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憐花氣的一口堵在了心口,之前天堂般的感覺一下子掉下了地獄。迦南的眼中亮閃閃的好奇幾乎能閃瞎他的狐狸眼。他隻好僵硬道:“因為……因為…現在是冬季,穿的衣服厚,看不出來……”聲音越來越低。


    迦南順著他的話,視線移到他胸前,在王憐花抽搐的眼角中了然的點點頭,從他的身上再次利索的爬下來,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衫和發髻,愛惜的摸了摸自己新衣服上的折皺,皺了皺眉。


    “你怎麽打扮成這個樣子?”他送她的衣服卻拿去賣了……


    迦南牽起自己的衣角,像小孩子一樣轉了一圈:“不好看嗎?”


    “……好看。”


    迦南衝著王憐花笑了笑。——隻要是姑娘,就不會不喜歡別人誇她漂亮,特別是異性的誇獎。所以,她的喜悅就這麽直接的表現出來。


    “你不用這麽在意的,我送你更好的。”王憐花見她那麽愛惜的模樣,不知怎的心裏異常複雜。


    “不行,急用。”說話還是這麽簡潔,但王憐花卻總能明白她的意思——不能不介意,因為急著用呢。


    “要相親。”這一句話頓時把這一刻玄妙的感覺打破了。


    王憐花黑臉咬牙道:“你急著嫁人?”


    “不急。”


    “那為何……”


    “清風急。”


    王憐花冷冷一笑:“皇帝不急太監急。”眼中血腥之光一閃。


    迦南道:“清風說,這個世道能做到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男子並不多,所以要早下手。”


    “……一生一世一雙人……”王憐花冷笑一下正待說些什麽,但不知為何卻突然收了回來,臉色複雜的喃喃重複著。


    “我要回去了。”迦南突然道,“保重。”朱七七既然不在房內,她此次就直接從門走出去了——她已懶得去研究那關上就很難打開的窗戶。


    王憐花的眼睛跟著她的身影轉動,別樣複雜。


    迦南走後不久,王憐花的臉上便再次浮現了那熟悉的得意微笑。——一個與他此時的女人臉一模一樣的女子突然出現在房內:“公子。”


    “嗯。”王憐花輕輕應了一聲。


    女子笑笑,上前解開王憐花的穴道。王憐花活動活動手腳,撕開臉上的麵具,露出了屬於他的玉麵朱唇。“一切都準備好了?”


    女子點點頭,拍拍手,嬌笑道:“姐妹們,開工了。”


    “哎!”空曠安靜的房間裏隨即出現了幾個身著孝服,梳著婦人髻,滿臉滄桑,精神不濟的女子,但看他們的身板和敏捷的行動卻又是十足的年輕姑娘——顯然都已畫過妝。


    王憐花微微一笑:“好戲就要開場了。”


    朱七七將熊貓兒扔在了人人都可以看見的大街上,回來之際,不但遇上個認錯人的,還遇上送喪的!更可恨的是,那送喪哭泣的婦人一把鼻涕甩在了她身上!但偏偏她還發作不得!滿腔怒氣的回來,瞧見王憐花躺在床上睡的正香,頓時不平衡起來,一巴掌將他拍醒。


    王憐花“哎喲!”一聲,醒了過來。


    朱七七道:“我在外麵倒了一窮子黴,你倒睡的香!你可知沈浪剛才竟走了?”她心中其實不踏實極了……


    王憐花被朱七七這般折磨,傷勢似乎更重了,目光愈加暗淡,幾乎連□□都沒了力氣。


    “如此盛會,他一定會回來的……”


    朱七七想了想,展顏道:“不錯,你這輩子,就算這句話最中我意……瞧你累的模樣,我就讓你睡吧。”自己也累了,也在牆角一張軟榻上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朱七七的確累了,這一覺,睡得特別舒服。但她醒來時王憐花卻還在睡。她皺了皺眉,又笑了笑,下床,穿鞋,攏頭,揉眼睛,然後推開門。


    突然,一個人影從門外撞進來。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勝泫。他眼睛紅紅的,神情憔悴,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樣。


    朱七七笑道:“你可是在門外睡著的?”


    勝泫紅著臉道:“我在外麵聽見鼻息,知道兩位正在沉睡,所以不敢打擾……哪知就倚在門外睡著了……”


    “現在什麽時辰了?”


