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人如此喪心病狂,對手無寸鐵的平民下殺手?


    她擰眉道:“血跡新鮮,凶手離開沒多久,我們去前麵看看。”


    “好。”


    暫時將驢車留在原地,二人快速往前掠去。


    奔出約七八裏地,前方再次出現幾具屍體,同樣的行凶手段,屍身還有餘溫,其中甚至有個小孩。


    陳輕瑤看得怒氣上湧,咬咬牙,再次加快速度。


    很快,一個人出現在視野中,身著落拓黑衣,嘴裏哼著不著調的小曲,肩扛寬劍,劍身沾著血跡。


    大約聽到身後動靜,對方回過頭來,看見他們兩個,臉上露出一絲獰笑,“原來是兩隻小蟲子。”


    語調聽著竟有些耳熟,陳輕瑤略一思索,道:“像是拍賣會上那個異族人。”


    “是他。”蕭晉點頭。


    兩人神色凝重起來,當時拍賣會上,眾多高手在場,對方還敢那樣叫囂,必定是有所依仗。


    後來隱約聽人提起,他似乎成名已久,入一流之列多年,實力直逼頂尖高手。


    不過,即便對手強大,陳輕瑤與蕭晉也沒打算退縮,她問:“是你殺的人?為什麽?”


    那人陰惻惻笑道:“老子想殺就殺,用得著理由?你們兩個來得正好,大爺氣還沒出完,正好拿你們頂上!”


    說著,手臂一揚,寬劍化作一道黑紅流光,向兩人襲來。


    蕭晉上前一步,長槍刺出,隻聽叮的一聲,槍尖抵住劍刃,化去攻勢,然而劍氣卻威勢不止,如刀般割在他麵上。


    他手腕震動,寬劍瞬間倒飛,以更快的速度朝黑衣人刺去。


    見他竟能接下這一招,黑衣人有些意外,抬手接住飛劍,後退半步泄去力道,看向蕭晉手中的長槍,眼中閃過一絲貪婪。


    在他看來,蕭晉年紀輕輕,卻能與寬劍相抗,必是憑借手中的神兵利器。隻要把人殺死,這柄寶槍,就是他的了。


    如此想著,他發出一聲怪笑,衝天飛起,寬劍自上而下筆直刺出,劍芒如蛇信子,吐露森然冷光,從兩人頭頂劈落。


    陳輕瑤與蕭晉同時出手,長槍擋住劍刃,匕首則脫手而出,疾如閃電,破風而行。


    黑衣人在空中翻轉,意圖躲過這一擊,卻低估了對手,匕首劃開皮肉,血液頃刻湧出,浸濕布料。


    他又恨又怒,血紅的眼神盯死了二人,不得不承認,除了神兵利器之外,這兩個小子自身也有幾分真功夫。


    然而這樣的事實更讓他妒恨,自己年過半百,吃了不盡的苦頭,才有如今的實力,這兩個小兔崽子憑什麽好命!


    他再次出擊,招式比之前更加淩厲毒辣。


    陳輕瑤兩人也使出十成功力迎敵。


    你來我往數十回合,金器相擊,風聲獵獵,尚未分出勝負,不過,黑衣人身上添了不少口子,他們兩個卻不曾受傷。


    黑衣人越戰越怒,想到自己竟拿不下兩個乳臭未幹的小子,便恨得幾欲發狂,怒意衝昏頭腦,劍招淩亂了幾分。


    陳輕瑤二人抓住時機,長槍纏繞紫色雷光,匕首裹挾著烈火之風,化成兩道光影,急速刺向黑衣人。


    他腳步滑開,試圖閃避,然而隻聽噗噗兩聲,匕首割破喉嚨,長槍當胸而入,整個人被餘勢擊飛,牢牢插在樹幹上,喉嚨裏嗬嗬兩聲,幾息後斷了氣。


    “阿瑤,怎麽樣?”蕭晉問。


    陳輕瑤搖搖頭,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平複呼吸。


    這個人,是目前為止,她和蕭晉遇見過武功最高的對手,實力在一流頂層,他們兩人打他一個,還有些許餘力,如果是單打獨鬥,不能說一定打不過,但肯定很艱難,勝負的可能性二八開。


