們布置在遍布修真界的各個地點,這一步至關重要,仍舊是眾多玄階陣修親自出動,玄襄真君則穩居大本營指揮調度。


    陳輕瑤也拿到布置陣器的任務,跟蕭晉乘上飛舟出發。


    第一處地點離得較近,依舊屬於天元宗範圍,在一座人跡罕至的深山,山腳下點綴著星子般的村莊農田,遙遙可見男耕女織的安詳生活。


    陳輕瑤不想驚擾到這些普通人,遠遠就降下飛舟,兩人沿著偏僻陡峭的小路上山,飛速疾行,如履平地。


    一路走,一路聽見牧童歡快的童謠,其間夾著著雞鳴犬吠,還有不知哪家的小孩,大約是調皮挨了打,穿透力極強的哇哇哭聲不住傳來。


    陳輕瑤踏上一塊山石,回頭望了眼山下,笑道:“底下好熱鬧。”


    熱鬧到可以說是吵鬧,但這樣的吵鬧非但不讓人心煩,反而聽著聽著,不自覺心平氣和,似乎連煩擾都遠離了。


    “要下去看看麽?”蕭晉問。


    陳輕瑤搖頭,“不了,咱們還有任務呢。”


    她轉頭,見到一位老人家背著柴火,傴僂著腰,從山路上慢慢走來。


    小路狹窄,她和蕭晉避讓到岩石上,以免擋了路。


    經過他們身旁時,那老人家艱難抬頭,略顯渾濁的眼睛打量著兩人。


    陳輕瑤笑著衝他點點頭,側身越過,準備繼續前進,剛邁出幾步,卻聽身後遲疑蒼老的嗓音道:“二位……二位可是仙長?”


    陳輕瑤停下腳步,對於對方的話並不怎麽意外,老人活了一輩子,多少有些經驗和見識,何況她跟蕭晉雖然沒有身著天元宗弟子服,一聲打扮卻與此地格格不入。


    “當不起仙長之名,老丈是否有事?”她回頭溫和問道。


    老人家當即放下柴火,哆哆嗦嗦欲向兩人行禮,陳輕瑤忙給攔下,又細心詢問,方知他是想請他們出手,拿下山裏的一隻妖怪。


    據老人家介紹,他家住在半山腰,從去年開始,夜間偶爾能聽見奇怪的叫聲,不像人也不像尋常動物,以他幾十年的眼界看來,這東西必定跟那些仙長一樣,是可以修行之物。


    普通人在修行者麵前沒有任何反抗之力,因此天生就有畏懼之心,況且那古怪的東西不知是什麽,從未在人前顯現,隻是夜裏叫聲越來越頻繁,聽起來也越來越近,老人實在擔心,那怪物會不會有一天跑下山,傷人性命。


    陳輕瑤聽後,當即點頭應下,這是他們天元宗的地盤,她自然要保證地盤上普通百姓的安全,況且就算在別處,看見妖獸傷害凡人,她也不會置之不理。


    別過千恩萬謝的老人家,兩人仍舊朝著目的地出發,待安置完陣器,也不下山,隻收斂了氣息,藏身在一顆大樹上。


    夕陽緩緩下落,道道紅霞給群山染上一層新裝,連人臉都映滿紅色。


    陳輕瑤坐在樹枝上晃著腿,眯眼看向日落月升的美景。


    山腳下,勞作了一天的人陸續回家,火柴盒似的小房子上空,陸續升起嫋嫋炊煙,油燈漸次點上,從小小的門窗裏透出溫暖的昏黃色,一同流出的,還有家家戶戶的歡聲笑語。


    陳輕瑤看看山下,再看看坐在身旁的蕭晉,心想自己也不孤獨,身邊也有人陪伴。


    隻是……這家夥好像有點不解風情,身形直板板挺立著,就不能坐過來點,兩個人靠在一塊嗎?


    心裏嘀嘀咕咕,忽然,一聲叫聲打破滿山寧靜。


    陳輕瑤立刻將那些小心思拋在腦後,豎起耳朵分辨片刻,與蕭晉對視一眼,嘴巴開合,無聲道:“正西方向二裏?”


    蕭晉點頭,兩人一同往定位出來的地點奔去。


    越近聽得越清晰,果然如老人家所說,那聲音很奇怪,嗓音尖尖細細的,音量卻又很大,聽著有種古怪的滲人。


    他們悄無聲息在樹梢上前行了二裏,在一株大樹上停下,撥開重重枝葉,屏息往下望去。


    陳輕瑤:“……”


    她將麵前的枝葉蓋好,又屏了次息,再次撥開向下看,終於確定,自己剛剛沒看錯,沒有眼花,那扯著嗓子嚎叫的,是一株不到半人高的小樹苗。


    說半人高還是抬舉它了,那短短的體型,不比水稻高多少,枝葉卻很茂盛,每次它叫嚷的時候,渾身葉子跟著撲簌抖動,顯然喊得很賣力。


    陳輕瑤觀望再三,沒看出這小家夥有什麽威脅性,於是跟蕭晉從樹上一躍而下,落到它麵前,用教訓熊孩子的語氣,凶巴巴道:“三更半夜擾人清夢,會被抓起來的知道麽?”


    他們落下時,小樹葉子劇烈抖了一下,形象演繹被嚇到是什麽模樣。


    但它隻安靜了兩息,又開始尖叫。


    近距離受到衝擊,陳輕瑤感覺自己耳膜都要刺穿,連連道:“別喊了別喊了,不然真把你關起來!”


    小樹又安靜兩息,然後再次尖叫。


    陳輕瑤:“……我就不信治不了你。”


    她謔地掏出一柄小鏟子,手腕一動,鏟子陡然變大,一鏟下去,小樹連帶著它周圍的泥土被連根鏟起。


    跟蕭晉說了一聲,她帶著這個精族熊孩子進入傳承,直奔古樹田頭,把小樹往對方田裏一丟。


    古樹熟練地甩出氣根接住,語氣透出幾分高興,“你這女娃今日怎的如此上道,一來就給老夫靈石——謔,這是什麽?”


    幾條氣根拎著尖叫的小樹,被那聲音震得微微顫抖,古樹的嗓音也跟著顫抖,“這是哪裏來的小崽子,拿走快拿走。”


    陳輕瑤擺擺手,說:“這小家夥是您同族,你可不能不管。他在外麵亂嚎亂叫,你給問問到底有什麽需求,不然我可要為民除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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