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種職業道德與能力一流的任務者,怎麽能拋下攻略目標自己跑路呢?


    這是攻略虞黛楚的最佳時機啊!


    “你去了隻會給她添亂,幾位真君會想辦法的。”看在是老鄉的份上,葉白薇這次就做個爛好人。


    “她明明說過需要我們助她結丹的。”嚴列猛地望向葉白薇,“她現在需要我們。”


    嚴列憤憤不平、委屈巴巴:葉白薇要是有點良心,就該和他一起回去幫虞黛楚渡劫,事成之後一起收割一波好感。否則,需要的時候,黛黛姐姐叫得歡,有危險的時候跑得比


    誰都快,這才是真正的人渣行為。


    ——關鍵是,葉白薇要是不和他一起,他一個人回去麵對這麽恐怖的天劫,他害怕!


    嚴列眼巴巴望著葉白薇,希望能用目光打動葉白薇這個沒有心的攻略機器。


    但葉白薇顯然比他還激動,“虞黛楚說一句需要你助她結丹,你還真的信啦?那是她拿來安撫大家的、說得好聽一點而已。她結丹,你真以為你插得上手?”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有人真的對自己沒有逼數吧?”


    嚴列愣住。


    他就說為什麽師姐結丹,他全程沒有一點參與感,所謂“需要你的幫助”,隻是給他一個安慰獎,就好像給小朋友塞顆糖,“請你幫媽媽照顧好自己好不好”,原來是一個性質的嗎?


    嚴列悲憤:


    你們城裏人,套路也太多了!


    第22章 、我命由我不由天


    “這些年輕人倒也真是手段驚人,一個存在了至少數萬年的秘境,他們說破開就破開了,倒顯得我們幾個在外麵徘徊了這麽久的老家夥老而無能了。”自家宗門天才弟子安然無恙,季真君心情稍緩,朝沈琤瞥了一眼,眉心仍是蹙著。


    他家天才弟子是安然歸來了,許正言家的那個還留在裏麵呢。


    “必須想個辦法。”許正言眉頭緊鎖,破天荒說了句廢話。大家都知道這樣不行、虞黛楚再待下去命都保不住,都知道必須想個辦法出來,說這樣的話簡直沒有意義。


    許正言本不是會說這種無意義廢話、徒增旁人焦慮的人。


    “我們不能進去。”清歡宗的元君輕歎一聲,“妖山秘境本就隻能容納金丹以下的修士,如今又有崩毀的跡象,隻怕我們稍有探入的跡象,便會加劇崩塌,到時,虞黛楚更是再無生路。”


    這對於幾位元嬰真君來說,又是一句廢話,然而這位元君卻必須說。


    不是說給同階修士,而是解釋給剛從秘境中脫離的弟子們。他們並不是畏懼危險、任由弟子在險境中等死,反是為了保護虞黛楚,這才駐足不前。


    “這雷劫太大了。”許正言沉默許久,除了緊蹙的眉頭,他臉上沒什麽表情,一如往昔,隻有滿麵的冷酷與堅毅,他一向是那種從不將焦慮宣泄於外的人,“黛黛沒有準備,就算撐過雷劫,秘境也該毀得七七八八了,到時,她沒法從崩毀的秘境中逃出來。”


    許正言是最了解虞黛楚的人,他這麽說,事實多半不會有多少出入,也正因如此,他才眉頭難解。


    “這樣聲勢浩大的雷劫,老夫數百年裏,還是頭一回見。”季真君感慨道,“許道友,你有個好徒孫啊。真是沒想到林漱懷那小子竟然能收下這麽個了不得的徒弟——你們這一脈,倒是代代綿延的徒不肖師。”


    許正言當然知道虞黛楚很了不得,他的徒孫,必須是天上地下都比不上的了不得,這還用姓季的老匹夫說?人家正為徒孫的安危擔心呢,這家夥倒是誇起來了。


    “謔,你們伏龍劍宗的人都出來了,你就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了?剛才火燒屁股急得和潑猴似的的人不是你?”許正言冷著臉嗆聲,“你可別忘了,這些人能出來,全是因為我家黛黛一人戮力,你現在作壁上觀看熱鬧了,你虧不虧心啊?”


