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嚴列還震驚了好一會兒——在他印象裏,單琅川不是什麽輕言放棄的人,他已經做好了推推拉拉打太極的準備,單琅川卻隻是虛晃一槍,就這麽收手了?


    這不應該啊??


    現在,他算是明白了,單琅川確實不是輕言放棄的人,他直接找上正主了!


    好在謝衍師兄格外靠譜,關鍵時刻靠得住,嚴詞拒絕了不懷好意的單琅川,守住了他們太玄宗的寶藏,不愧是宗門的未來!


    嚴列:驕傲挺胸.jpg


    “還愣著幹什麽?去掌舵啊,葉白薇在調配口脂,難道你還要我一個外人,帶著你們回你的宗門?”單琅川忽然睜開眼,懶洋洋地望著他。


    嚴列下意識低聲下氣,回答道,“啊,是,好的,我這就去。”


    腦子還沒回過神,身體已經轉到一半了。


    嚴列轉到一半,忽地僵住,仿佛慢動作一樣,一卡一卡:好像有什麽不對勁?


    他回過頭,單琅川已經美滋滋地靠在榻上聽起了小曲。


    嚴列:愣住.jpg


    為什麽無論對上虞黛楚、葉白薇還是單琅川,幹活的永遠是他呢?他是聰明勇敢的任務者,不是卑微的社畜打工人啊?


    最重要的是——


    他為什麽會這麽熟練啊??


    嚴列:淦!


    ***


    就在嚴列化身勇敢的打工人時,他魂牽夢縈的虞黛楚已經回到了太玄宗,被對她無比擔心、滿懷慈愛的師祖親自出門迎接她,兩兩相見,激動萬分、感人至深、情深意重——


    然後,被吊起來打。


    “你真是出息了,千辛萬苦將你培養出來,就是為了你在外麵逍遙快活、樂不思蜀的是吧?”許正言叉著腰,指著她冷笑。


    虞黛楚低下頭,萬分誠懇,乖乖聽訓。


    “你別給我露出這副小媳婦樣!我這麽多年看得太多了!你根本就沒有悔改的意思!”許正言一聲高過一聲,“你現在認錯,下此還敢!”


    虞黛楚連連搖頭,“不敢了不敢了——”


    “你倒是很快活,結果呢?你師尊一個人去虛空海尋你,那是個什麽地方?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你那個師尊,一天到晚恨不得活到壽終正寢,你說就他這樣,萬一遇上大風大浪的危險,他萬一直接躺平放棄怎麽辦啊?”許正言指著她的鼻子點點點,“你總說你師尊鹹魚,現在呢?他為你冒了這輩子從來沒有冒過的大風險,你現在知道感動了?”


    虞黛楚瘋狂搖頭,“不敢動不敢動。”


    “好了,許師兄,黛黛也


    知道自己錯了,她自己說了,自回了擎崖界也不過兩個月的時間,要不是謝衍需要她相助,也許一個月前就回來了——她已經盡她所能趕回來了,這實在不是她的錯,就別再苛責她了。”宓元君火速趕來救場。


    虞黛楚眼巴巴望著許正言。


    “哼,今天是掌教給你求情,我方饒了你,不是說你當真沒得罰了。”許正言點點她,怒色一收,變臉快得讓人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早就不想發脾氣、不過是借著宓元君的台階下而已。


    “你師尊那裏,早在我們在那直播裏看見你時,便已發了簡訊通知,隻是天外不同於擎崖界內,那裏虛空浩渺,誰知道要多久才能收到,你隻管曆練、修練你自己的便是。”宓元君說到這裏,微微一笑,安慰虞黛楚,“其實要我看,這對林師弟來說,未必不是好事。”


    以林漱懷那個性格,要不是為了徒弟,可能這輩子都走不出這麽一步,一輩子都困在安全區裏,元嬰大概就是他的人生終點了。


    但現在……也許這就是轉變的契機。


    “我來,是有事想問問你。”宓元君不去提這些,轉而說起她的來意,“我聽謝衍說,你在潼海,繼承了龍宮傳承?”


    “什麽?”


    虞黛楚還沒說話,許正言倒是先驚呼了起來,“黛黛繼承了龍宮傳承?”


    ——不會吧?他們當時隻是隨口一說,成功的可能性近似於癡人說夢,這一轉眼,竟然成真了?


    不會吧不會吧?


