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過去的那些日子裏,在淩一弦還沒有加入這支小隊的日子裏……一旦遇到意外,身為“盾守”的江自流,反過來傷害本應被保護的“策應”明秋驚的事,應該也不止一回吧。


    其實,一貫粗枝大葉的江自流,也不是一味地隻知道練武和幹飯啊。


    淩一弦長長地歎了口氣,腳下遠遠地踢飛了一顆小石頭。


    “自流,我在你心目中的印象,是不是特別脆皮啊?”


    江自流誠實地回答:“你們所有人在我心目中的印象,都特別脆皮。”


    有誰的皮跟金鍾罩比起來是不脆的嗎?他就問有誰!


    淩一弦踮起腳攬過江自流的肩膀,像個兄弟那樣,摟了摟少年人寬厚結實的後背。


    “葛老都還沒說什麽呢,你就先對著我,想起了他師妹?”


    聽到這句話,江自流當即驚異地看了淩一弦一眼,大概是訝異於她怎麽會看得出來。


    那種驚愕的眼神表現得實在太過明顯。


    如果給江自流安裝上“顧盼生輝”翻譯一下,大概就是字幕式的“我以為你跟我一樣傻乎乎的,沒想到居然背著我偷偷長了心眼”?


    淩一弦:“……”


    硬了,拳頭硬了。


    不等淩一弦捏緊拳頭,江自流忽然說:“一弦,之前你能打贏我,我雖然還想追上你的進度,但心裏卻是很高興的。”


    直白如江自流,連揭破自己那點僅有心思的時候,都分外地耿直。


    江自流把自己的擔心如同白紙一樣鋪開,紙麵上僅有的幾道筆畫,刹那間便一覽無餘。


    江自流說:“可是,一弦,你不可能永遠都在全盛狀態。”


    “你很強,但我也很強。我們互相追趕,也許過你先超過我幾個月,我再超過你幾個月。假如下一次碰到天魔解體的場麵,我正好比你強,你要怎麽辦?”


    江自流定定地看著淩一弦:“如果我被逼出天魔解體,要麽是有人刻意針對我的弱點,要麽就是遇上了非常棘手的任務。那時候,你的實力一定也被大幅度削弱……如果你和秋驚有一次失手,那要怎麽辦?”


    江自流告訴淩一弦:“其實最開始的時候,武者局給我的建議,是讓我獨自成隊。”


    獨自成隊,也不必綁定隊友。


    一旦陷入天魔解體狀態發瘋,金鍾罩至少能在江自流打殘附近一切生物,又打殘自己後,保住江自流的最後一口氣,讓他等待搜尋小隊的回收。


    淩一弦眼睛一眨不眨地回視江自流。


    “自流,你到底想說什麽。”


    “你和秋驚,一直在避免我當真落入那種境地。”江自流低聲道,“所以,在你們沒有放棄之前,我也絕不放開你們的手。”


    “可我修得雖然是金身功夫,心卻仍屬肉體凡胎……我也是會擔心的。”


    單以外形來看,其實江自流是當下最流行的那種酷哥。


    他平時不愛說話,氣質冷淡到仿佛拒人於千裏之外,劉海散碎地擋住鋒芒畢露的目光,袖口挽起一點,露出流暢勁美的蜜色手腕。


    隻要有人給他好好收拾一下,戴個黑曜石耳釘之類的飾品,再喝令江自流不要張嘴,他能用外貌騙過一大堆無知群眾。


    然而……


    淩一弦隨意往旁邊撥了一掌,掌風刮過的氣流掀起了江自流的劉海,露出了他碎發遮掩住的兩隻眼睛。


    那是多麽熟悉的目光。


    純粹、擔憂、克製……


    就好像過去的某一次,老紅做飯失手,不小心點著房子以後,嗚咽著把自己關進院子裏的大籠子主動鎖住鎖頭,又把鑰匙給丟出來的樣子。


    像是凶猛卻又係著鎖鏈的大狗。


    像是淩一弦的家人。


    “不會的。”淩一弦輕描淡寫地說,“沒那回事。”


    她剛才試著把這個劇情往自己三人身上代入了一下。


    淩一弦在腦海裏演算數遍。無論她怎麽演算,得出的結果都是:那個“師弟”的角色,絕不可能是江自流,隻可能是淩一弦自己。


    要知道,一旦三人動手……就假設他們三個都同時走火入魔好了,那江自流必然因為頭腦有缺,被自己當麵滋血毒暈過去。


    而明秋驚則因為比較脆皮,要麽帶傷跑掉,要麽被淩一弦凶殘地打到暈菜。


    與其擔心江自流天魔解體,或者實力超過淩一弦,還不如擔心淩一弦狂性大發更為實際。


    所以,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江自流都是在杞人憂天啊!