    季真君被他懟了,出人意料的,不僅沒惱,反倒露出一個笑容來,“許道友,我可沒這意思,隻是提醒你罷了。”


    許正言冷笑,“我倒要看看你狗嘴裏能吐出什麽象牙來。”


    “我也沒別的意思。”季真君斂去笑意,淡淡道,“就是想提醒你,許正言,可別把過江龍當蛇看。”


    許正言一怔,蹙眉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說了,沒什麽意思。”季真君哂笑,“你這是關心則亂,猛虎當了小貓。”


    他話音未落,便見秘境中雷雲一陣翻湧,仿佛墨海起浪潮,掀至巔峰,終於從中裂開,飛出一道金光璀璨,奪目到極致,也純粹到極致,朝著秘境中某座山峰狠狠落下。


    許正言本想說什麽,剛張口,見了這雷劫,又頓住了。他猛地偏過頭,凝視著那雷雲、山峰與墨色的天地,眉頭擰成“川”字,久久無法鬆開。


    秘境中,一切暗沉到極致,虞黛楚緩緩揚首,隻能見到一片烏黑中翻湧著令人畏懼的金光璀璨。


    她曾無數次揣測過自己結丹時遇見的雷劫將會有多可怕,心中得到的結果總是比她所見過的任何一場金丹雷劫都要強大上無數倍。


    然而當雷劫真正降臨,天地隻剩下一片純淨的黑暗與死寂時,虞黛楚赫然發現,她的雷劫,比她想象中更強大、更可怕。


    也許每個人都是這樣的,任何人想象一件可怕的事情,都總會發現事實比想象更可怕。


    科學是怎麽說的?墨菲定理。


    但奇怪、或者對她而言正常的是,她從未因此而感到畏懼或惶恐,反而每當此時,都會自心底湧起一股純然的喜悅與躍躍欲試。


    她總是這樣的。


    虞黛楚凝視著那璀璨到極致、生而為了將她抹殺的金光,


    她取出覆水鏡,又似乎不滿意似的,接連取出些不同的法寶,每一件都寶光燦燦,每一件都熠熠生輝,每一件都是十分難得的寶物。光是她取出的這些法寶,便已算得上築基修士中第一等的大富豪


    了。


    但這些放在別的築基修士手裏,會引起一大堆覬覦者搶破頭的寶物,似乎沒有一件能令她感到滿意,最終隻能被她塞回儲物戒。


    金光已在眼前,不再有時間供她挑揀,雷霆轟鳴,尚未到眼前,已劃破長空,這一路上任何敢於攔路的,哪怕是一粒再小不過的微塵,也無聲消泯,再不存在。


    它是為了毀滅她而生的,這無比強大的存在的全部意義,就是毀滅和阻攔。


    大道是如此磅礴與強大,如此高高在上,她就如同微塵;而大道又是如此洞察,哪怕是一粒微塵敢於僭越,也會被毫不留情地碾碎。


    這通天路隻是開了一個頭,就有白刃在喉、刀光臨頭,千斤巨斧迎頭斬落,隻為將她的仙途一刀兩斷,讓凡人永遠是凡人。


    螻蟻不可窺天。


    雷霆斬落。


    長劍出鞘,龍吟出海。


    劍光如星光,自那長劍上汨汨湧出,遍灑在無邊曠野,照亮暝夜的一角。


    虞黛楚擁有太多手段,單拿出來,每一項讓太玄宗精英弟子鑽研一輩子都足夠的三大道術,普通修士看家保命的法術技巧,她都學過,都敢一試。但當雷劫臨頭、生死將分時,她出劍。


    劍道並不是她最擅長的手段,做一名唯劍唯我的劍修也非她所願,一輩子貢獻給劍術千千也非她所求,但這一刻,她隻想、也隻會用劍。


    天道是如此強盛,變晝為夜隻是轉瞬,雷霆翻湧隻在翻手。說要黑夜,就再無光芒,說要斬仙,便仙途難渡,天道之下,無論人、妖、鬼,都隻能接受命運。


    但雷雲滾滾,仙凡難渡,她還是要出劍。


    仙途難渡,大道難成,此中多磨難,她願作劍,以身試之。


    暝夜無邊,天地無光,她也要竭盡所能、燃燒一切,照開天光。


    哪怕隻是一線。


    漆黑如墨的天地裏,燃起一線細若遊絲的火光,在那璀璨到極致、聲勢浩大到極致的金光麵前,顯得如此渺小、如此羸弱,仿佛不及相遇便會湮滅,消失得無影無蹤。


    但火光劃過黑暗,無所畏懼,甘願飛蛾撲火。


    無邊黑暗裏,火光與金光越過漫長的天際,仿佛命中注定的相逢,終於撞在了一起。


    ***


    “金丹雷劫,竟然是這麽可


    怕。”嚴列憂心忡忡地望著那渺小而羸弱的一線火光,衣角都給他攥成了麻花,“修仙原來這麽危險。”


    這和他想的不一樣!