    “其實我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繼承。”虞黛楚倒是遲疑了起來,“要說什麽典籍、功法、大道真解,我是半點也沒得到,若說靈力、突破、丹藥、法寶之類的,我也空手而回,總之,就不像是個繼承傳承的樣子。”


    宓元君雖然不是虞黛楚的師尊,卻看她從小長到大,聞言也不失望,反是催促起來,“不是叫你賣關子的,究竟還有什麽,全都說出來。”


    虞黛楚笑了笑,“也沒什麽,就是多了條龍吧。”


    “多了條龍?”宓元君和許正言同時嚇了一跳,“你馴服了一條龍做靈獸?”


    虞黛楚啞口無言:


    這兩位還真是敢想,就他們擎崖界這小破地方,能有真龍棲息?能被她一個金丹修


    士馴服??他們這腦洞開的,她還怎麽好意思說出略顯寒摻的真相啊?


    “沒有,不是。”虞黛楚無精打采,“就有點像是一尊傀儡一樣,非常強大,我的神識依附在這傀儡上麵,能夠發揮出比我本身更強的實力,同時我本尊也能出手。而且,那也不是真龍,甚至不是龍屍,而更像是……有真龍氣息的雕像。”


    這樣的事實,比起宓元君和許正言猜的,那顯然是差得遠了。


    但兩人也沒失望,這世上倘若事事都比想得還美,那擎崖界就得改名叫天堂了。


    “這樣的話……”宓元君沉吟道,“我倒是想起一個掌故,似乎在魔門之中,有一門道法,叫做‘外殼(qiao)’的,極為邪門詭異,十分難纏,倘若修練到高深處,便相當於無數個化身,卻比本尊更強大。”


    她說到此處,對著虞黛楚微微蹙眉,“你那神龍傀儡,正是從那魔修白麟手裏奪下的——也許不是他自己煉製的,以他的實力,還沒這個本事,有比他修為更高的魔修在幕後幫他。這個幕後的魔修,起碼也該有元嬰的修為,否則,不該有本事將蛟君同時煉就外殼。”


    其實在宓元君看來,這事還有更蹊蹺的:


    這尊神龍外殼明明是以蛟君和龍穴同時煉就的,對於金丹修士來說,便有近乎天塹的鴻溝,若說虞黛楚能在這神龍外殼麵前能一力向前、決不後退,那宓元君是絕對相信的,但若說虞黛楚能一劍擊潰……


    這怎麽想都像是話本裏胡編的,可以和“徒手掏金丹”“一指戳元嬰”媲美的絕世胡扯。


    而就算是她孤陋寡聞,就算是她老到不相信奇跡了,可這魔門外殼,自然是以魔門煞氣驅使的,對於尋常道門修士來說,根本不可能驅使,為什麽虞黛楚竟能轉眼收服,甚至完完本本地將其威力發揮出來?


    虞黛楚,可是個正經的道門修士啊!


    宓元君微微蹙眉。


    難道當真是因為,虞黛楚是氣運之子?


    她的氣運已強到,龍宮傳承隔著種族、道統,即使變成了任人驅使的外殼,也要用腐朽的聲音說:我可以??


    從本心來說,宓元君是絕不願意懷疑自己看到大的孩子、自己認定的未來宗門希望的。她信任虞


    黛楚,就好像信任自己最疼愛的弟子、信任能接班宗門的謝衍一樣。


    “好了,這都是說不清楚的事,我們也不必太過在意。”宓元君微微一笑,結束了這個話題,“黛黛,對你來說,這絕對也是個好事,需要用的時候,盡管用就是了,不必拘泥於道統、道魔之別,倘若有誰和你說閑話,隻管打回去就是。”


    無論虞黛楚究竟是否可疑,這機緣都是落在了他們太玄宗修士手裏。


    虞黛楚清清白白,自然得讓這個好弟子用,狠狠地用,用夠本。


    虞黛楚要是當真與魔門有什麽不幹不淨的聯係……讓她多用幾次,也更好觀察不是?


