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陪伴過了近十年,小黑蛇似乎對這個中年修士一直愛答不理,可是一直到這個中年修士出事了,小黑蛇卻在最後出現,救了他。


    然而,代價卻是無數修士從隱蔽處出現,小黑蛇現出了龍神的原形。這一次……小黑蛇沒能跑掉。黑龍翻騰暴怒,猙獰的樣子比地獄裏的九頭蛇還要更加凶戾,再也看不出來最初跌落天幕時,龍神的半點模樣。


    第一段回憶到此結束。


    被帶走後的龍神發生了什麽,也許是天機宗祖師爺沒有記憶,也許是舒甜甜的問道心沒有自動補全。


    她很快就看見了第二段回憶。


    兩千五百年前,黑龍出逃,掙脫了鎖鏈,隻是這一次它不再是四處躲藏,隻想要找個窩掛樹上的可憐小黑蛇了,它成了一條真正的孽龍。


    於是,兩千年前,人們決定集合三界之力鎮壓它。


    有人弄出來了弑神陣和弑神劍,於是天幕中降下的集天地之力的一道貫穿傷,將它釘死在了陣法當中。


    這一天,赤金色的龍瞳變成了血紅色,它留下了一個兩千年沒愈合的貫穿傷;而傷他的人,全部留下了性命——除了那個曾經欺騙過小黑蛇的中年修士,因為那個卑鄙的背叛者遁走了。


    黑龍被幾乎釘死在陣法上,血滋養出蔓延數十裏的赤炎花的那個夜晚,是一個月圓之夜。


    一千年前。


    在上一個千年之劫,那個中年修士又出現了。


    這個中年修士,就是天機宗的祖師爺,他這一次的目的,卻是企圖在這次千年之劫時,契約這條孽龍。


    祖師爺似乎得到了當年將黑龍貫穿的弑神劍法,這個劍法讓這個人族,在大陣裏有了近乎神的力量。


    黑龍滿身血汙,它赤紅著金色瞳孔,幾乎看不見、聽不見,卻還是不願束手就擒,也不願意低下龍神的頭顱。


    失去了龍丹,近乎沒有了力量,也不願意給人當走狗。


    一直到黑龍終於無力地墜落,祖師爺大喜過望,他猖狂地大笑,他以為自己終於可以成功,隻要契約了這一條龍,他就是日後千秋萬代的正道魁首,甚至……可以成為神。


    可,狂喜的祖師爺,表情凝固在了臉上。


    因為身後提著龍骨劍、衣衫襤褸的長發青年緩緩站了起來,滿身血汙地、眼神凶厲地舉起了劍,以千年前一模一樣的姿勢,將他釘死在了陣法上。


    長發青年俊秀的麵容滿是血汙,甚至就像是什麽從地獄裏麵爬出的鬼,他甚至笑得有些癲狂,可是,看起來不知道為什麽,有點可憐。


    這是舒甜甜從未見過的虛淵老祖,也是她從未了解過的真相。


    那是她所謂的祖師爺,其實就是一個唯利是圖、貪求利益的小人,可他偏偏是正道魁首。


    所以這就是惡麽?


    因為,祖師爺是所謂正派,是人,而它非我族類。


    它不願跪,是惡麽?


    它不願臣服,是惡麽?


    神明本就驕傲如光,人卻要打斷它的脊梁骨、捏碎它的不屈,還要指責它,不夠聽話。


    那一刻,舒甜甜在心中想——


    她想,渡他、濟他,然後,送他重回雲霄。


    舒甜甜以一種誰都想象不到的速度,快速地度過了自己的金丹劫,幾乎是金光消散的那一刻,她睜開了眼。


    大造化丹成形,紫色的丹香香飄千裏,舒甜甜眼疾手快地用靈氣包裹住了香味,屬於大造化丹的丹霧飄散,讓本來陷入沉眠狀態的黑龍原形睜開了眼睛。


    龍骨劍在聞到了香味的那一刻就嗖地飛過去蹭丹霧了,在美妙的丹霧裏麵快樂得打轉轉。


    卻見到了舒甜甜突然間一把抱住了龍角,就忍不住哭了,一邊摸著他的龍角,一邊叫他小可憐。


    龍骨劍:?


