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綿回家之後就在專心地看資料。


    她先是把雷茗的資料完完整整地看了一遍,她現在年紀不大,檔案裏的資料並不多,好像也沒什麽社交媒體的賬號,木綿看完之後也隻是對她的身世有了一點了解,但這一點了解也讓她唏噓不止。


    雷茗的母親在她初三的時候去世了,隻留下了她和妹妹兩個人,雷茗之前成績很好,但她父親沒有送她上普通高中,而是送進了這家職高。這倒不一定出於輕視女孩的傳統觀念,隻是家裏經濟條件太差了,她的父親腿部有病,不能正常行走,隻能靠給人補鞋掙錢。


    在這個年代,對大多數人來說上不起學已經是天方夜譚了,但也有些人,被現實因素捆綁著不得不蒙著眼睛朝前跑。職高上學不要錢,還給發補助,對這樣的家庭來說簡直是一條通天的大路。


    木綿把這群學生的資料挨個看了一遍,但看完之後,居然找不到一個父母都在並且關係很好的家庭,甚至還有學生的資料上除了一個七十八歲的奶奶什麽都沒有。


    木綿看得有點難受,拿著杯子走到了窗邊,兩眼沒什麽精神地朝外看,這會兒已經是深夜了,窗外路燈昏暗,沒什麽能看清的東西,隻有別人家的燈火還在亮著。


    這個時候,她的手機發出了叮的一聲。


    木綿立刻拿起手機,解開鎖屏,她以為會是哪個朋友發來的信息,沒想到,卻是雷茗發的消息。


    木綿馬上就提起精神看屏幕,看清的那一刻,她詫異了,雷茗隻給她發了一個字:“我”。


    木綿不明白一個“我”是什麽意思,既然是雷茗先發的信息,她問一問也沒什麽突兀的。


    木綿就打了一行字過去:“怎麽了,有事情嗎?”


    她等了一會兒,對麵才回消息:“沒事情,手機在別人手裏點錯了。”


    這樣啊,木綿回複了一個:“好的。注意休息。”


    但放下手機的那一刻,她突然醒悟了,手機在別人手裏點錯了?正常情況下這種事情可能發生嗎?尤其雷茗看上去還是個很謹慎的小姑娘。


    她不會正在被霸淩吧。


    木綿一瞬間做好了戰鬥準備,她需要去看看。


    既然是戰鬥,行動科科長就不能缺席,剛好手機屏幕還亮著,木綿發信息問李斐:“突發事件特殊活動,現在有空嗎?”


    李斐回複得很快:“有。”


    木綿得到答案立刻就在腦內把行動計劃製定好了,第一站,她要先去特備局,把李斐捎上,去他的廢墟房裏偽裝鄰居。昨天西塔看她瞬移已經用熟了,主動教了她瞬移的高端用法,比如怎麽快捷簡便地捎個人。


    木綿輕車熟路地變身,閉眼,“咻”的一聲,她到李斐的辦公室了。


    木綿有些得意,魔法少女的能力真好用——


    “……”


    她沉默了。


    片刻後,她閉上了眼睛,背了身,對李斐舉起雙手:“你繼續換衣服。”


    轉過身的木綿很尷尬,雖然李斐什麽樣子她都看過,但現在這不是前任了嘛,以後還是需要注意一點,並且要記住,現在李斐以辦公室為家,在辦公室裏是可能看見些不該看的東西的。


    她在心裏大聲地做著檢討。


    但,檢討著,她的腦海裏又出現了剛剛看見的腹肌,“腹肌真不戳”,這個聲音在她耳邊偷偷摸摸地響起。


    不,不能想這個,她覺得李斐是故意的,他都知道她要來找他了,還不謹慎一點,躲在後麵的休息室裏換衣服不就得了。李斐肯定在心計她,她不能吃這種糖衣炮彈。


    不過……嗯,腹肌真不戳。


    “……”


    當代人類有沒有一點控製自己思維的能力啊。


    淦。


    木綿正在胡思亂想,李斐的聲音忽然從她背後響起,距離她很近:“你背過去幹什麽?”