    “當年你師尊凝嬰時,我便同你說過,這個首徒之位,需要金丹修士方能擔任,你師尊不願意再收別的徒弟,故而,這首徒之位非你莫屬。”宓元君朝虞黛楚笑道,“我記得當時許師兄忽然變臉,一天到晚壓著你修練,可是把你嚇了一跳。”


    “沒有。”提及往事,許正言也不由露出些微笑意來,“黛黛本身就很勤奮,我不過是多此一舉罷了。”


    虞黛楚默默:不,你不是。


    她到現在還記得當初許正言痛心疾首cos高三班主任的樣子,現在想起來還會瑟瑟發抖。如果當初許正言沒有天天耳提麵命,虞黛楚雖然也會刻苦修煉,但肯定會稍稍放鬆些。


    “既然你現在已經結丹了,那麽,這個本就該是你的東西,也該交到你手裏了。”宓元君正色道,“不過,宗門有個不成文的規則,但凡是要升任一峰首徒的弟子,在上任前,都要去學海擺渡乘船,渡引宗門弟子。你也不例外。”


    學海,環繞太玄宗,浩浩湯湯,對於太玄宗雜役、外門乃至於內門弟子來說,是每天必然要經過的地方。而這學海之上,自然也少不了為人引渡的擺渡人。


    她說到這裏,望向許正言,“許師兄,這流沙盞本應由師尊賜下,但林師弟不在此處,便請許師兄代勞吧。”


    許正言早有準備,從儲物戒中取出一個流光瑩瑩的迷你寶塔,朝宓元君伸手遞去,豪氣幹雲,“掌教,請。”


    宓元君望著那小塔,愣了一下。


    她回過頭,望了虞黛楚一眼,又看了許正言一眼。


    宓元君左看看右看看,最終恍若無事地幹咳了一聲,接過那小塔,轉遞給虞黛楚,嚴肅道,“這是用來代表你為宗門、為同門做了多少貢獻的象征。當你擺渡接引了一位同門後,他們便會在這流沙盞中放入船資。等到這流沙盞裏的船資夠了,你就可以接任首徒了。”


    虞黛楚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宓元君眼神示意她趕緊接過去。


    虞黛楚猶猶豫豫地接過。


    “好了,事情到這一步,就很好,黛黛,早點收拾收拾,就可以去學海擺渡了。”宓元君拍拍手,朝虞黛楚點點頭,毫無留戀地走了。


    虞黛楚滿麵懷疑。


    “掌教說得對,你快點去擺渡,早日接任首徒,不要再耽擱了。”許正言幹咳了一聲,也學著宓元君拍拍手,揮一揮衣袖,當場跑了。


    虞黛楚:???


    虞黛楚:我懷疑你們是想整我?


    由於修為過低、實力過菜,虞黛楚沒有辦法揪住這兩個人問個究竟,隻得先去執事堂,打算取了船開始擺渡,半路上遇上謝衍。


    “虞師妹這是要去學海嗎?”一照麵,謝衍望了她一眼,竟直接說中了她的意圖。


    虞黛楚心下稍安——謝衍脫口而出,看來這個“太玄宗首徒義工規定”並不是宓元君和許正言合夥編出來耍她的。


    她展開笑容,甚至開了個玩笑“謝師兄所料無差,我正是太過無能,被掌教和師祖嫌棄了,被打發去做這辛苦活了。”


    “師妹說笑了。”謝衍笑了起來,“渡船之後就是一峰首徒,多少人羨慕你這辛苦活還來不及——不必太過擔心,雖然每個人渡船的期限和要求不同,但宗門歸根結底隻是希望借此幫助我們了解整個宗門庶務和詳情,不是想消遣我們,時間不會很長的。”


    他安慰道,“我當年對庶務較為了解,擺渡了一個月就能交差了。”


    虞黛楚感受到了安慰!


    “我聽掌教說還有什麽流沙盞的?”


    “對,就是以流沙盞的容量,可以大約估計宗門給你定下的擺渡時長。”謝衍說著,從儲物戒指中取出一個琉璃杯盞,另一手則托著一粒細沙,“宗門會給弟子發這種細沙作船資,每次乘船後,便將一粒細沙投入這流沙盞中,等到流沙


    盞被細沙填滿後,就是你大功告成之時了。”


    “我這是一層的流沙盞,其中自成一個小空間,這是規格最小的流沙盞。此外,還有兩層的、三層的,我之前還見過六層的。每一層都是一個空間,且每一層都比上一層更大。”


    虞黛楚愣了一下。


    謝衍示範似的,將細沙投入琉璃盞,那悉悉索索的沙墜入杯底,微不可見——不,是完全看不見,根本不像存在過的樣子!


    她猛地掏出自己的那座琉璃小塔。


    “一,二,三……”她一層層數著,臉色漸漸變白,又由白轉青,由青轉紫,最後又變回白色,“七,八,九!”


    ——許正言,給她準備了……九層??


    虞黛楚(兩眼放空):你怕不是想要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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