    由此看來,她和蕭晉如今的戰鬥力,應該是在一流高手的平均線之上,兩人合力,也能勉強跟頂尖高手鬥一鬥。


    在江湖上,這樣的成長速度是極其駭人的,可以說前所未有,但他們走的路子不同,對於修真界來說,兩人眼下不到煉氣六層的修為,隻是修煉路上第一步而已。


    他們把黑衣人的屍首送到最近的衙門,附上一張紙條,寫明凶案緣由。


    無辜慘死在路上的人,需要官府為他們收屍、送回家鄉。


    天色已是傍晚,兩人返回驢車,在稍遠處一片山林裏過夜,次日清晨繼續出發。


    經過昨日那段道路時,發現路麵已經被清理幹淨,重新鋪上一層黃土,掩埋了血跡。


    此後四五天一路順利,陳輕瑤丹田內的靈氣旋終於達到三十二個,再往前一步,便能跨入煉氣六層。


    為此,他們特地在一個山洞內留了一天,直到她成功突破,才再次上路。


    因楚國疆域狹長,他們不過走了幾日,就進入腹地。


    這天正午,途經一條小河,陳輕瑤停下驢車,打算讓驢子休息一下。


    此地是一座農莊,小河兩岸成片的田野,青黃色稻穀剛掛起稻穗,因不是農忙時節,田間沒什麽人,倒是河邊坐著一位少女。


    少女一動不動,如石雕般盯著河水,聽到聲響,才看了他們一眼,目光在二人麵上停駐片刻,又轉開去。


    她容貌算不得絕美,然而一身皮膚雪白無暇,渾然不似農女,分明隻是安靜地看著水麵,背影卻透出一絲決絕。


    陳輕瑤不由多看了她一眼,回頭想問問蕭晉有沒有察覺出違和。


    卻見他拿著個木桶走向河邊,經過少女時目不斜視,似乎沒看見這個人,打了桶水回來,勤快地給驢子倒水喂食,之後又搬出幾根木柴,打算生火燒水。


    陳輕瑤瞧瞧他異常俊美的臉,再看看他手上的活計,總感覺……他好像比那邊的少女還違和。


    明明剛認識的時候,對方雖然身受重傷,但還是一身從容的貴公子做派,現在呢?為什麽幹起活來這麽順手?


    陳輕瑤不由反思了一下,堂堂男主角,變得如此接地氣,其中是不是有她一份力?


    他們休整了半個時辰,起身離開時,陳輕瑤對那名始終不曾動過的少女說:“姑娘,水邊危險,早點回去吧。”


    少女有些驚訝,轉頭看向他們,沒想到她會和她說話。


    陳輕瑤衝她笑笑,道:“再會。”


    她與蕭晉上了驢車,正要駛離,忽然聽到身後有聲音,她回過頭。


    “你們……”少女緊緊抿著唇,欲言又止,過了一會兒,像是想通了什麽,認真道,“你們換條路吧,前麵有危險。”


    陳輕瑤略感意外,站在驢車上向前眺望,遠處道路通向幾座山,在山與山之間辟出官道,瞧著沒什麽特殊,況且此地接近楚國都城,應該沒有山賊土匪敢攔路,危險從何而來?


    她又跳下驢車,衝少女走去,道:“姑娘可否說得詳細一點?”


    少女似是不習慣與人接觸,在她過來時往邊上避了避,低低垂著頭,說:“就是有危險,我看得見,你們會遇上的。”


    陳輕瑤心中驚奇,聽少女話中的意思,對方似乎可以看見,或者說,可與預知旁人的危險。


    這是什麽神奇的天賦?


    她本想再問得清楚些,可見到少女回避的態度,不好過於為難,隻得按下好奇心,感謝道:“多謝姑娘提醒,我們告辭了。”


    少女明顯鬆了口氣。


    “阿瑤,你信她說的?”回到驢車上,蕭晉問。


    陳輕瑤道:“不論是真是假,人家既然好意提醒,信一回也無妨。”


    他們調轉驢車,駛出一段距離後,她又回頭看了一眼,結果看見剛才那姑娘脫了鞋,正一步一步往河裏走!


    “等一下!”陳輕瑤大驚,飛快奔回去。


    少女已經進入水中,河水漫過了腰,陳輕瑤一把將人扯上來,心有餘悸,“什麽事想不開,也不至於尋死啊!”


