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她打算將這個想法即刻付諸行動,與丁姐開口道別時,店門口乍然出現的熟悉身影令她目光不自覺地晃了一晃。


    明紗束著低馬尾,猶是一身氣質出眾的黑色工作套裙。


    她那潔白而光裸的腳踝在冷空氣下泛著微紅,瘦削的肩上披了件暗紅色花紋的長款棉服。隻見她步履匆匆,眼神焦慮,整個人的的狀態透露著明顯的反常。


    丁桂自然也注意到了這位久違的老熟人。於是她抬起脖子,語氣直白地開口道,「明紗,你這是怎麽了?怎麽瞧起來慌慌張張的?」


    「丁姐,我有要緊事找梅婧……」


    明紗回過頭來,眸中精光一閃,隨即眼神死死地鎖住了梅婧。


    在這一刻,她根本來不及和丁桂客套,而是快步上前拽住了梅婧的手腕,用著固執且不容拒絕的態度,將她從座位中拉了起來,「總算是找到你了,來,快跟我走!」


    梅婧連黑色棉服上的袖套也還沒來得及脫,便被明紗莫名其妙地拽到了店門口。望著眼前人格外反常的舉動,她這才反應過來了狀況的不對勁。


    「等等,你要帶我去幹什麽?」


    「你先和我走吧,」明紗忍著心間的震顫,避重就輕道,「具體我和你上車說,我哥正開著車停在巷子口等我們!」


    梅婧的心一時墜得更沉,「明峰也來了?」


    「是,我們快走。」


    「可是明紗,到底是發生什麽事了……」


    「別急,我們上車再說。」


    明紗並沒有回頭看梅婧,可卻在無意識間收緊了自己的五指,緊攥著她的手腕。仿佛像是怕她會隨時跑掉了一樣,十分用力,牢牢地擒住了她細柔的骨節。


    當梅婧被明紗半推上那輛熟悉的麵包車上時,她的心情已經跌宕到了穀地,並敏銳地意識到大概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了,而且這件事,多半還是與夜生有關。


    於是她一刻也不想多等。


    上前便抱住了帆布椅背,來來回回地望著坐在前排的這對神色繃緊的兄妹。


    「你們和我說實話,是夜生出了什麽事嗎?是不是他昨天晚上,工作沒能順利辭掉?」


    然而下一秒,梅婧卻驚呆了。


    因為向來樂天又開朗的明峰動了動唇,還沒來得及說話,那雙精神奕奕的眼眸便通紅著,直刷刷地落下淚來。


    滅頂的恐懼抓心撓肺,令梅婧再無法保持平靜。


    「求求你們快告訴我……夜生他到底怎麽了?」


    明峰仍在抹著袖子,斷斷續續地抽咽著。


    這一刻,倒是眼圈紅紅的明紗顯得更為平靜些。於是她深吸一口氣,回頭凝望著梅婧瑰麗的眉眼,目光稍顯空洞道,「梅婧,我要和你說一件事,可能會有點殘酷,你做好心理準備了嗎?」


    「好,你說吧。」梅婧喉嚨嘶啞,竭盡全力地捏緊了拳頭。


    「夜生正在派出所裏被拘著。」明紗微啞著嗓音道,「他和張茂兵的現任女友起了爭執,似乎是失手將人推下了樓,目前對方還在醫院重傷昏迷……」


    人在麵臨巨大變故時,往往並不會如同預想中那樣反應迅速。像是明峰整理好情緒,在明紗的敦促下啟動了車輛,往未知的目的地行去,可梅婧依舊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說不出話。


    很顯然,她的大腦正抗拒著這個事實。


    會不會是弄錯了……


    她緊緊地掐著手心,在心裏一遍遍的,固執且徒勞無功地安慰著自己。


    夜生那麽真誠,那麽善良,在馬路上看到素昧平生的人遇見困難都會忍不住幫一把,又怎麽會對女人下這樣的狠手?更何況她從前都沒有從他嘴中聽說過前老闆女朋友的那一號角色,怎麽就忽然會和人有了這樣激烈的深仇大恨?


    這不應該。


    這分明並不應該。


    在經過心內漫長而掙紮的反應期後,直到半舊的麵包車顛簸著來回的坡道開到派出所大門前,凝望著眼前那蔚藍而冰冷的牌匾,梅婧才終於混混沌沌地醒悟過來,接受了這個比寒冬更冰冷殘酷的事實——


    她的夜生,真的出事了。


    ------


    太陽終於出來了。


    可惜所有的光芒與溫度,都與密不透風的審訊室無關。


    走進來的中年男警察黑且瘦,個子也不怎麽高,臉看上去有些幹癟,仿佛像一層薄薄的皮覆在了麵龐上。他自從進門起便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仿佛例行公事地坐下身,一邊翻看著資料一邊問詢道,「鄭夜生,二十二歲……昨晚是你自己報的案?」


    戴著冰涼的手銬,被射光牢牢鎖定住的年輕人輕點了點頭。


    「是。」


    「昨晚是你第一次去到半山別墅八十八號?」


    「不是,」夜生語氣平靜,「我是唐幸的助手,之前也去過她的家。」


    「那你昨天過去,是去做什麽?」


    「陪她回家換衣服。」


    男警察指間一直轉著的派克鋼筆頓了頓。


    「……換衣服?」


    夜生依舊微垂著眼眸,一動不動道,「是。」


    「那你說說,」桌麵被篤篤敲響,男警察的語氣也變得直接了當,「你和唐幸,是什麽關係?」


    夜生抬起眼眸,神態疲倦卻篤定道,「僱傭關係,她是我的老闆。」


    「鄭夜生,你想好再說。」男警察清了清嗓,有些不怒自威道,「你在這裏說的每一句話都會作為法庭上的證詞,我勸你最好不要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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