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懸於屠火嶺上空,借著月色,放眼眺望——峰頭巍峨,群山相疊。陣風掠過,呼呼穿林。看不出與普通的山嶺有何差別。


    但方才進入嶺坫後,元神即刻有遲滯感,且周身略漸沉重,仿佛有無形之力從四麵八方壓迫而來,越往前去,壓迫感愈強。


    來到此處,不僅是沉重,還有什麽在擾亂他的神識,令他漸漸不能專注。


    孟閬風刻不容緩,即刻釋放仙力。仙力尚未化形,突然遭到什麽拖拽,往前方飛去。


    他即刻抓回仙力,並迅速施法將其凝聚成仙體。等他將仙體推向前方,飛至屠火嶺深處,眼睜睜看著仙體瞬間被撕碎,眨眼消散。


    孟閬風驚駭不已,連一絲殘餘的仙力也感覺不到,已被摧毀殆盡。


    果如師父所料,弑神槍藏在魔域,就在這崇山峻嶺之地。


    確認完畢,他將手抵在眉心,念動口訣,元神消失,即刻歸體。


    *


    孟閬風隻等神識清醒,緩緩睜開眼。盤坐在前方的初意,正睜著圓圓的杏眼看向這邊。


    見他醒來,她雙眼驟然生光,壓著嗓音:“師父!”


    孟閬風沒想到魔尊竟準許她跑來這裏,問道:“他沒阻攔你?”


    初意搖搖頭:“聽說魔城遭到火蛟攻擊,他帶兵打戰去了。”說罷,衝他嘿嘿一笑:“師父不是能出來嘛!裝得還挺像,把弟子都蒙住了。”


    “不裝得像一些,怎麽騙過他。”隻聽魔尊不在宮裏,孟閬風立馬站起身,雙手撚訣,打開一處通道,身形一閃,眨眼出了陣法。


    初意崇敬的望著師父,哇一聲讚歎,師父真厲害,連大魔頭的陣法都能破解。


    她連忙起身湊過去,小聲的問:“今晚逃嗎?”


    “不逃難道等著迎接魔尊凱旋歸來?”孟閬風即刻帶她離開。


    想著馬上就能回鶴山,初意心裏憋了多日的悶氣呼的散去不少,腳步都輕鬆不少。


    ***


    師徒二人以七星鈴迷惑魔宮護衛,悄悄逃出魔宮後,便要斟酌路線。


    魔域西邊雖離凡界最近,但要穿過屠火嶺,那裏藏有弑神槍,會傷及仙體。


    東部和北部最遠,一個是不知風險的荒蕪之地,一個有冰魔鎮守。皆不是最好的路徑。


    南部邊關雖有沙魔鎮守,但距離最短,且有白帝子和雷公接應,所以最為妥當。


    一番計量,孟閬風果斷選擇原路返回。


    去往南部,必定經過魔城。


    不多時,二人抵達魔城城界半空。遠遠就看見城外火光衝天,刀槍迸星,也聞哀叫戚戚,夾雜怒罵洶洶。


    火蛟猖狂噴火,空中地上皆無遺漏。魔兵奮力揮刀,血濺四下越戰越勇。


    看了半天,初意也沒瞧見大魔頭的身影。許是被那些身形巨大的火蛟給遮住了,此刻正在奮力斬敵。


    心想:管他作甚,殺敵也好,被殺也罷,與她本就沒有關係。


    隻是可惜她費心費力勸魔族慎動殺念,摒除鬥性,才有些收獲,就被這更為凶猛好鬥的火蛟給攪渾了。


    看著慘烈的戰場,她忽然覺得師祖下達給她的任務並不現實。


    倘若魔域像仙界那般,四處環山傍海,又有仙霧作界,更無異族時時侵犯,魔族許不會這般好鬥。他們不過是為了活命而拿起武器,舔著刀口立足於三界。


    “魔兵雖人數眾多,但火蛟的火勢更勝一籌,除非他們有可抵禦的武器,勝負難料啊。”孟閬風的聲音陡然打斷初意的思緒。


    她回過神,不由心驚:剛才竟下意識為魔族的好鬥辯解?


    莫不是在魔域待久了,腦子也跟著魔怔。


    她連忙轉回頭,再不看戰場,目光落向前方幽靜森森的山林。任憑後方打殺聲不絕於耳,皆被她努力屏蔽。


    直到……


    “主上!!”蒙丘和陸逢生的喊聲似要刺裂夜空,驚懼傳來。


    初意明知應該不管不顧,逃跑最要緊。


    卻不知怎的,身子有一瞬間恍惚控製不住,偏要回頭,看向遠處。


    這一看,陡然駭住——隻見前方高空,二十餘頭火蛟將魔尊圍住,腹中火珠閃顫顫,如烙得通紅的鐵球。它們衝著被困的魔尊張開血盆大口,火勢登時從火珠湧上喉嚨。烈火如柱,洶湧迸射。


    初意愕愕怔怔望著那裏,方才轉身的刹那,他已被那團勢要燒穿天霄的烈火給淹沒。


    烈火迸出的零星,仿佛濺落在她自己身上,禁不住的刺疼、發麻。


    孟閬風見她神情凝重的顰著眉,不由問道:“擔心他?”