    剛剛幫人擋了雷劫的虛淵老祖本尊:?


    小可憐?誰是小可憐,嗬嗬,世界上竟有人敢叫這凶戾的、能毀天滅地的存在小可憐?


    虛淵老祖非常不爽,一直到小醫修十分憐惜地親了親他的龍角。


    龍骨劍就感覺到了主人本來的暴躁不爽消失了,詫異極了。


    就聽見虛淵老祖十分詭異地一頓,自言自語道,“嗯,我是小可憐。”


    龍骨劍:……?


    第34章 女媧補龍   偷了就跑


    赤炎花田的金丹劫雲其實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而那本應該叫八大宗門意識到問題嚴重性的地階丹霧,也因為舒甜甜的及時攔截,更是沒有半點氣味泄露出去。


    反倒是今天一早,道墟子就將劍聖即將降臨下界,參與大計的事傳遍了八大宗門,天機宗的威望再次空前大增。


    上界修士也陸陸續續地到齊,虛淵一時竟呈現出來一番,黑雲壓城城欲摧的緊迫感。


    東烏城上,八大宗門齊聚一堂,正在為明天夜裏的滅龍做最後的準備。


    修習弑神劍的劍聖出來,已經叫他們看見了勝利的曙光。至於這弑神陣,更是千年效果不減。


    按理說應該高枕無憂了,可八大宗門吊車尾的卦宗,卻有些憂心忡忡,頻頻建議派人深入赤炎花田再行查探,以防止有變故發生。


    但,鑒於卦宗之人年年被打,公信力極低,所有人都沒當一回事。


    隻有遠在天機宗、守大門的步難行長老掐指一算,得到了和卦宗一樣的結果。


    甚至,他還掐算到了這事,竟然又和他的糟心徒弟扯上了關係。


    他眉頭緊皺,抬頭看了看天。


    一定是他算錯了,上次的桃花煞就莫名其妙,這一次就更離譜了。


    難道他的小徒弟還能把那麽大一條龍給扛走不成?她才幾兩肉啊?


    這事,到底提醒道墟子,還是不提醒呢?


    他抬頭望天,算算這裏距離虛淵的距離不短,一來一回可能耽誤他喝酒了,心中就打起了退堂鼓。


    *


    而花田裏——


    步難行長老的糟心徒弟剛剛把大造化丹給巨龍服下。


    雖說大造化丹可以肉白骨……但將天階丹方改成的地階丹藥,修真界恐怕除了她以外,就沒人這麽幹過了。因為沒有前人的經驗,這丹藥的效果會打折多少,舒甜甜自己也說不準。


    而且更加糟糕的是,因為渡了一次金丹劫,又過去了一天。


    等到一天後,那輪圓月升起,便是千年之劫的到來。


    那是巨龍最為虛弱的時候,也是弑神陣最強大的時候。她見識過前兩次千年之劫的慘烈,也知道這一次萬宗大會,八大宗門,乃至上界之人都會下死手,所以她勢必要在那之前,將龍龍偷走。


    她想要看看龍腹的情況,便哄著龍翻身,給她看看傷口。


    本以為上一次巨龍反應這麽大,可見是非常忌諱的,她都做好了磨破嘴皮子的準備。


    誰知道上一次打死都不給她看傷口的龍,用尾巴把傷口遮得嚴嚴實實的龍,這一次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舒甜甜摸了摸巨龍的龍鱗,龍當真就懶洋洋地動了,竟真的同意給她看那個貫穿傷了。


    弑神劍匯集天地之力的一劍,讓這個傷口兩千年都沒有任何愈合的跡象。


    這個傷口醜陋又突兀,看上去十分猙獰,在這條漂亮又傷痕累累的巨龍身上,有種殘忍的破碎感。


    也許是千年來第一次被人盯著看這醜陋的傷口,巨龍雖然一副並不在意的樣子,實際上龍尾巴不耐地甩甩,看上去甚至有點不安。


    畢竟,讓這樣的凶獸露出自己藏了兩千年的傷口、露出鮮少有人知道的軟弱,是非常讓龍暴躁的,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局促——


    那裏龍鱗都被削掉了一半,皮肉都變得焦黑,貫穿傷猙獰又血腥,實在是太醜陋嚇人了。


    她會被嚇到,會覺得驚恐,會覺得這條龍又醜又沒用麽?


