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人高、赤焰獒、特別通人性,長著一張非常英俊的狗臉……


    武羅忍不住對著老紅看了一眼,然後又看了一眼。


    一個可能性緩緩浮上他的心頭。


    武羅不動聲色地一笑,腳步已經慢慢朝著門口的方向退去:“嗬嗬,我沒什麽事,隻是上麵要求你我多多聯絡下感情。既然你還挺有精神,那我就……”


    話音未落,隻見一條巨大黑影當頭而來,原來是美人蠍嗅到氣味不對,直接衝著武羅踢飛了整張被子。


    武羅揮臂一擋,被子在半空中被炸成無數團碎布棉絮。然而在漫天飄灑下的雪白棉絮之下,更有一道烈焰般的赤影,像是馭風野火一般,直直衝他的下盤而來!


    這更令武羅堅定了心中猜測:沒錯,就是這條狗!


    莫潮生身邊常年帶著的,必定是這條狗!


    從袖口抖出軟劍,用利刃寒光逼退凶悍異獸,武羅且戰且退,後背已經快要抵上病房房門。


    就在他即將撞破大門逃出病房時,房門忽然被人一把拉開。


    隨後,一個閃著金鍾罩浩然光芒的拳頭,毫不留情地懟上武羅的背心!


    這一拳既剛且猛、勢大力沉,可謂盡得少林真傳。


    武羅當即噴出一口鮮血,卻連頭都沒回一下。他當機立斷地借著這一拳的力道,順勢撲向窗口!


    下一秒鍾,唰啦一聲,窗子忽然被人從外麵徒手拉開。


    與此同時,一把又細又密的鐵菱角像是排好了隊列的蜂群,洋洋灑灑地衝著武羅撲麵而來,衝他織下一張又細又密的大網。


    菱角之後是細針,細針之後又是一叢金錢鏢,而金錢鏢再後麵,就是明秋驚從樓頂翻身下來,穩穩地踩在窗框上。


    溫柔俊雅的少年人唇角帶笑,眼中卻寒冷得殊無一絲溫度。


    背後是呼嘯的拳風、左邊有撲咬而上的猛犬,麵前又是一片細雨般的暗器牆。


    天羅地網之下,武羅應聲而倒:不逃了,就這還逃個蛋蛋。


    直到被兩個男生合力摁住,美人蠍仍半臥在床上沒有動彈,武羅才發覺一絲違和感。他竭力扭著頭,對著病床上的美人蠍看了又看,終於恍然大悟。


    “你果然在給武者局賣命了!”


    出於對美人蠍毒素的忌憚,他一開始想的就是怎麽跑路,而沒考慮硬剛美人蠍。


    然而直到現在,做個短暫的小複盤,武羅才意識到自己的大錯特錯——整間屋子裏唯一薄弱之處,其實唯有美人蠍。因為她確實身負重傷。


    原來傳言是真的,美人蠍當真進了山腹隧道,而且沒有臨陣脫逃,甚至還差點為此死在裏麵!


    “這是什麽話。正所謂良禽擇木而棲,何況武羅先生之前不也借用過美人蠍,對我們武者局提前釋放過消息?”


    明秋驚一開口,武羅就迅速轉向他的方向。明秋驚按著他半邊身子,一條膝蓋正壓在他的蝴蝶骨上,每說上一個字,壓在骨頭上的力道就要重一分。


    武羅艱難地貼著地麵轉過頭,發現這少年人雖然笑吟吟地,但兩顆眼睛就像是夏天的深井水,散著浸浸的一股冷意。


    明秋驚問:“你不是早就知道玉門有個大計劃,卻不想摻和這攤渾水,這才借助美人蠍的口,讓武者局給你安排了一個難纏的對手,把你從場地賽裏排除出去?”


    武羅神色不改,顯然是默認了這個猜測的成立。


    片刻後,他又問道:“既然收到了我的信號……你們又何必按我按得這麽緊?”


    心知肚明的那層窗戶紙被突然戳破,兩邊不是應該坐下來好好喝杯茶嗎,怎麽反而還動起手來了?


    明秋驚深沉地說:“沒辦法,綁老虎的繩子怎麽能不緊呢?”


    武羅:“……”


    等等,這尼瑪……


    他要是沒記錯的話,這是當年白門樓裏,曹操殺呂布之前說的話吧!


    “何至於此啊,兄弟!”武羅不愧是在玉門裏幹了這麽久的精英人物,無論內鬥外鬥都極為內行。


    他把圍魏救趙的計策用得滾瓜爛熟,一句禍水東引就那樣脫口而出。


    “我和美人蠍之間清清白白,你要是心中有氣,也該去找莫潮生啊!”


    淩一弦:“……”


    明秋驚:“……”


    這倒提醒了明秋驚,他還沒跟一弦的這位……義父小叔大哥師父,總之就是這麽個人見上一麵呢。


    啼笑皆非地在手下加了份力道,明秋驚沉聲道:“不關他的事。你今天來看美人蠍幹什麽?是玉門發布的任務?”