    勝泫道:“什時已快過了……”


    “呀,快了快了!”朱七七覺得沈浪就要大禍臨頭了,忍不住要笑出來,但不知怎的卻偏偏笑不出。咬牙道:“先擺飯上來!”


    飯後,時辰就更近了。街上的人比昨日更加熱鬧。每隔十幾步就有個乞丐模樣的漢子站著,背後背著三四支麻袋,顯然是丐幫的執事弟子。


    朱七七讓勝泫帶路,所以勝泫走在前麵,中間是兩個婆子搭著王憐花,朱七七跟在王憐花的軟兜裏。這一行人看上去完全不像參加武林大會的豪傑,反倒像是出外郊遊的世家子弟,別人免不了要多看幾眼。


    除了他們,還有一隊也不像。湖藍色衣裙的女子頭戴銀簪花,眼睛亮比星辰,笑如春花,手輕輕叉在腰間,說不出的明媚張揚,火一般熱辣。而她身邊的女子,墨綠間白的飄飄衣裙,漆黑幽深的眼瞳,平平淡淡的表情,嘴微微抿著,靜靜的立在那裏,水一般寧靜。這兩人本應是相伴嬉笑於街頭店鋪的青蔥少女,但其中一個女子的腰間卻突兀的別著一把黝黑的長劍。不得不令人注目。


    清風歎氣道:“你為何要讓我換回女裝?而我為什麽偏偏問也不問就答應了呢?”


    迦南淡淡道:“我有預感,今天定有一場架要打。”


    她確實曾說過打架還是穿自己的衣服比較爽,但……“我記得我們是來看人的,不是來打架的。”


    迦南緩緩道:“可人生總是充滿了意外。”


    丐幫大會的舉辦之地不過是開封東郊外的一大片稻田,此刻隆冬時分,秋收早過,田上唯有稻草和積雪而已。


    北方鄉村多產毛竹,丐幫弟子便用碗口粗細的毛竹子,在這片稻田上搭起了一圈四方竹棚。竹棚自然搭得簡陋得很,竹棚內也不過擺了些長條凳子,粗模板桌。


    此時坐在竹棚裏的,卻大多衣著華麗,神情昂揚,但一個個卻都麵色沉重,兩百多人一起,竟很少有人說話的。不過這些人大多都已四十來歲。


    迦南和清風隨意找了一張桌子坐下,而湊巧的是,最近的一張桌子坐的正是朱七七。迦南瞧了瞧他們,又環視一周,抿嘴不確定道:“清風……”


    清風麵色沉重:“嗯。”


    “你是讓我來跟他們相親的嗎?”


    朱七七一口茶噴了出來,“咳咳……”她轉頭瞧瞧王憐花,竟發現王憐花好似什麽都沒發現,精神萎靡,眼睛半睜半閉,竟似傷勢惡化到了極點。朱七七皺了皺眉,心中思忖著之後要不要找個大夫給他看看,畢竟她還用得著他……


    清風麵色一紅,掩麵道:“我們果然是來打架的。”她竟然忘了丐幫重選幫主這樣的大事,大多都是家主出場,年輕一輩哪有湊熱鬧的資格?勝泫這樣的也是極為少數的……


    迦南點了點頭,緊了緊握劍的手。


    突聽竹棚外“篤篤篤”三聲木梆子響。散步在四麵的丐幫子弟立即聚集到了一起,排成了整齊的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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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丐幫這場大會的主事,“遍地灑金錢”錢公泰寒暄喝場麵話都已說盡,但卻還沒有看到熊貓兒和沈浪的身影。


    朱七七急了,喃喃道:“大會已經開始,沈浪怎地還不來?”


    又聽一人道:“丐幫的三位長老怎地還不來?”


    錢公泰慘然長歎:“敝幫三位長老,都已……遇害了。”


    這話說出,真猶如巨石投水,四麵竹棚立即騷動起來,群豪神色劇變:“此訊當真?”


    朱七七的報複起作用了,所有人都恨不得將沈浪大卸八塊,但朱七七卻一點也笑不出,她滿目的心思都在重複同一個問題:“沈浪怎地還不來?”


    突聽竹棚外傳來一聲冷笑:“你們竟真的在這等著他來?他又不是呆子,難道回來送死嗎?”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那被朱七七嚇走,殺了左公龍,以圖謀丐幫之位的金不換!


