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無恕側目:“自然會。”


    語氣十分篤定,仿佛在說你竟然質疑我?


    舒甜甜十分放心地把百草枯交給了他。


    他們來到了道聖的雕像上。


    姬無恕手指一翻,隻見天邊電閃雷鳴、狂風大作……就要落下雨來,看起來十分有司雲布雨之神的氣勢。


    舒甜甜的疑慮打消了:不愧是你!


    長發如墨的俊秀青年,呼風喚雨的氣質,舒甜甜很難拒絕一個會下雨的男人。


    一直到第一滴雨落在舒甜甜的腦袋上,差點把她砸趴下。


    她以為這隻是個開始,是龍神沒有把控好力道,一時發揮不正常。


    直到她一抬頭就看見天邊像是漏了個口子一樣嘩嘩嘩地倒水——


    那簡直不叫下雨,叫下海!


    瓢潑大雨簡直不能形容,簡直是黃河之水天上來。


    這是業務熟練的樣子麽?


    幸好舒甜甜及時拉住了姬無恕的右手,三聖門才不至於被直接淹了。


    他平靜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絲不易察覺的得意:“如何,這雨夠大了麽?”


    第101章 藥神之峰   不想睡她(一更)


    也不用潤物細無聲了,姬無恕十秒鍾就完成了降雨任務。


    抬抬手,風停、雨歇,烏雲散去。


    高效卻暴露無疑——他是真不會下雨。


    舒甜甜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從雕像上探頭看了下去,果然看見三聖門被水淹了,許多人在夢花的味道裏醉生夢死,一場暴雨下來,人都給衝飛了,哪裏還沉醉不醒,紛紛掏劍呼救。


    姬無恕也看見了,但他麵不改色:“太久不下雨,手生了。”


    甜甜:我現在比較信蕭敬騰是雨神了。


    要是雨神是這樣的,那修真界天天洪澇災害,還修什麽仙,天天抗洪搶險得了。


    姬無恕:“誰?”


    “另一個會下雨的男人。”


    剛剛呼風喚雨的魔頭:“剛剛沒發揮好,再來一次。”


    這該死的好勝心,他還企圖帶舒甜甜去雲上,再來一次水漫金山。


    舒甜甜拍拍他,和姬無恕對視了一會兒,溫柔道:“破破,我信,我真的信了。”


    唉,舒甜甜本來猜測他是殺神,但是看他這麽不願意承認自己的本來神職是什麽,聽起來就很牛的殺神應該沒啥不好說的,應該是另有隱情。


    她想了想他爹在手劄上記錄的,沒有名姓的神總共就倆,殺神和廁神。


    她憐愛地想要摸摸他的頭,發現高度不太合適,改拍他肩膀安慰道:“不管你變成什麽樣,我都會喜歡你的。”


    多動人的情話,其實舒甜甜在想:看他這種不願意承認的態度,八成就是廁神了。


    舒甜甜不搞職業歧視,但是決定維護一下小破神的尊嚴。


    顯然,兩個人的腦回路壓根就沒對上。


    姬無恕還是小破神的時候,他當真是以為自己是雨神的,隻是一次兩次下不好雨,就幹脆放棄了這項職責。


    從前就下不好雨,幾千年後自然也是下不好的。


    然而,姬無恕還想嚐試一下,他感受到了舒甜甜語氣裏濃濃的安慰,心理冷笑。


    不就是下個小雨?


    他背在後麵的手想要下場綿綿細雨,結果一個力道不好……


    天上下刀子了,一刀削進半個山頭。


    姬無恕:……


    趁著山還沒倒下,他光速把手收回了袖子裏,當做什麽都沒發生,對舒甜甜說:“我們下去看看夢花。”


    他們倆各懷心思,一個強行偽裝雨神;一個猜測他是廁神,卻要表麵裝作他是雨神,以為發現一個他的大秘密,企圖維護他脆弱的心髒。


    竟然一時間還是維護住了表麵的和諧。


    下暴雨也是有用的,至少一場雨下來,整個空氣裏麵那濃鬱的花香都被衝得七七八八。


    不少被夢花迷惑的人被雨水澆濕,淋了個透心涼,短暫地清醒了一下,都迷茫地看著自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百草枯融入了雨水裏,漸漸滲透了下去。