    武羅一聽到這個問題,就露出了一個相當社畜的表情,緊跟著歎了口氣。


    “有些事,不是任務兩個字就能說清楚的,你們明白嗎。”


    武羅詳細解釋:“這確實不是作為正式任務發布,也不會作為正式任務留檔。但你的上司端著茶水杯走到你麵前,和藹可親地問候你‘小羅啊,你最近和自己的搭檔關係建立得怎麽樣啊,有沒有什麽個人矛盾,交沒交流過深入心得啊’的時候,你就知道自己有些事必須要去做了。”


    伴隨著這段惟妙惟肖的模仿,一股濃烈的社畜之氣頓時撲麵而來。


    淩一弦:“……”


    明秋驚笑了一下:“哦,原來是派你來打前哨——既然問了你一個問題,那我也送你一個問題好了。你猜猜,為什麽你上司會派你來幹這件事?”


    “……”


    武羅沒有立刻回答。他眼中浮動起兩三分複雜情緒,顯然自從被擒以後,就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片刻以後,他言不由衷地回答道:“那自然是,因為我和美人蠍是搭檔,關係比旁人更密切了。”


    “你上司派你來幹這件事,又不是派你來給我幹。所以說,咱們關係哪兒密切了?”


    美人蠍饒有興趣地倚在病床上,明明傷得隻有半條命了,仍然紅唇叭叭地發出暴論。


    “……”


    霎時之間,屋裏的三個男性都靜默了一瞬。


    明秋驚和江自流同時忍不住回頭,美人蠍若無其事地對視回去。


    片刻以後,明秋驚不著痕跡地重新把握住對話方向。


    他和藹地安撫了下武羅飽受驚嚇的心靈:“往後沒準是一家人呢,幹嘛要說這種自己聽著都違心的話呢。玉門最近的內部清洗,動作大到連我們都聽到風聲,你這樣的聰明人總不會一點消息沒有吧。”


    也不知道武羅究竟想了些什麽,在聽到“一家人”這個詞的時候,他的肌肉非常明顯地繃緊掙紮了一下。


    隨著明秋驚說出後半截內容,他的表情才慢慢緩和下來。


    明秋驚低下頭,放柔語氣,就那麽坦坦蕩蕩地、把當初從武羅那裏聽來的牆角,如數奉還給了武羅。


    “而且,我們的內線最近傳來一條消息……唔,您和那位孰湖先生,是不是有些特殊的牽係?”


    武羅猛然扭過頭來!


    他確實和孰湖是同父異母、血脈相連的兄弟。但這事是誰說的?


    美人蠍?


    不,不可能。她之前一直在g市活動,除非真泡上了他的某個同事,不然沒道理挖出這麽早的內幕來。


    那就是……武者局還在a市玉門裏安插了其餘的人?


    武羅瞪大眼睛,想要盡力地從明秋驚臉上看出什麽。


    但明秋驚卻一言不發,隻是對他神秘微笑。


    劇烈的衝擊之下,武羅一點沒懷疑過消息是由自己走漏的,反而還覺得,自己一直以來的隱憂被明秋驚板上釘釘地從旁證實。


    再開口時,他的語氣裏分明帶著自己都無法忽視的氣弱。


    “……我之前,給你們傳遞過信號的。”


    “是的,武羅先生在事發之前給我們拋過眼神,這很好。”明秋驚淡淡地說道,“您現在就有一個機會,能在玉門沉船之前,跳出這座已經撞上冰山的泰慘尼克號了。”


    武羅沉默了一下,沒有說話。


    天欲使之滅亡,必先使之瘋狂。玉門這次做下的案件太大,已經是讓武羅這個組織內部成員看著都覺得心驚的程度。


    他常年駐守a市這座政治中心,哪怕耳濡目染,也能明白這起惡性事件的嚴重程度。


    a市可是天子腳下,武者局隻要雷霆動作起來,他必然成為首當其中的眾多炮灰之一。


    換而言之,他今天能被提前截在這裏,甚至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就是……


    不知道為什麽,武羅還是隱隱覺得哪裏不太對,好像自己主動送貨上門又被套路了的樣子。


    見他表露出順從之意,江自流扶他站起來,封住武羅幾處重穴。隨後,明秋驚用獨門手法拔下武羅身上的暗器。


    在這期間,武羅一直頻頻回頭看向美人蠍。


    “你想說什麽就說吧。”注意到他的視線,美人蠍傲慢地一揚下巴。


    武羅猶豫了一下:“美人蠍,也能被你們策反嗎?”


    這個問題問得極其隱晦。


    武羅真正想說的是:連美人蠍這樣的家夥,你們也能容忍她成為汙點證人嗎?


    據武羅所知,美人蠍這個瘋批背過不少案底呢。


    要是連美人蠍都可以……


    武羅眼中閃過一絲明顯的意動。


    要是美人蠍都可以,那他有什麽不可以!


    淩一弦愣了一下,沒聽出武羅的潛台詞。


    她露出一絲笑紋剛想說話,就被明秋驚眼疾口快地截走話頭。


    明秋驚同樣隱晦含糊、不動聲色地支開了話題:“是啊。畢竟看到精衛的下場,誰能不心寒呢?”


    武羅:“……”


    明秋驚要是提起這個,那天就被他給聊死了。


    他在這事上確實理虧,因為做掉精衛的工作,就是由武羅親手主持著辦的。而且一次沒能幹掉,他還在極短的時間內補上了第二次。


    但是,明秋驚的言語,仍然像是醍醐灌頂一般,短短的時間內打通了武羅一直沒能想通的關節。


    刹那之間,武羅總算明白,美人蠍一直以來若有若無的針對從何而來。


    他強笑了一聲,心情複雜地對美人蠍說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是這麽深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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