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遊明閣陷入一片嘩然。


    “神女,你這麵子可真夠大的啊。”就連極樂天宮的包廂之中,方才安心當背景板,大氣也不敢出的金丹同門,也忍不住陰陽怪氣,“兩百一十萬,買你一個麵子,咱們這滄流界的金丹修士裏,你絕對是獨一份了吧?”


    陰陽怪氣,沒有好意,而且酸。


    大家都是金丹修士,大家都是極樂天宮弟子,大家都是天才?,怎麽就偏偏虞黛楚這個從來沒有見過的當上了神女,而且名字報出去,竟然還真的有人願意買她的麵子的?


    ——那可是兩百一十萬中品玄珠,尋常金丹修士一輩子也不可能攢到的財富啊!


    把她們賣了,一輩子的唯一目標就是賺錢,畢生都在拚命賺取玄珠,能不能在壽元終結之前賺到兩百一十萬,都未可知,而落到虞黛楚的身上,竟然就隻是一個麵子。


    麵子,多麽虛


    無縹緲的東西,握不住,抓不著?,輕飄飄的,好似根本沒有一點分量。


    但它可以輕如鴻毛,也可以重於泰山,可以一文?不值,也可以價值連城,隻看它的主人,究竟是誰。


    或羨慕,或酸澀,或審視,又或是忌憚的目光落在虞黛楚的身上,隱秘得仿佛隻要她一回頭,便會立刻消失,讓人無法探尋它們的主人究竟是誰,然而又清晰得仿佛可以將她灼燒、融化。


    但虞黛楚隻是淡淡地坐在那裏,目光遙遙地落在那黑暗中唯一的一點光亮上,背脊筆直,仿佛她也是一把劍,永遠不會為了任何東西折腰,也絕不會為誰回頭。


    就算是這包廂中,對虞黛楚最?是了解,也最?是看好的秦月霄,也萬萬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微微蹙眉,目光落在虞黛楚的身上,顯得有些?複雜,然而開口,卻又好似一切都隻是再正常不過的結果,“這種事就是這樣的——在需要的人眼裏,你的人情珍貴無比,在不需要的人眼裏,就隻是賠本買賣。你正好趕上了,也算是運氣不錯。”


    虞黛楚也覺得自己運氣不錯,這偌大的滄流界,竟然能有人這麽看得起她,為了她一個麵子出了這麽高的價格,就算虞黛楚自知是千裏馬,也得含淚感謝一下伯樂吧?


    ——但,


    虞黛楚艱難落淚:不知道究竟是哪位伯樂這麽看好她,竟然願意為她花這麽多錢,她願意給這位大佬頒發一個第一粉絲的標誌。但,能不能請這位大佬,直接把錢給她?


    這位一個人情能值兩百一十萬的千裏馬,手頭連一千中品都還沒有呢。


    和大荒神殿所謂的因果,不管到底稀薄還是濃厚,不管究竟是否存在,都結著?沒關係的,把兩百一十萬中品玄珠給她就夠了!


    虞黛楚痛心疾首,長籲短歎,簡直想當場跑到論壇上發一個帖子,題目就叫做#粉絲給我花巨款買了個影響力超大的應援,能夠讓整個世界都震驚、極大增大我知名度的那種,但我真的覺得好抑鬱,他怎麽淨亂花錢,這錢給我不香嗎#


    一旦被人看見,一定會大罵她凡爾賽的。


    虞黛楚遺憾搖頭。


    “你也別太得意。”秦月霄好似天生就是來給虞黛楚抬杠


    的,後者擔憂的時候,她要來安慰開解,後者稍稍鬆一口氣,又立馬開始打擊人了,“將欲取之,必先與之,這人願意為你的一個人情花這麽大的代價,所圖一定不小——這可是拿著宗門給你抬身價,你不可以不還人情的。”


    虞黛楚無語凝噎。


    合著?就是,尋常的人情和承諾,作為魔修,完全可以鴿掉,裝作完全不存在的樣子,但是有極樂天宮的名聲涉入,那就一定不能食言?


    那這麽說來,大荒神殿收獲了兩百一十萬中品玄珠,極樂天宮收獲了一個極有聲望的神女和隨之而來的極大聲望,報價者收獲了一個必然會兌現的人情,而她收獲了……


    一個不得不還,而且一定很難搞的人情??