    穿越前,嚴列作為x點高級vip,每本稍有名氣的文下都有他,被稱為“那個在x點有房的男人”,閱遍各種套路,最擅長的就是各種式樣的裝逼打臉姿勢,隻有土著想不到,沒有他裝不了的逼。


    他自然是很清楚修仙世界並不像小說主角所遇到的那樣簡單,他也不可能在修仙界永無危險,但在穿越前,他將這些危險歸結於旁人。


    小說裏,危險總是來自於旁人,心懷嫉妒的同門、意圖不軌的惡人、反目成仇的夥伴……嚴列作為一個公司和家兩點一線、從小到大專情左手、空閑時間足不出戶的廢宅,確認這些人、這些關係非常危險。


    但他沒想到,真正遇到這些他心目中難搞的存在時,他的反應遠比自己想得要敏銳、果決。人際關係、社交能力,在實力麵前,隻能淪為輔助。手握力量,他便能所向披靡。


    而真正的危險、真正讓他難以喘息的,反而時小說裏純粹淪為主角裝逼陪襯的劫數,是自然偉力、是天道無情,是仙途漫漫本身。


    靠著係統,雖不說順風順水,卻也一路坦途的嚴列,頭一次意識到,自己走在一條艱難無比而又未知方向的路上。遍地是荊棘,眼前是迷霧,身後是深淵,每走一步,都是鮮血淋漓,誰也不知道歸向何方。


    這條路上最大的危險並非來自旁人,也並非來自世界,而是來自修士自己。


    是他們自己選擇了毀滅,又在毀滅中向希望而行。


    “金丹一成別仙凡,原來是如此沉重的一句話。”身側,葉白薇輕輕喟歎一聲,眼神複雜,“不知道當我結丹時,又會是什麽光景……”


    她能像虞黛楚一樣,堅定無悔向前嗎?


    不知道為什麽,嚴列此刻心情複雜又沉重,仿佛有千斤巨物吊在心頭,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猶疑著,又說不出究竟是為什麽,更無法緩解。


    他聽到葉白薇這話,便仿佛忽然有了個宣泄口一樣,冷著臉,“我輩修士,本就是向死而生,明知不可能而為之。大道決定萬物生死,我輩正是為此而反抗,這才有人定勝天。”


    “修士前行,從來都不隻是實力提升,更是在證明人能主宰自己的命運,而非天道的螻蟻。”


    嚴列字字含鋒,“這才有,我命由我,不由天。這不隻是一個修士的勝利,更是生而為人、所有人的勝利。”


    他說完,哼了一聲,竭盡全力不屑地瞥了葉白薇一眼,“你想過這些嗎?沒有。你隻關心你自己!”


    葉白薇:???


    第23章 、我是你的母親


    火光毅然決然地飛向雷霆時,光輝照在虞黛楚的臉龐上,泛起瑩瑩的光澤,將她襯成無邊黑暗中的靜謐安寧。


    她的心也像外在所表現的那樣,無比平和而寧靜。


    虞黛楚似乎想了很多,但又好像什麽都沒有想。


    她有很多疑惑,比如她究竟為什麽會穿越,她的生父生母是什麽人,嚴列為什麽對她奇奇怪怪,葉白薇所看到的劇情又是怎麽回事,仙路的盡頭會是什麽。


    有時,她總顯得如此篤定,好似從未露出過迷茫與不安,讓人以為她完全不在意。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虞黛楚也是人,她當然也會疑惑,也會好奇。


    她隻是不想讓困惑耽誤自己前進的步伐。她堅信隻要走下去,總能找到一切的答案。


    暝夜之中,那一線幽幽火光是如此渺小,在那雷霆前近乎不值一提,仿佛是個固執的笑話。但也正因如此,它是如此強大,強大到即使粉身碎骨、即使灰飛煙滅,也要毅然向前。


    火光與雷霆相撞的一刹,虞黛楚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個純淨到近乎天真的微笑。


    她想一直走下去,找到一切的答案,這就是她全部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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