    金不換這人,是個徹徹底底的白眼狼,黑心鬼,在他的眼中隻有錢,隻有利。當初金不換是曾經入過丐幫,但等到他成名立萬之後,便再也不提。除了身上還穿著乞丐服外,已與丐幫無半點幹係。但他此刻卻以此賣起老來:“你們這些後輩竟如此不懂事,丐幫發生這等大事,竟不告訴我老人家!”


    錢公泰忍住氣道:“大俠並非本幫……”


    “混賬!別人可以稱我為大俠,你等後輩怎麽也能稱大俠?我老人家入丐幫之時,你還未出世呢。”


    雄獅“喬五”皺眉道:“此等厭物,竟也來翻江弄水……有我在,他什麽花樣都別想玩。”


    金不換仗著自己輩分和武藝,就要登這丐幫幫主之位,喬五大喝道:“誰做幫主都可以,你就不行!”話剛說完,他那魁梧的身子已淩空飛躍而來。


    金不換臉色一變:“你……你……沒想到你竟然也來了。”


    喬五冷笑道:“算你運氣不好,又遇見了我。”


    金不換道:“我們丐幫的事,要你管什麽!”


    喬五大喝道:“我偏要管,你又如何?”


    金不換牙齒咬的哢哢作響:“姓喬的,你以為我老人家怕你不成!”


    竹棚中的花四姑咯咯笑道:“你本來就是怕他的。”頓時竹棚內大家沉重的臉色都不由得泛起兩分笑意。


    金不換瞧瞧群豪,大汗涔涔,吞吞吐吐:“我……我……”


    突聽東麵竹棚之上,傳下了一震陰測測的冷笑聲,一個說不上像什麽的語音,慢吞吞道:“金不換,你怕什麽,丐幫的事,別人本就不能管的。”這人正是那在酒樓中,輸給沈浪然後逃走的快活王坐下酒使!這陰陽怪氣的語音自兩丈多高的竹棚上傳下來,下麵的人卻覺得猶如在耳邊說話一般,陰森森的發冷。


    這小老頭是個殘廢,但他那廢掉的腳已安上了淬毒的狠辣利劍。他平日行路,俱是以劍為腿,二十多年的苦練下來,這兩柄淬毒利劍,實上已如他的腿一般。而他的劍踢出,寒光閃動,劍氣襲人,其靈動之處遠勝天下各門各派的腿法,其犀利之處更是讓任何腿法望其項背。


    在花四姑的驚呼提醒之中,喬五真就如雄獅一般撲了過去。


    喬五的武功路子剛烈勇猛,如泰山壓頂,但那酒使韓伶的劍法卻辛辣狠毒,再加上這小老頭多年的江湖經驗,喬五的招式就好似在他意料之中一般,等喬五按著自己的退路拉回的時候,他竟發現小老頭的劍已在那個位置上等著他了!


    “五哥!”花四姑忍不住脫口驚呼。


    喬五似乎已避不開這劍,舊力已竭,新力未生。


    但喬五——好喬五。他突然雙腿一蹬,竹棚立時裂開了個大洞!他身子便自洞中落了下去——劍,自然落空。這一招正是任何大師都無法傳授的,而是他自己一生經驗與智能的精粹!


    “不錯,若是比較武技,喬五已該認輸了,但此刻……”他雙手一縮,手中已各自多了件精光閃閃的兵刃。正是他仗以成名的“青獅爪”!他正待再次撲上去,怎料,一柄黝黑細長的長劍突然擋在了他麵前。


    喬五怒目回頭,卻隻看見一輕紗襲身,娉娉嫋嫋的美麗女子。——她這身打扮,似乎不該拿劍,而是拿著繡花針線,麵帶溫柔笑容的坐在窗前,於陽光之下細細的在絹布上作畫,但此刻,她手舉長劍,麵色嚴肅,眼中精光四射,就有了一種獨特的魅力。她,正是該拿劍的,也沒有人比她更適合拿劍。


    她會贏。


    莫名其妙的,喬五就這麽覺得。他收起了武器,自然的退到了一遍。——實在是好奇,她究竟是哪點讓他有了這樣的想法,而她又會……怎樣贏。


    朱七七扭頭看還坐在原位的清風,已麵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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