    虞黛楚恐成最?大輸家。


    這是一場,所有人的狂歡,她一個人的寂寞。


    “兩百一十萬第一次。”拍賣台之上,葉長老的臉上還殘留著?些?微的詫異。


    她在這遊明閣中待了一兩百年了,主持過的大大小小的拍賣會中,什麽樣的寶物沒有見過?兩百一十萬中品玄珠,自然是很多的,但對於葉長老來說,在她主持拍賣過的寶物裏,還根本排不上號。


    但那都是實打實的寶物,無論換成是誰,都不能否認價值的寶物,價格也許會有溢出,但絕對不會離譜的寶物。


    而眼前這一筆看起來會成的交易,拍賣的東西本身,卻遠遠夠不上這個價格,完全是靠著?這物品背後的一個名字在撐著?。若說這把劍值五十萬,那麽剩下的一百六十萬中品玄珠,就是“虞黛楚”這個名字所能承載的價值。


    ——但,真的會有人願意花這樣的天價,買虞黛楚一個人情嗎?


    雖然這把劍的價格是葉長老定的,若說這一切都十分荒誕,也是從她開始荒誕的,但真正開始報價的時候,她還是感到了一絲不真實。


    “兩百一十萬第二次。”


    黑暗裏是一片寂靜,寂靜到仿佛這裏並沒有藏著成千上萬個平日裏會對凡人無比殘酷,會為了一點小利益大打出手、你死我活的魔修。寂靜到葉長老甚至感到陌生,懷疑這黑暗裏空無一人。


    “兩百一十萬第三次。”


    沒有,什麽都沒有,沒有報價,沒有


    質疑,當然也沒有……反悔。


    “成交!”


    葉長老一邊落下拍賣錘,一邊模模糊糊地想著,也許在未來幾十年裏,這筆交易都會成為整個滄流界的熱議話題,成為無數修士吹牛時的話題、無數話本主角的模板——又或者,是反派的模板。因為這樣的存在,有點過於離譜,離譜到放在小說裏,也會讓人覺得太扯,即使是最會做夢的修士,也沒法自我代入到這樣離譜的存在身上。


    所以隻能是個反派,也隻會是個反派,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高高在上,不可逾越,不可征服。


    “恭喜這位道友,做成了我們遊明閣這次的第一單生意。”葉長老含笑揮手,眼前的陣法微微一動,將那把劍送回了原來的地方,案上空無一物,“請這種道友在拍賣會後,來品鑒室取走拍下的寶物。”


    她抬眸,微微一歎——這個巨款拍下這把劍的人想要什麽她不知道,虞黛楚會為此付出什麽她也不知道,滄流界自此之後究竟會形成多大的討論規模她不知道,但她可以確定的是,從今天起,這把劍是真的會名揚天下,而燕蠻真這個本該塵歸塵土歸土的死人,會隨著這把劍,獲得生前都未必能有的聲勢。


    燕蠻真:真正的贏家,死了都要躺贏。


    而隨著葉長老的落錘,一片黑暗之中,死寂也終於變成了一片嘩然。


    這些?魔修方才沉默不語,當然不是因為這一切無足輕重,不值得他們發言,而是因為這一切實在是太過驚人,以至於即使是什麽都有可能發生、什麽都沒什麽大不了的、最?瘋狂的滄流界,也要為之寂寂無聲——


    仿佛一點雜音,就會錯過了一點變故,掩蓋住可能存在的反悔。


    與其說這是一種體貼,倒不如說是一種不敢置信,麵對近乎違背了他們常識的事實的不敢置信。沉默,隻是因為希望有人能站出來告訴他們,這隻是一個誤會,一切沒有發生,他們的常識不會被顛覆,而一個金丹修士的聲望……


    也不可能達到這種地步。


    然而,在這罕見到近乎另一個奇跡的、所有魔修近乎默契的死寂之中,什麽也沒有發生。


    一百萬的價格已經足夠瘋狂,落錘卻變成了兩百一十萬。


    一個真敢賣,一個也真敢買。


    一個真敢開價,一個也真敢掏錢。


    ——到底是這個世界瘋了,還是他們瘋了?


