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央微微挑了挑眉。


    陵舟連忙附和道:“沒錯,他們上門說要見你,不過小爺可不會搭理他們!”


    阿離對那個沉淵那麽好,他卻在穗心師姐救阿離時攔下了她們;至於那個琅嬛,若非是她,阿離怎麽會失了本命法器。


    陵舟本就是隻小心眼的鳥兒,自然不會對這兩人有什麽好臉色。


    姬扶夜看向離央,繼續道:“但那位琅嬛神尊,在離開之前,留下了一個人的名字。”


    離央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姬扶夜緩緩道:“畫未。”


    離央的手在瞬間收緊了。


    “阿離,我怎麽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陵舟根本不耐煩見琅嬛和沉淵,之前出麵趕人的,自然是姬扶夜。


    “你自然不該知道,這是個死人的名字。”離央微微挑起嘴角,眼中卻沒有什麽笑意,“畫未,是本尊的生母。”


    那隻生下她的鮫人,就叫畫未。


    陵舟大張開嘴,什麽?!阿離的生母?!


    “阿離,你阿娘不是生下你就去世了麽?為什麽琅嬛會突然提起她的名字?”陵舟茫然問道。


    那不過是一隻尋常鮫人,生下離央便去世了。


    既然被琅嬛特意提及,那就說明,或許離央的生母,並不隻是一隻尋常鮫人,姬扶夜想。


    見兩人沉默,陵舟撓了撓頭:“你們怎麽不說話?”


    姬扶夜看向離央,等她的答案。


    “她既特意來提一句,本尊自不能讓她失望。”


    第55章 你鮫綃宮的規矩太大,本尊……


    “阿離,你要去見玉朝宮見琅嬛麽?”陵舟聽她這樣說,遲疑著問道,神情間不由帶上幾分猶豫。


    他不想阿離再回九重天,再回玉朝宮。那裏對阿離來說,早就已經不是什麽值得歡喜的地方了。


    “不。”離央眼中幽深如墨。


    “本尊如今,已是不喜歡,從別人口中聽到什麽真相。”


    琅嬛特意提及畫未,為的就是想引離央前去九重天一見,離央卻並不想如她的意。


    “陵舟。”離央輕聲道,“你替我去魔域走一趟。”


    替她看一看,生母的墓穴之中,埋的是什麽。


    “那你呢?”陵舟不太明白。


    離央看向南方,鮫人一族世代居於南海,泣淚成珠,能織綃紗,入水不濕,自混沌以來,都為龍族臣屬。


    畫未出身鮫人一族,是鮫人女皇獻給魔君的姬妾之一,所以想知道她背後有什麽秘密,必須要往南海走一趟。


    “阿離,我要和你一起去!”陵舟不滿道,去救二師兄不帶他,怎麽現在去南海還是不帶他?


    想當年還在玉朝宮的時候,他和阿離可從來都是形影不離,一起闖禍一起挨罰。


    “那誰去魔域?”離央反問。


    陵舟的目光落在姬扶夜身上,後者對他揚起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雖說前日姬扶夜已經突破了元嬰,可一個元嬰孤身前去魔宮,隻怕不是嫌自己命太長。


    “或是你想去南海?”離央又徐徐道。


    陵舟悻悻地扇了扇翅膀:“我還是去魔域吧。”


    到了水中,自己的修為可要大打折扣。而鮫人女皇胥沉雪與明霄一般,是自混沌而生的上古生靈,修為哪怕比不上上神,但也相去不遠。


    陵舟可沒有把握自己能從她嘴裏問到什麽。


    他如此說,離央便點了點頭,帶著姬扶夜轉身而去。


    看著兩人的背影,陵舟瞪大了眼,他怎麽覺得,還是有哪裏不對?


    為什麽那隻小狐狸能跟著阿離去南海?!


    *


    南海之濱,木筏之上綁了三五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年人,伴隨著幾聲婦人的低泣,漁民打扮的青壯走下水中,將木筏推向遠處。


    海麵上現出旋渦,漸漸將木筏吞沒,等在海邊的漁民見此,頓時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


    “揚帆,出海——”


    隨著年紀最長的老人開口,幾艘漁船張開風帆,這才出海而去。


    這是海祭?雲端之上,姬扶夜看著這一幕,忍不住皺起眉。


    他沒想到自己會親眼見到這樣愚昧而殘忍的祭祀。


    “尊上,我先去救人。”姬扶夜看向離央。


    離央淡淡地說了句:“你倒是喜歡多管閑事。”


    卻也沒有阻止的意思。


    姬扶夜遁下水麵,他服下過避水珠,在水中也能自由往來,呼吸如常。


    遠遠隻見被綁在木筏上的少年人在水中拚命掙紮著,卻始終無法掙開手腳上的束縛,臉色漸漸難看起來,不用多久便要被溺斃於此。


    姬扶夜正要動手,有三道靈巧的身影自海底而來,人身魚尾,正是居於南海之下的鮫人。


    為首的鮫人女子手中掐訣,少年掙紮的神色立時緩和下來,他們闔上眼,似就此睡了過去。


    “呀,這回的祭品可是生得更好幾分。”另一尾鮫人遊至少年身旁,打量道。“如此,我都不忍見他們這般丟了性命呢。”


