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汗涔涔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有種劫後餘生一般的感覺,虛淵老祖沒殺她,她活下來了。


    突然,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舒甜甜警惕地豎起了耳朵,抱緊了自己的藥箱,還沒有等到她反應過來,就見到了一個風韻猶存的婦人推開了門。


    婦人手裏提著些東西,放在了她身邊的桌子上,朝著笑了笑,聲音壓得極低,“姑娘是新來的吧?”


    舒甜甜不敢放鬆警惕,不動聲色地後退了一步。


    婦人絲毫不介意她的態度,笑著介紹了起來。聲音仍然很低,大概是畏懼聲音穿出去,還特意關了窗戶。


    舒甜甜這才明白自己為什麽能夠活下來——因為她是醫修。


    她誤打誤撞,竟然真的說對了關鍵詞。


    舒甜甜所在的地方,已經非常靠近虛淵中心了。


    虛淵三城並立,每座城池都有一位合體期的邪修坐鎮。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虛淵也有家族、門派,隻是散修的數量更大一些,但是都對三城俯首稱臣。


    然而在這三座城池外,有一處獨立於虛淵的地界——黑穀。


    虛淵的黑霧遮天蔽日,越靠近中心山巔越濃鬱,到了這處山穀,已經濃鬱到了黑暗的地步,所以就取名叫黑穀。


    這裏每年都有無數的醫修被抓進黑穀來送給那個大魔頭老祖,畢竟虛淵條件所限,金貴的醫修十分稀少。


    舒甜甜心想,應該是給虛淵老祖抓過來治病的,畢竟老祖神魂受損、經脈碎裂,一看就是陳年舊疾了,抓一群醫修過來也是很合理的。


    隻是……舒甜甜不是被人送過來的,而是被虛淵老祖提溜過來的,但,看樣子這人應該是不知情。


    婦人突然笑問,“聽說虛淵外,有個元嬰期的邪修今天抓了一個爐鼎回來,和你一樣是醫修,你認識麽?”


    舒甜甜心中咯噔了一下。


    婦人視線中的貪婪有如實質,卻在觸及到了某處的時候,像是被針紮了一下,臉色刷地變了。


    順著大娘視線,舒甜甜看向了自己的手裏,緊緊抓著一株熊熊燃燒的赤炎花。


    舒甜甜找了個借口說自己想出去看看,在婦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抓起了藥箱就匆匆出門了。


    黑穀名不虛傳,黑得隻能看見兩三米處的東西,路上三三兩兩的人們走著,甚至還有擺攤賣東西的,隻是人非常少,而且各個安靜至極,仿佛都不敢發出任何聲音似的。


    舒甜甜揣著那朵赤炎花,走得飛快。


    就在剛剛,舒甜甜猛地想到了一個問題——


    如果說虛淵裏的醫修鳳毛菱角,那麽這個村莊裏,大部分的所謂“醫修”,應該全都是邪修才對。


    而虛淵充滿了殺戮、嗜血,是放大了惡的地界。邪修的法則就是弱肉強食,那麽,這群“醫修”之間,難道就會和平相處麽?


    那麽修為才在練氣期的舒甜甜,大概就是食物鏈底端中底端,偏偏她還是一口行走的唐僧肉……


    舒甜甜特別清楚,自己現在還平安的唯一原因,就是懷裏熊熊燃燒的赤炎花。


    但是這朵花,快熄滅了。


    舒甜甜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就算沒有回頭,無數惡意的打量和垂涎的目光,都刺在了舒甜甜的背後。


    這個虛淵裏的村莊聚落,籠罩在終年不散的黑霧裏麵,不遠處卻見得一處高入雲端的巨大山巔,仿佛是擎天之柱撐住了整個天空一般,在虛淵的穀地地形裏十分醒目。


    舒甜甜加快步子朝著那個方向快走。


    風吹得赤炎花火苗風中飄零,很快,就在舒甜甜走出了村莊的那一刻——滅了!


    舒甜甜抱著藥箱拔腿就跑——


    救救救命!!!


    然而舒甜甜隻是個煉氣期的小醫修,一手醫術出神入化,卻隻會點輕身術。


    眼見著身後潮水一般湧來的黑色邪修們,舒甜甜前麵就是一個不高的斷崖,她幹脆抱著藥箱一滾。


    沒有啥意外,舒甜甜摔傻了,滾了五六七八圈才停下來,等到她一邊咳嗽著一邊回頭看的時候,卻並不知道為什麽,那群邪修們都沒有追上來了。


    舒甜甜氣喘籲籲地坐起來,卻看見了一片山穀的赤炎花,蔓延天際,美得像是一片火,燒紅了的天邊。


    是了,這裏有這種花,那些邪修不敢來了。


    明明有點詭異的場景,舒甜甜卻終於鬆了一口氣,整個人徹底躺平在了一片赤炎花中間。


    邪修們停在了聚落盡頭,互相無聲地用神識交流著,


    “咦,她不是被燒死了麽?為什麽坐起來了?”