    而這一切奇跡的締造者、傳奇存在的本身、不可思議的化身、聲望的頂點,在無數豔羨的、驚異的、難以置信的一聲聲心底沉吟中,靜靜地坐在位置上,仿佛要化作一座雕像,麵色沉沉,幾乎要落下淚來。


    虞·從不缺錢·黛楚:我損失了一個億!!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是凡爾黛~


    雖然說著很忙,但我還是努力日了個萬,我真是太棒了!!


    第88章 、符寶亮相


    遊明閣的第一件寶物開到這樣的價格,顯然已經遠遠超出了往年的規模,將整個遊明閣之中的氣氛直接提升了一個檔次,這樣的事情,在方才這把劍被擺到拍賣台上的時候,無論是這一切的安排著葉長老還是坐席之上的所?有觀眾,都是絕對沒有想到的事情。


    而?這樣的意外,倘若不出意外,也是絕無僅有的一次,在之後的所?有拍賣會?裏,都不可能有這樣的規模了。


    無論所有人覺得這把劍,以及這把劍背後的那個人情,究竟配不配得上這個價格,有人願意花這麽大的代價買下,這已經是不爭的事實了。有人賣,有人買,便再也沒有人能說虞黛楚的麵子配不上這個檔次——即使這個價格有著很大的溢價,但有了元嬰級別的檔次,卻是絕對無法否認的。


    “從今天起,這姓虞的小姑娘,便要比你?們先走一步了。”無垠血海的包廂中,權舟悠悠地一笑?,朝著蘇鶴川說道,“蘇師侄,這滄流界臥虎藏龍,你?作為咱們無垠血海的第一真傳,可得好好努力啊,雖然你和這虞神女關係不錯,但涉及到宗門體麵,可不能徇私啊。”


    權舟說這種話,自然是為了惡心蘇鶴川一下。當初褚晗日和蘇鶴川爭得你?死我活,就是為了一個“第一真傳”的名頭,當時權舟也沒少幫徒弟謀劃,現在褚晗日被權舟自己送到了蘇鶴川手下發下因果誓,昔日的弟子,便已經成為了棄子。


    然而權舟對於徒弟沒有多少情誼,對於惹自己不大痛快的人卻是很有點記仇的,他現在明褒實貶,字字都在給蘇鶴川上眼藥,倘若後者沒有虞黛楚的實力?強,便成了“不顧宗門體麵,徇私放水”。


    權舟這樣的心思,自然是毫不掩飾的,但凡是有點腦子的人,都能聽出這其中的幸災樂禍,然而滿室裏這許多的金丹弟子,卻一個個都低著頭,裝作什麽也沒有聽見,更不覺得有什麽奇怪的。


    凡人總是把修士想成仙聖,覺得以仙聖的心境和修為,自然是超凡脫俗,不會?有凡人一般的狹隘心理的。然而即使是講究天人合一的道門修士,能做到這一點的人也少之又少,更


    不必提循著欲望而?行的魔門修士了。像權舟這樣睚眥必報,一點點小不痛快也要揪住的行為,其實常見得很。


    當然,常見,不代表就好接受,至少麵對權舟真君這樣的存在,是一件很有些難過的事情。


    蘇鶴川微微垂首,微微笑?了笑?,“弟子一定盡我所?能。”


    “隻是盡其所能,那可是不夠的。”權舟真君不依不饒,非得蘇鶴川當場許下一個承諾,越大、越像做夢越好,最好能把牛皮吹破天,到時候蘇鶴川辦不到,他自然就可以拿來對蘇鶴川發難一番來了——有淮山真君在,他當然是沒法直接殺了蘇鶴川,也沒法毀去後者的道途的。


    但,大家都是魔門修士,又是主修虐欲的血海修士,想要不傷人前程與性命而懲治一個人,難道還要一籌莫展?


    權舟有的是辦法讓蘇鶴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弟子與虞黛楚的關係確實不錯。”蘇鶴川當然不會?被激將,也不會?被權舟逼到退無可退,他淡淡地說道,“倘若能將這個極樂天宮的神女拐進?本宗,這才是真正的本事,隻是擊敗她,未免也太過目光短淺——沒什麽格局。”


    沒什麽格局!