    “你若不怕死,可以開口請陛下將人賞給你。”為首的鮫人女子冷淡道。


    “算了吧,我可不想為了一個凡人丟了性命。”鮫人女子甩動碧藍色的魚尾,她臉頰兩側生了數枚鱗片,為豔麗的容顏增了幾分妖異。“這可是陛下自己要享用的祭品。”


    “好了,快將這些人類帶回宮中吧。再耽誤一會兒,咱們的術法失了效,他們便要被溺死在水裏,到時可沒有辦法向陛下交代。”第三人道。


    姬扶夜眼神微深,看來這場祭祀並非是漁民無知,而是有鮫人在背後攪弄風雨。


    這幾名鮫人修為都在金丹元嬰之間,姬扶夜運轉靈力,將來的三名鮫人都困在原地。


    “誰?!”


    為首的鮫人女子麵色突變,全然沒想到會出現這般變故。


    姬扶夜上前,對上她的雙眼,眸中顯出赤紅之色。鮫人女子與他對視,瞳孔漸漸渙散,神情也變得呆滯起來。


    狐族天賦的惑心之術,在姬扶夜天狐血脈覺醒之後,自然也就無師自通了。


    “你們讓漁民以少年人為祭品,有何用意?”姬扶夜沉聲問道。


    “不……”另外兩名鮫人開口想要阻止,卻被姬扶夜揮手噤聲。


    “陛下要以祭品修煉,令我等前來押送。”


    她口中陛下,若無意外,指的便是鮫人女皇。


    姬扶夜不由皺眉,隻是鮫人女皇的修為,在這六界之中當也是少有人能及,怎麽還會用凡人性命修煉這樣的邪術提升修為?


    “你愣在這裏做什麽。”離央出現在姬扶夜身旁,目光掃過三名被他困住的鮫人,小狐狸的術法這些時日頗有些長進。


    姬扶夜從沉思中回過神,向她一禮:“尊上,若她方才所說為真,海祭背後乃是鮫人皇授意,隻怕一切並不簡單。”


    以南海漁民的態度,這樣的海祭絕不止發生了一次。


    胥沉雪?


    千餘年前,玉朝宮中,離央也曾見過她幾麵。


    “你想知道,去鮫綃宮一探便知。”離央本就打算去見胥沉雪。


    “我覺得這樣的事,直接上鮫綃宮,隻怕看不到真相。”姬扶夜緩緩道,他身後好像有並不存在的大尾巴搖了搖。“不如我扮作祭品,跟這些鮫人回去查探一二如何?”


    離央瞥他一眼:“隨你。”


    得她允準,姬扶夜運轉靈力將幾名昏迷不醒的人族少年送離海麵,眸中再次顯出赤紅之色,惑心之術下,三名鮫人的眼神都漸漸茫然起來。


    “天狐血脈的惑心之術?”離央眼中顯出些許興味,卻是有些意思。


    這小狐狸素來機敏,少有人能叫他吃了虧去,離央見此,也不再多留,身形消失在原地。


    鮫綃宮外,數名身著輕甲的鮫人衛士手持長戟,麵色肅然。宮門緊閉,五彩琉璃瓦在水中折射出耀目光彩,周圍有數隊鮫人護衛來往巡邏,甚是森嚴。


    離央的身影落在宮門前,望著上方鮫綃宮三個字,神情平靜。


    這還是她第一次來南海,那個生了她的女子的出生之地。


    離央對畫未沒有太多印象,畢竟她們甚至沒有見過一麵。


    畫未死在她出生那一刻,等離央能睜開眼時,她的母親就隻是魔宮外的一座孤墳。


    若非為魔君生了一個女兒,畫未隻怕連這樣孤墳也沒有。


    魔宮中也沒有幾人記得她,少言寡語的鮫人修為平平,除了生得好些,全然沒有什麽能讓人記住的地方。


    離央的突然出現,讓守在宮門外的一眾鮫人護衛刹那神情大變,長戟向前,齊齊指向離央。


    離央收回目光,不過一眼,一眾鮫人護衛便再動彈不得,神情驚恐,口中卻難以發出一聲呼喊。


    她便在這一片沉寂中,抬步向前,玄色裙袂在水中漾開,無人可擋。


    越過披甲的宮門護衛,拂手振袖,鮫綃宮外一重又一重禁製就在瞬間如冰雪一般消融,原本緊閉的宮門發出一聲轟然巨響,在離央麵前緩緩大開。


    緩緩走入鮫綃宮中,其內鮫人婢女見此,均是花容失色,擺動魚尾躲在用在裝飾的珊瑚後,瑟瑟發抖。


    離央一步步向前,向鮫綃宮最中心之處的大殿走去。


    “不知何方大能駕臨鮫綃宮,當真是叫本君,受寵若驚——”


    女子略有些沙啞的聲音似乎在四麵八方響起,伴隨著這句話,離央身邊驟然掀起驚濤駭浪,眼看就要將她整個人都吞沒其中。


    離央抬起手,洶湧咆哮的海水就在這一刻凝固,她向前翻轉手腕,海水立刻挾不可當之勢倒卷而回。


    赤尾的鮫人雙手掐訣,靈力與海水相撞,兩相消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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