    少女臉上滿是淚痕,神色竟然很平靜,也不大哭大鬧,隻輕聲道:“請你當做沒看見我……”


    “這麽一個大活人,我又不是瞎了!”她沒好氣道。


    可看對方的樣子,她一個外人,都能瞧出滿心苦楚絕望,還特意等他們走遠了才下水,是真的不想活了。


    她軟了語氣,說:“是不是有人欺負你?說出來,我幫你教訓他。要是家裏有困難,也說說看,跟你說,你別看我很窮的樣子,其實我超有錢的。”


    少女隻是落淚,並不言語,陳輕瑤耐著性子哄了半天,才終於讓她開口。


    蘇映雪生母難產早逝,父親很快將母親的妹妹娶進門,生下的女兒,隻比她小幾個月。她自小不受寵愛,又因為能夠預知他人的危險,被家裏人視為掃把星,受盡冷落。


    原以為隻要到了年紀,嫁給指腹為婚的未婚夫,一切都會好起來,卻被誣陷與表哥有染,壞了名聲,夫家上門退親,父親嫌丟人,不管不顧將她送到莊子上。


    她一直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直到今天,聽到未婚夫向她異母妹妹提親的消息,才知道所有的事,不過一場預謀。一時心灰意冷,隻覺得人世無趣,生出尋死的念頭。


    如此遭遇,陳輕瑤光聽著,就覺得拳頭硬了,也難怪她無法承受。


    她想了想,說:“你剛才幫我躲過一次危險,我也可以幫你一次,你是想我幫你報複,還是以後憑借自己的實力,將那些人渣打爆?”


    將心中的鬱結吐露,蘇映雪情緒好轉了些,聽見這話,不敢置信道:“我可以嗎?”


    在府裏的時候,她就被繼母的人管束,連自己居住的小院都不能踏出,後來到莊上,那些人也牢牢看著她,今日是因看管的婆子喝醉了,她才能悄悄溜出來。


    方才坐在河邊,她回想自己短短的一生,似乎沒有一件值得說道的事,也沒有任何拿得出手的本領,還是個掃把星,既無知又無能,她真的能夠反擊嗎?


    蕭晉此時駕著驢車趕回,陳輕瑤招招手,讓他過來,才道:“你那個可以預知危險的本事,和什麽亂七八糟的掃把星沒關係,你身上應該有靈獸血脈。”


    蕭晉眉間微微一動,他聽阿瑤說過,修真界不止有人修,還有妖修,妖修又有靈獸妖獸之分,其中妖獸性情凶狠,往往以人為食,靈獸則要溫和許多,有些依附人修,可作為坐騎、戰獸等。


    不過,他從未想過,人身上也能有靈獸血脈。


    “靈獸血脈?”蘇映雪呢喃,不解道,“那是什麽?”


    這說起來就複雜了,陳輕瑤廢了半天勁,跟她大致解釋了凡人界與修真界的情況,而後道:“你應該是靈獸雲夢和人類的後代,雖然看起來血脈稀薄了,但不會錯。”


    雲夢獸通體雪白,身被長毛,腳下踏雲,是一種十分美麗的靈獸,又因為有預知危險的能力,在修真界很受追捧,可惜此獸就如它的名字一樣,如雲似夢,極難遇見,因此更顯珍貴。


    雲夢獸預知能力的獨一無二之處在於,當天它見到一個人的時候,可以“看見”不久之後對方將遭遇的危險。


    這一點,恰恰和蘇映雪之前提醒他們時所說的話吻合,再看看她白得剔透、不似凡人的皮膚,陳輕瑤可以篤定自己的判斷沒錯。


    蘇映雪看起來有些不知所措,她被人嫌棄,在白眼中過了十幾年,忽然有人和她說,她的能力其實很難得很珍貴,她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對了,你之前說我們會遇見的危險,是什麽?”陳輕瑤好奇道。


    這一回,蘇映雪沒有隱瞞,說:“你們經過那兩座山中間的時候,會有很多石塊和泥土滾下來。”


    她第一眼見到兩人,就預知了那個場麵,原本不打算開口,怕他們不相信,說不定又會被罵掃把星,而且她自己都不想活了,哪裏還管得了別人。


    可他們離開前,其中一人卻提醒她注意安全,早點回家,她便遲疑了。


    陳輕瑤聽見她形容的,心道有點像山體滑坡,要是真遇上了,夠她和蕭晉喝一壺的。


    正想著,遠處驟然傳來仿佛大地崩裂、萬馬奔騰的響聲,他們腳下的地麵都跟著顫動。


    真的山體滑坡了!


    附近有人從宅院裏跑出來,嚇得大喊大叫。


    蘇映雪看見那些人,立刻縮了縮身體,試圖躲藏,如果被發現,她肯定又會被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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