    其實,他從前很好看的。


    她的注視讓這條龍越發焦躁了起來,不安,甚至帶上了微微的躁意,隻是這些局促的表現,放在這種長得非常不好惹的凶獸身上,就顯得有點凶戾。


    在巨龍終於忍不住想要藏起來那傷口,再也不叫她看到的時候,看了那傷口許久的小醫修摸摸他的鱗片,聲音有點發澀地問他,“疼嗎?”


    掉落天幕的時候,疼嗎?


    變成小黑蛇被人嫌棄的時候,疼嗎?


    被守護的人族用天地之力釘死時候,疼嗎?


    可這個問題叫巨大的黑龍有一瞬間的茫然。龍從來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他的傷口不會愈合,所以千百年裏,疼痛對於龍來說就像是呼吸一樣正常的事。


    龍非常強,就算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也仍然叫世界無數的生靈恐懼;就算是變成了一條普通小黑蛇的時候,照樣也是一條蒼天第二,老子第一的孽龍。


    他畢竟,又不是會哭會疼會叫喊的,軟弱的人類。


    這個問題讓凶戾的黑龍覺得費解又奇怪,可是看見小醫修哭了,龍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隻好把龍角湊過來,在她的臉頰上討好地蹭了蹭。


    舒甜甜揉了揉微微有點發酸的眼睛,被龍蹭得終於忍不住咧嘴一笑。


    她眼睛亮晶晶地想,以後不會了,以後有她在,都不會疼了。


    她柔軟的手指,放在了那可怕的創口之上。已經到達第二階的枯木逢春,能夠帶來的生機就像是涓涓的河流,於是一個個綠色的小光點鑽進去,引導著巨龍體內的大造化丹,匯集在一起,然後化成一股子紫色細流來到傷口處。


    巨龍的軀體一僵,幾乎是條件反射的,龍軀狠狠一縮。


    千年裏碰一下都會撕心裂肺劇痛的傷口,小醫修的柔軟手指碰上去的時候,卻並沒有如同想象中那樣帶來熾熱的劇痛。


    柔軟,幹燥又輕柔。


    她的手指所過之處,熾熱的疼痛消失了,枯萎的血肉快速掉落,很快被新鮮的血肉代替。龍身體所空缺的那個缺口上,自她的手指拂過的地方,光華流轉,紫色的丹氣覆蓋其上,緩慢地生長著皮肉。


    金紅色的血液在流動的聲音,枯死的生命在破土而生的聲音,無限被放大。


    放大到最後,龍的心髒供血律動的穩定節奏,漏了一拍。


    巨龍低下頭,去看那個貫穿自己的大洞之時,隻看見了一片紫色的丹霧氤氳,裏麵新生的龍皮還十分脆弱,薄得甚至有點透光。


    但,那確實是傷口愈合了。


    瘴氣不再瘋狂灌入吸食龍的生機,好不容易積攢的靈氣也不會因為大洞輕易功虧一簣,不會因為傷口的漏風,不得不維持一個姿勢到渾身僵硬。


    千年裏,最讓人覺得痛苦的其實不是皮肉之痛,而是絕望。


    巨龍垂下了頭顱,用尾巴慢慢地圈住了她,用龍角,蹭啊蹭啊,蹭得她忍不住發笑,抱住了龍,也用自己的腦袋去蹭龍。


    可是她不知道,巨龍其實在微微發抖。


    不是疼得,是在強行忍住那種,想要大笑的、想要帶她衝上雲霄翻滾好幾圈、想要將她拋起,再卷著她在最喜歡的深潭裏遨遊的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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