    權舟真君差點氣個仰倒,他本是想看著蘇鶴川進?退失據,不知如何回?答,這小輩倒好,直接開懟,一點也不給元嬰真君麵子,完全沒有一點自己實力?低微的覺悟。


    權舟雖然不敢擊殺或者毀掉蘇鶴川的修為,但在有理由的情況下,想要給蘇鶴川一點教訓卻是一點顧忌也沒有的。然而偏偏問題在於,蘇鶴川這句話有點微妙,因為論起“將極樂天宮的神女拐進?無垠血海”,權舟真君自己好像也有點份,這樣一說來,蘇鶴川這話反而?是在恭維他有格局了。


    哪怕權舟明知道蘇鶴川真正的意圖並不是誇自己,哪怕他很想裝作沒有聽懂直接動手給蘇鶴川一個教訓,哪怕蘇鶴川的實力?其實在他眼裏非常低微,隻要他想動手,就一定可以給蘇鶴川一個難忘的教?訓,但……


    權舟目光微微一偏,落在身側的江姓修士身上,微微一頓,竟沉默了下來,遲疑了。


    “當然,權師叔早便看出了虞黛楚的不凡之處,第一時間


    ,不遠萬裏來尋她,想要將她帶回?宗門,實在是讓人佩服無比。”蘇鶴川玩了個大喘氣,不緊不慢地給權舟送上恭維,“弟子也是想效仿師叔舊事,為宗門爭一分?氣運。”


    這麽一猶豫,好賴話都給蘇鶴川說完了,權舟瞥了身側的江姓修士一眼,抿了抿唇,冷笑了一聲。


    “好了,你?有這份心意,就已經很不錯了。”那江姓修士仿佛看夠了戲,終於出麵,慢悠悠地勸和,“這些小輩們想事情過於理想化,不夠細致周到,說話也沒那麽體貼好聽,也都是正常的,你?我年輕時,不也是這樣的嗎?”


    江姓修士給了台階,權舟真君便立刻順著下來,那態度轉變得,簡直好像之前的不悅完全都是裝出來的一樣,速度之快,就連早有見識的蘇鶴川也忍不住要瞠目結舌。


    他垂下頭,再次裝作不存在,心中卻不由地再次思考起這江姓修士的身份來。


    權舟真君在滄流界,一直是以傲慢難纏出名的,麵對極樂天宮的老牌真君秦月霄,也一點都不給麵子,更是因為對方修為大降而?挖苦嘲弄。而?即使在無垠血海之中,權舟的實力?和地位也算得上是出類拔萃、數一數二的,真正能讓其心懷忌憚而服膺的,除了實力?力?壓滄流界的淮山真君之外,便少之又少。


    倘若是換一個元嬰修士來,給權舟台階下,後者可未必給麵子,而?這位不給麵子起來,那簡直就是一場災難。這是一個絲毫不在意場麵因為自己而?變得極度尷尬,甚至還可以持續讓場麵因為自己而?變得更加尷尬的人。


    但現在,權舟卻如此輕易地順著這江姓修士的台階下來了……


    蘇鶴川忍不住再次心生猶疑——這個江姓修士幕後的真身,究竟是哪位元嬰真君?


    而?這江姓修士的真身,究竟……是不是淮山真君?


    無垠血海的包廂裏是劍拔弩張,極樂天宮的包廂裏卻是一團和氣——至少,是一團和氣包裹的複雜情緒。


    起碼所?有人展露在虞黛楚眼前的,都是笑臉和恭維。


    “從此之後,再沒人能說你?這個神女之位地位不夠高了。”有金丹同門酸溜溜地說著,她言語好像浸了老陳醋,但對上虞黛楚


    ,臉上還是擠出了個笑臉,好似十分?和氣,“虞師姐,恭喜你?了。”


    周芳瑜看起來十分?平靜,送上祝福的時候,甚至還帶著點為她而生的激動,“這樣一來,咱們極樂天宮的聲勢,又要再提升一波了——自從血海強行晉升為聖地之後,這真是少有的盛事。”


    就連秦月霄也忍不住綻開了笑?容,朝她肯定地頷首,“這種結果,必然是超乎了蕭沉魚的意料,你?隻管等?著,回?去以後,她必然是要獎勵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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