    初意的注意力全在前方,隻知道師父說了話,卻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滿腦子都在想:他不是有殺手鐧蝕天陣嗎?為何不在關鍵之時使出來?該不會被這火給燒糊塗了吧?


    前方火勢越猛,她心裏頭越是止不住的著急。她緊緊攥拳,手腕的七星鈴因她情緒而微微顫動。


    她想,隻要停在安全的距離,用鈴聲暫且遏製火蛟的意識,助他一線生機逃出來,也算還他那次將她救出蛟腹的恩情,從此再無瓜葛。


    正這般計量,人就已疾馳而去。


    還未飛出十丈,麵前陡然落下一道陰影,擋住她的去路。


    初意抬頭,師父的臉色比這夜色還要沉。


    他質問:“你已經從魔體內出來了,是不是該清醒點?”


    她囁嚅著:“他因救我才殺死火蛟,激起火蛟憤怒,導致此次戰事。”


    孟閬風道:“他救你,隻是想利用你。”


    利用...…


    回想這些日,初意驚覺,大魔頭從沒與她打聽任何有關仙界和師祖的事,也沒利用她做過什麽。


    為什麽救她?她不知。但這救命的恩情還需要充分思考緣由嗎?


    “他救了我。”她說得斬釘截鐵,更像是說服自己。


    這是初意第一次反駁他的話,令孟閬風冷下臉:“莫要忘了,他是魔尊,救你並非出於好意。”


    這些話,若放在以前,她必定聽得明白。眼下,卻幾分迷惑:別人的救命之恩是恩,魔尊的救命之恩……就一定不是好意?


    “不好!蝕天陣!是陷阱!快逃!”前方陡然傳來火蛟的驚恐聲。


    初意即刻回神,抬頭想張望,卻被師父的身軀擋住了視線。也不知那令三界聞風喪膽的蝕天陣是個什麽樣子,是不是真的能瞬間絞殺千軍。


    隻聽那方哀嚎慘叫此起彼伏,火光漸漸黯淡,不多時,四下沉靜。


    緊接著是魔族的歡呼聲,紛紛喊著:“魔尊威武!魔尊威武!”


    顯然,火蛟吃了敗戰。


    孟閬風麵色一變,倘或宮裏的人跑來通知魔尊,眼下已解決火蛟,可就要來抓他們了。


    他急忙抓住她手臂:“走!”


    初意還沒來得及看看情況,就被師父扯著往前急速飛離。


    ***


    天際微亮,師徒二人趕至南部。


    前方是漫無盡頭的沙漠,隻需踏入,沙魔即刻就能感應,將人吞滅絞殺。


    孟閬風雙手施法,做出個圓形的空間陣,道:“你先進去,白帝子和雷公會在另一頭接應我們,一人一個出口。期間口訣不可中斷,即便沙魔衝撞空間陣,也萬不可分神。”


    “是!”初意口中念訣,就要抬腳。


    “你敢踏出半步試試!”一道怒吼自後方炸雷般響起,震得初意心頭一顫。


    這熟悉的、又拽又凶的警告,還能出自誰的口...…


    初意扭頭,就見魔尊正怒氣洶洶的衝過來。她定睛打量,他隻是臉色稍稍蒼白些,看起來並未受傷,許是與火蛟鬥法時耗費不少法力。


    見此,她終於放下心來,緊繃的眉目也繼而舒展開來。


    初意登時睜大眼,被自己方才無意識的反應給驚住:她竟為大魔頭擔心了整宿?怕不是有什麽大毛病!


    她急忙回身,催著師父:“走走走!跳跳跳!”


    “你敢踏出...…”九夜清話還沒吼完,就見她撲通跳入空間陣,瞬間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他陡然呆住……


    孟閬風連忙給自己施展個空間陣,與魔尊拱手:“後會無期。”


    沙魔感應到異物侵入,霎時滾動沙塵,欲捕捉異物。


    九夜清急急喝令:“住手!”


    前方沙塵漸漸平靜下來,再無一絲波動。


    他盯著初意消失的位置,忽而冷笑,眼中彰顯出勢在必得的自信。


    除了仙界,她還能逃去哪裏。


    第三十七章 啥?和大魔頭生娃?!……


    昆侖山。


    玉峰如長劍, 遙指天霄,屏障似鐵壁,拔地而起。縱觀巍峨山脈,腳下鬱鬱蔥蔥踏青蓮, 巔際白白靄靄披雲紗。


    淨空之上, 卯日煌煌, 照查眾生眾相。彩霞盈盈,淺渡天靈清氣。


    西處有一峰崖, 流霧逆上而走,猶如瀑布倒掛,直抵千丈高遠。撥雲挽霞間, 聽得清水涓涓, 如仙樂縈耳。闊視觀看時,可見蓮花疊疊, 如花海搖曳。


    正是西王母的神邸——瑤池。


    瑤池上方,八方閣樓高懸,四麵鳳羽成廊。


    瑤池中央建有矮亭, 以白玉砌成。亭簷如八瓣白蓮展角,俯瞰恰似菡萏映日。


    亭下,西王母坐於案前, 霞裳明豔, 頭戴鳳簪。麵皎如月,韻采自然。


    聽完對麵之人陳述,卻才將杯放下,抬眸落去讚賞:“得虧上尊好計策,才能重挫魔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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