    第28章 “喂,是警察同誌嗎?這……


    木綿結結巴巴地說:“就, 直接看的話不太尊重你吧。”


    李斐好像思索了一會兒才緩緩答道:“哦,這樣啊。”


    他的尾音比平時略長,聽起來莫名就帶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好像他完全看破了木綿的偽裝, 知道她隻是在瞎謅一些看上去光明正大的理由。


    木綿被他搞得臉頰有些熱,不光是尷尬,還有些羞惱。


    如果李斐就著這個話題繼續發揮, 她明天早上就去檢查特備局的績效考核表, 給李斐扣個七葷八素。


    社會人的懲罰方式就是這麽地簡單粗暴。


    還好, 這個話題很快就過去了, 李斐沒有再借題發揮什麽, 閃避了木綿的攻擊, 保住了自己的績效工資。


    換好衣服的他走到了木綿的麵前,直接問:“發生什麽事情了?”


    木綿整理了一下思路,道:“剛剛雷茗給我發了條信息,後來又說發錯了, 我想著她這種性格的小孩沒什麽意外情況的話, 應該不太可能出現發錯信息的情況, 所以我想去那邊看看。”


    說著, 她伸出手, 手指放在李斐的左手邊。


    李斐彎著脖頸看她的手, 看了兩秒,抬起頭, 看著她露出了疑惑的眼神, 兩眼之後又不動聲色地垂眼瞥她的手兩眼,好像在確認那個玩意兒到底是真實存在的嗎。


    木綿:“……別多想,就是帶你一起瞬移的話需要有肢體接觸。”


    李斐:“哦。”


    哦完, 李斐已經握住了她的手,他臉上肌肉繃緊,目光直視著前方:“我好了,出發吧。”


    於是,魔法少女的瞬移開始了。


    其實瞬移就是閉上眼睛而已,沒什麽花裏胡哨的東西,平時木綿使用瞬移的時候打個哈欠時間也就過去了。


    但今天,被李斐握著手,這個哈欠長的時間感覺上就像擴充了無數倍,如果說時間的流逝如同鳥類的離去,瞥一眼就消失,但這一眼,她在這隻鳥兒離去前把它所有羽毛都仔細打量了一遍,清晰又深刻。


    這樣的體驗是會讓人覺得局促,手心也想要出汗的。


    幸好,哈欠會打完,鳥兒也會飛離,他們的腳再一次踩在了地麵上,短暫的相交結束,他們不約而同地鬆開了對方的手。


    木綿把手下意識地握成了拳,貼在身體兩側。


    深呼吸了好幾口空氣,站在廢墟房間裏的木綿才對李斐說:“不能耽誤時間了,我要趕緊下樓看看。”


    如果想要了解雷茗那裏發生了什麽事情,親眼看一看比什麽都好,唯一需要確定的事情就是雷茗現在是否住在這裏。


    下午都發生了爆炸,在汪華那邊的操作下,爆炸發生的對外理由是公寓外的變電器燒壞了,把整件事變成了一場可以容納進科學解釋範圍的事故。


    但按照常理,學校應該出於安全考慮,把學生轉移到其他地方居住。她來這裏,其實隻是因為雷茗沒有回複她“你在哪裏”這個問題,過來瞎貓逮死耗子的。


    但顯然,這所職高的管理層膽子比較肥,就算發生了爆炸,那也無所謂,好不容易找到的住所咱必須利用到位。


    於是,在木綿打開門的一瞬間,她就聽見了幾道尖利的女生,還有一個人很傷心的哭聲。


    木綿立刻衝下樓了,衝之前還交代李斐一句他先別出場,她一個人就夠了,他一個大男人半夜去女生堆裏勸架,實在不太合適,容易引起對方的警惕情緒,獲得兩邊都討不到好的結果,如果有戰鬥他再冒個頭,李斐很聽話地答應了。


    但他也飛快地表示要跟木綿把語音連上,免得聽不清她那邊的動靜。


    木綿同意了。


    木綿走到一樓的時候,剛好看見白天那個喊阿姨的女孩子和雷茗對峙,旁邊還圍了好多女孩。


    木綿想了想,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態表情,裝得像是一個不識趣又八卦的長輩,老遠就大聲地說:“怎麽了怎麽了,大半夜不睡覺發生什麽事兒了?”