    那一片的花海翻湧,暴雨都不曾打折的花骨朵們,竟然緩慢地開始枯萎了,速度並不快,僅僅是開始卷了邊。


    籠罩在三聖門上方那黑色翻湧的雲霧,一直延續到了天邊。無數湧動的黑氣,血色的光點朝著道聖的雕像飛來,然後融入其中。


    但是在舒甜甜的眼中,伴隨著夢花的微微枯萎,那些源源不斷供給血鳩像的紅點漸漸得變得暗淡、數量開始減少了。


    那紅光一暗淡,就像是打破了某種平衡,無數藍色的光點光芒大作,本來被紅色壓製的微弱藍光,一下子變得耀眼了起來。


    舒甜甜順著無數藍色光點看去——


    那是唯一沒有被黑氣侵襲的地方,在這片黑色的大海裏像是一片明亮的燈塔。


    是藥峰。


    舒甜甜想起了帶她去找劄記的藍色小光點,突然間意識到了什麽——這些是藥聖殘留在三聖門內的殘念。


    她翻開了劄記。


    果然,劄記上出現了一段文字:“我被困住了,花了很多間才逃走,帶著皎皎逃離前,我做了最後的一點努力。”


    姬無恕卻說:“這本劄記不是這麽看的。”


    他修長的手指在手劄的紙張上一點,一朵藏在其中的藍色光點就飛了出來,他拉起了舒甜甜說:“跟著光點走。”


    舒甜甜被他牽著,朝著手劄裏飛出來的藍色光點,無數藍光組成了許多的畫麵——


    藥神救了鳳女娘親後,從鳳女口中發現了血鳩的秘密,匆匆回來就是為了告訴門內其他人血鳩之事。


    誰知道他風塵仆仆歸來,已經晚了。


    閉關時山中無日月,渾不知外麵已經世事變遷。於是等到出關的時候,他的摯友不認識他了,徒兒莫名換了芯子。若非他前去及時,恐怕連愛人都要魂飛魄散。


    他看見了那座巨大的血鳩雕像、看見了宗門內無數人朝著雕像頂禮膜拜。


    他已經從夢中知道了邪神之事,他知道道聖想要做什麽了,然而茫然環顧四周,竟眾人皆醉,我獨醒。


    藥神本可以走的,他已經碰到了最後的屏障,本可以帶著妻子直接飛升,不必管這人間疾苦、世事翻覆。


    可是他猶豫了,站在了這座山頭許久,寫下了那句話:“帶皎皎走之前,我做了最後的一點努力。”


    舒甜甜再看向了藥峰。


    萬千藍色的光點朝著藥峰紛湧而去,照得黑暗裏,如孤塔獨明。


    正在以微薄的星星之光,拚盡全力地驅散黑暗。


    她突然間明白,“最後的努力”是什麽了。


    藥神不是姬無恕,當時他雖然半步成神,卻還沒有足夠強大的神力,還是個文弱的醫修。


    他殺不動道聖、叫不醒癡醉的人,夢花綿綿怒放,人間邪神將成,他做不來太多的事——


    所以他撐起了這座延續了二十年的結界。


    他選擇了散盡半數修為,構建了這最後的一片淨土,像是黑暗裏的一點光點,在這人間最黑暗的地方,如燈塔獨明。


    舒甜甜聽見藥神對鳳女說:


    “小鳳凰,我要你來保護我了。”


    “我的修為隻能庇護藥峰一峰。但若是從今以後,隻要有人加入藥峰,寫上他們的名字,我的結界就可以庇護他們不受邪神侵擾,雖然力量微小,但代代庇護,成千上萬。”


    ……


    藍光徹底散去,手劄裏的畫麵也消失了。


    姬無恕其實早就知道發現藥峰的事了,他轉頭對舒甜甜說:“現在的藥峰,在藥聖成神之後,就成了一座神廟。”


    藥神舍去半生修為構建的藥峰淨土,在他成神後就成了神廟。甚至於不需要任何人做什麽,隻要你願意走進去,你就能夠得到神的庇護。


    為此,藥神付出了極為慘重的代價。他帶著妻兒逃跑,受了重傷不得不跑去了自己開辟的遺跡裏麵避禍。


    可……舒甜甜看向了藥峰的方向。


    整個藥峰空空蕩蕩,三聖門依舊醉生夢死。英雄的犧牲沒有起到任何作用,人間照樣淒淒惶惶。


    藥神以為可以代代庇護,成千上萬,但其實,他花費了如此心血的藥峰結界……


    如今,隻庇護了三個人。


    姬無恕曾走遍人間,見過了無數的例子,卻也是第一次見到藥神這樣的人。


    不,說神更加合適。


    ——畢竟某種意義上,藥聖已經具備了某種神性。


    *


    舒甜甜回了藥峰,翻開了那本記錄了藥峰弟子名冊的本子,她看見了在他們的名字之上,足足幾頁的名單,每個名字上,都被畫了一圈圈的黑團墨跡。


    姬無恕語氣平淡地陳述:“這是他們退出藥峰之後劃掉的。”


    舒甜甜愣住了:“為什麽?”


    她可以理解不來藥峰,可是來了又為什麽要走?


    誠如藥神所說,這裏已經是唯一的庇護所了,這一點力量可以和道聖對抗二十年,足以保護藥峰的人不受血鳩侵害,為何要離開?


    姬無恕在三界殿時,見遍了人間的醜惡與不盡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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