    “嘶,又躺下去了,應該是烤糊的時候屍體會彈一下,總是會死的,沒人能出來。”


    “可惜了這極好的爐鼎……”


    細細碎碎神魂議論聲散在了山崖上的空氣裏,潮水一般的邪修漸漸地退去了一片。


    於是也就沒有人注意到,“烤糊了”的舒甜甜終於喘勻氣了,重新站了起來,朝著一望無際的赤炎花深處走去。


    如果沒有意外,這就是舒甜甜短時間的避難所了。


    她還要想辦法傳消息給狗比師尊,雖然回去就是大型狗血言情劇雙標現場,那也比虛淵這驚悚片場要舒適得多。


    隻是舒甜甜走著走著,突然間覺得這地的質感有點不對勁……


    軟軟的,又硬硬的。


    第3章 廢棄大陣   貧窮甜甜


    虛淵裏,元嬰期邪修元敬之被殺的消息長了腳一般傳了出去,但是卷起更大恐慌的則是:大魔頭醒了。


    虛淵老祖已經足足二十年沒有出現過了。以至於入夜後不能大聲說話的禁忌,都從原本賴以生存的保命法則,慢慢變成了似是而非的傳說。


    元敬之是這二十年的時間裏成長起來的邪修,不是不清楚這個禁忌,而是並沒有放在心上,如今剛剛好撞上了月圓之夜,就算是死了也不能引起虛淵眾人的同情。


    但是作為邪修,誰又沒有點保命的本事呢?


    軀體叫都沒叫一聲就直接被打得灰飛煙滅,元敬之放在鬼蜮城宅邸裏的鎮魂幡卻守住了他的最後一絲神魂。


    但是元敬之醒過來的第一句話卻是幾乎是咬牙切齒的怨毒,“好一個小醫修!”


    他本盤算著為處境艱難的心上人除掉這個心腹大患,順便拿這爐鼎治治天雷之傷,可現在拚死逃脫的元敬之,那一絲神魂也細得風一吹就倒,也隻有走鬼修一條路了,損失修為不說,連自己的身體都沒了。


    如意算盤被摔得粉碎,怎麽不叫元敬之惱恨不已?


    此時此刻在赤炎花海裏,被惦記上的舒甜甜打了個噴嚏,頓時停下了腳步,低下頭仔細看了看“地麵”。


    虛淵裏全都是邪修,一個煉氣期的醫修根本就活不下來,舒甜甜要是不想出去給大哥大嫂們送菜,就得暫時老老實實待在這片赤炎花海中。出於小命考慮,舒甜甜也要搞清楚這“地麵”究竟是什麽東西。


    舒甜甜所在的這一片地麵,仔細看就知道,其實應該是什麽巨型生物的鱗片,玄黑色,上麵還有繁複的花紋,鋒利的邊角泛著寒光,實在是漂亮得讓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摸一摸。


    但是糟糕的是,舒甜甜發現這一片鱗片就有她兩個腦袋那麽大,甚至以舒甜甜的身高,完全判斷不出該生物的全貌。


    她環顧四周,隻見花海周圍殘垣斷壁,以某種玄妙的方位擺放著——乍一看,像是什麽廢棄的的陣法。但是這個陣法太過於玄妙,舒甜甜並不認識。


    再遠一些就是高入雲端、如同擎天之柱一般的高大山巔。


    山巔之上,隱約可見黑霧纏繞的雕欄畫棟,按照原著記錄,那應該就是那位虛淵老祖的住所了,漂亮歸漂亮,卻有種撲麵而來的陰沉壓迫感,和那雙漂亮蒼白的手給人的感覺簡直是一模一樣。


    等到舒甜甜吭哧吭哧爬到了殘垣斷壁的頂端之時,天光已然大亮,虛淵漫長的黑夜終於到了盡頭。


    舒甜甜舒了一口氣,轉頭眺望那片燃燒的花海。


    濃霧折射著天光,如濃雲揉碎的光影灑了一地,舒甜甜終於看清楚了那花下的龐然大物,那物映入眸子的那一刻,舒甜甜倒吸一口冷氣


    ——是龍!