    她的聲音很大是不錯,但在場的女生連同雷茗都沒怎麽買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仍舊集中在這場對壘之中,木綿隻能艱難地一邊朝裏擠,一邊踮起腳尖朝裏看。


    “劉芳菲,你別太過分,我已經夠忍你了。你平時帶著那幫人孤立小春就算了,現在還汙蔑她偷錢,你是不是腦子有病?”雷茗非常生氣地對那個女生喊道。


    在一邊旁聽的木綿立刻抓到了一個關鍵信息:那個說話不怎麽好聽的女孩叫劉芳菲。


    有了這個概念之後,木綿皺了皺眉。


    在她的資料裏,劉芳菲就是那個父母都已經離開,隻剩下一個奶奶帶她長大的女生。


    她原本以為這種的家庭背景會讓劉芳菲性格內斂懂事一點,但沒想到,反而是加倍的潑辣和蠻不講理。


    劉芳菲很理直氣壯地說:“你說不是她偷的錢,你怎麽知道,你又不是二十四小時都在她身邊。丟錢的時候隻有她在寢室裏,不是她能是誰?”


    雷茗冷笑一聲:“你說是小春,但小春根本就不認識錢,她拿你的有什麽用?”


    她氣勢洶洶說話的時候,她身邊那個看上去反應略慢的女孩子看見了木綿,本來還在哭,這會兒又彎著眼睛對木綿笑著打了個招呼,笑容看上去天真又可愛還帶著一點迷糊。


    木綿對她回了一個笑,同時腦海裏開始回想她的記錄。


    小春,沒猜錯的話,這個女孩名叫戴春歸,出生的時候難產影響到了智商,一直都傻乎乎的,哪怕是小學水平的知識她都無法掌握。其實按理說她不應該讀職高的,但家長有安置燙手山芋的需求,學校有拿補貼的需求,她就自然而然地來到這裏了。


    她在這裏過得怎麽樣,受沒受欺負,除了和她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雷茗,可能沒有一個人在意。


    想到這裏,木綿有了一種很強烈的想要歎氣的衝動。


    等職高念完,小春的未來會怎麽樣呢?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會被家裏很快嫁出去吧,連結婚證都不用辦,擺兩桌酒席,事兒就算成了,反正她人傻性格又好,估計也不會反抗。


    木綿突然在想,她能怎麽幫小春呢?


    一時間想不出辦法,爭吵聲卻更大了。


    劉芳菲指著雷茗說:“她不認識錢又怎麽樣,也沒準就是覺得好玩就拿走了。”


    雷茗聲音很冷地說:“但你們下午明明沒在我跟小春的東西裏找到那筆所謂的錢,難道還不夠證明她的清白?”


    劉芳菲有一瞬間的語塞,片刻後,她反應過來,強撐著說:“確實沒找到,但萬一在你和小春的身上呢?”


    雷茗在短暫的意外之後,眼神迅速地變得可怕起來,額前好像都蒙上了一層陰翳:“你想幹什麽?”


    劉芳菲什麽都沒察覺到,仍舊語氣囂張地說:“你把衣服脫了,我要搜一遍。”


    雷茗:“你敢?”


    劉芳菲得意洋洋地笑了:“我當然敢,你這邊就兩個人,我這邊可是這麽多人,我為刀俎,你是魚肉,懂不懂?”


    說著,她已經開始招呼旁邊的人朝著兩人靠近了。


    雷茗氣得發抖,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你們欺人太甚。”


    她話音剛落,木綿就聽見了一聲非常小的電流聲,聲音就是從雷茗的手裏傳來的,和白天的異常聲音完全一致,這種壓抑著的電流聲像是春天河流破冰前的細碎聲響,它隻是一個引子,再下一步,並不需要太久,整條河流就會奔騰起來,一路咆哮著向前。


    如果不加製止,有大事要發生了。


    這個時候,作為全場唯一的大人以及魔法少女本女,木綿必須救場。


    她審時度勢片刻,拿起了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


    “喂,是警察同誌嗎?這裏有一起校園霸淩案件。”


    掛了電話之後,她對著身邊所有少女微笑:“大夥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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