    “行了。”三言兩語的工夫,淩一弦便已經下定決心。


    從小到大,無論是解毒、綁定係統、選擇美顏項目還是決定人生的道路……淩一弦都是自己做自己的主。


    而淩一弦的重大決定一旦做下,哪怕撞破南牆,也絕不更改。


    她微笑著拍拍江自流的肩膀。


    “自流,等一會兒秋驚出來,我跟你們分享一個秘密。”


    “聽了那個秘密以後……你就不會再擔心孰強孰弱,和我們以後要怎麽辦了。”


    第70章 二合一   我精衛又回來了!……


    淩一弦和江自流耐心地等到明秋驚和他師父談完心。


    等候地點是學校食堂。


    在這個過程中,他們齊心協力,幹掉了五杯可樂、十串雞柳、三盒雞米花、六個蛋撻和其他小零食若幹。


    等到明秋驚從手機上看到消息,來食堂領取了這兩位隊友,隨口問道:“你們有什麽事要跟我說?”的時候……


    江自流:“嗝兒,我沒有,是一弦有。”


    淩一弦:“對,是我有,嗝兒,嗝兒,嗝兒。”


    明秋驚:“……”


    他們熟門熟路地在校園裏找了個隱秘的攝像頭死角,三個人蹲成一個等邊三角形,每個人的發旋兒幾乎都要頂上另外兩人的發旋兒。


    若是從高空遠遠望去,他們此時的姿態,看起來就像是一叢奇怪的蘑菇。


    淩一弦從懷中拍出一張麵巾紙,又隨手從樹上撚來一隻小指肚大小的背殼甲蟲。


    她用嚴肅的目光依次掃視過兩個男生,事先聲明道:“我接下來要做的事,你們千萬不要怕。”


    “誒,你終於決定變身成為神話集合體了嗎?”


    “……不是,你想多了。”


    明秋驚淺棕色的眼睛裏蘊著兩泓淡淡的好奇。


    他不知道剛才江自流和淩一弦都聊了什麽,不然憑他的本事,至少也能猜出五六分。


    不過,盡管之前落下了好像一個季度那麽多的劇情,明秋驚仍然從淩一弦不同尋常的謹慎態度裏,嗅出了不同尋常、鄭重審慎的氣味。


    他不動聲色地往淩一弦的袖口處看了一眼——唔,她還拿了火機?


    火機殼嶄新,塑料外殼上沒有一道劃痕,估計是剛才自己不在的時候買的。


    淩一弦又不抽煙,她要打火機做什麽?


    明秋驚將數個念頭在腦海裏過了一遍,仍是不得其解。


    下一秒鍾,隻見淩一弦內力外放,指尖凝出半寸刀刃,在自己左手食指指肚上輕輕一點。


    她把血滴在了那隻小甲蟲上。


    隨即,明秋驚和江自流都親眼看到,那隻甲蟲痛苦地翻過身去,肢體蜷縮抽搐,不過兩三次呼吸的時間,就儼然沒了聲息。


    “!!!”


    如果是一般人,此時或許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但明秋驚和江自流,卻是親自聽淩一弦描繪過美人蠍究竟如何驗明正身。


    刹那之間,兩個男生如同雨後的蘑菇一樣拔地而起。他們對視一眼,幾乎同時問道。


    “你跟美人蠍換血了?”


    “剛剛喝的可樂裏有毒?”


    “……”


    “……”


    前一個問題,自然來自於明秋驚。


    後一個問題,普天之下隻有江自流才能問得出來。


    淩一弦仰起頭來,故意挑起眉毛,露出了一個相當“美人蠍”的笑容:


    “哦,為什麽不猜你們的隊友已經換人了?”


    “什麽話,我們還不至於認不出你。”


    兩個男生重新恢複蹲下的姿勢,三個人仍然頭旋兒碰著頭旋兒。


    淩一弦衝他們扮了個鬼臉,一把火將麵巾紙、血跡連著甲蟲屍體都燒個精光。


    明秋驚此時才恍然:原來打火機是做這個用的。


    拍拍手上沾到的煙灰,淩一弦輕描淡寫地說道:“我還是從頭開始說起吧,這是個跟豐沮玉門相關的故事……”


    她十六年來的人生並不很長,大部分經曆都堪稱乏味,“搬家”和“練武”四個字就足以一言蔽之。


    要問淩一弦自出生以來最為精彩,最為絢爛,每一天都格外意想不到的日子,那就是她進入《武妝101》節目組,遇到眼前的兩個隊友以後的時光了。


    而在這段精彩人生裏,他們兩個都是淩一弦的親曆者。


    花了一點時間,淩一弦把自己現在的情況坦言相告。


    中途有好幾次,明秋驚似乎都想插話,隻是用耐心強行讓自己按捺下來。


    終於等到淩一弦說完,他立刻問道:“所以說,你天生就被毒性侵襲困擾?”


    淩一弦強調:“現在已經控製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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