    黑金色的鱗片覆蓋了全身,白色的龍須、黑金色的龍角,龐大而威嚴的身軀……莊重、威嚴,天光乍碎在它身上,像是沉眠的神像,安靜盤桓在了那片赤紅色焦土之上。


    漂亮得仿佛是神之造物,仿佛這龍若是蘇醒,必然是帶火移星陸,升雲出鼎湖的場景;必然是帶著巍巍山巔一般的壓迫感……


    舒甜甜從前在影視特效裏見過最漂亮的龍,在這樣的神造之物都不及其萬一。


    然而這樣的神之造物卻傷痕累累,在天光之下,傷口顯得猙獰又可怕。龍角殘缺;那流光溢彩、漂亮得讓人幾乎是挪不開眼的龍身和尾巴,全是大大小小的撕裂傷,傷口在不停地滲血;腹部和尾部,那些漂亮的鱗片層次不齊,仿佛是被硬生生扒光似的;還有一道巨大的貫穿傷橫亙龍身。


    遠遠看過去,殘垣斷壁就像是一個橢圓形的陣法,似乎有一把無形的巨劍將這條龍死死訂在了陣法的中央。


    大概是躺了許多年了,那條龍身上甚至還長出來了各種靈草,以至於舒甜甜一開始壓根沒有發現自己踩著的是一條龍。


    天光下,那些金色的細碎的光點,若是仔細看,就會發現那是從仿佛永遠愈合不了的傷口裏流出來的龍血。


    美麗,猙獰,滿是血腥的煞氣。


    舒甜甜被震撼得久久不能回神,然而,作為一位醫修,看見這樣的傷口的第一反應就是——清創、止血、包紮。


    舒甜甜回過神來,按住了自己蠢蠢欲動快要去掏藥包的手——有病治,沒命治呀!


    看著漫無邊際的赤炎花,舒甜甜突然間想到了虛淵老祖蒼白腳踝滴滴嗒嗒的鮮血開出來赤炎花,看向了那條龍:那應該是虛淵老祖的本命靈獸吧?


    《師尊把我當替身》這本小說裏,對於虛淵老祖的描寫其實也不太多,出場基本就是在殺人,作為全民公敵的存在,一直在被正派想方設法地弄死。


    書上並沒有提到過虛淵老祖的靈獸,但是想想也知道,不遠處就是那魔頭的居所,這條龍肯定就是他養的了。


    對於華夏子民來說,看著傳統圖騰神獸奄奄一息不能救,和看著某些外國動物園虐待大熊貓的心情是一模一樣的,但是她現在泥菩薩過江,哪裏敢去動大魔頭的龍?


    舒甜甜戀戀不舍地看了看那條龍,幹脆找了個隱蔽的角落背對著那條龍,眼不見心不煩,一屁股坐了下來,打開了自己隨身攜帶的藥箱,開始檢查自己的全部家當。


    被困在身體裏的十六年,舒甜甜雖然什麽都做不了,但是卻也能聽能看,因為無聊,該學的不該學的,全都學了一遍。


    舒甜甜一直認為,在她掌控身體之前的自己,更像是失憶的自己,被強行安上了npc的降智設定。


    而屬於她自己的意識則被困住不能動,一直到了死前才得到了一線生機,她改變了必死的局麵,這才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身體。


    為什麽舒甜甜之所以一直堅信,那個二百五白月光就是她本人,也有十分強大的證據——比方說藥箱裏麵那一套老中醫標配的針灸用具。


    舒甜甜跟在中醫專家老爺子身邊長大,爺爺從小就吹胡子瞪眼抓著甜甜當童工,幾歲的時候就被爺爺的病人們戲稱一聲小舒醫生,後來倒是去學了西醫,氣得老頭子一天三頓電話。


    所以中西合璧的小舒同學上得了手術台,拿起針也能做針灸。


    但是這個修真界,可沒有針灸術這種東西。


    這個世界醫修和其他修士的修煉方式差很多,雖然都是引靈氣入體、都要學習門派裏的各種心法、招式,但是別人學的是打架的,醫修學的是治病和煉藥。


    這一世的舒甜甜被師尊匆匆送出去的時候,正在給師弟診治,所以順手就把藥箱給帶過來了。


    藥箱裏麵除了自己找人定做的針灸工具,現成丹藥並不多,隻有一瓶補氣丸、一瓶清心丹,倒是外傷藥粉極多。


    舒甜甜把藥箱子裏裏外外翻了一遍,企圖找到幾塊靈石,實在是窮得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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