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精藤怪,一看就是樹精藤怪啊!」


    二寶不知該作何反應。他以為那些綠色的觸手也會朝他襲來,但它們仿佛看不見他,不,不是看不見,而是不把他當敵人,有不長眼的雜物飛過來時甚至還會為他擋。


    再看回地上,先前摔碎的花盆裏,枯藤的斷枝已經沒了。剛才二寶驚訝,就是因為瞧見了斷枝變綠,長出新葉,又快速延伸長大變成觸手的過程。


    這是,怎麽回事?


    來自異妖族的枯藤,活了?


    二寶想起,自己的手指被枯藤的幹刺紮過一下,難道是他的血液復活了枯藤?


    一定是這樣了,他的血本來就有神奇功效,何況他現在的身份特殊,十拿九穩就是異妖族民的光環使然了。


    眼見著那幾個漢子都被觸手掐抵在牆上,滿臉豬肝色,快要窒息的模樣,二寶也跟著著急。


    這夥人縱然有錯也罪不至死啊,該怎麽阻止?想開口嗬斥觸手,偏偏嘴還被堵住了!淦!


    危難之際,噔的一聲輕響,觸手的根部被一支飛箭射中了。幾個漢子從牆上滑落,呼哧呼哧大喘氣,而掐著他們的觸手也紛紛調轉了方向,朝著射箭之人襲來。


    射箭之人已落在二寶身邊,穿的是喬府的近衛服裝,正是一開始要跟出去逛街卻被二寶點名留下的那人。


    他身材高大筆挺,步伐穩健有力,腳下一點便騰飛出去,忽而踩在廊柱上,忽而踩在蒙塵的供桌上,來去幾個點之後落地,再一轉身,嗖嗖嗖嗖嗖,五支飛箭齊齊射出,眨眼功夫就把那五根觸手全釘在了牆上。而他絲毫不耽擱,走來單手抱起二寶,竟兜著屁股直接叫二寶坐在了他小臂上。


    二寶:「……」


    英雄,武功了得!


    但是,有點眼熟?


    綠蘿觸手被釘住,從傷口處流出汁液,很快萎頓下去,搖擺扭動幾輪之後逐漸枯萎,最後縮縮減減,隻剩下了手掌長的一小截還綠著,可憐兮兮地躺在了地上。


    二寶一臉懵地旁觀這一切,又扭頭看抱他的人。抱他的人也在看他,目不轉睛,卻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就很尷尬。


    其實尷尬的隻有二寶,抱他的人顯然非常順手,就這麽抱著他走向了牆邊的大漢。忽而足尖一挑,地上的棍子便落到了他手裏。


    「英雄,大俠,饒命!我們再也不敢了!」


    「晚了,」此人淡淡開口,聲音低沉好聽,卻帶著一股叫人無法不仰視的壓迫感,「我的人,我都不捨得碰一下,你們好大的膽子。」


    說完沒等他們再求饒,棍棒落下,便有痛喊聲炸開。二寶不敢看,等棍棒被丟在地上以後才睜眼,便瞧見幾個大漢各自捂著一條腿……這就,給敲斷了?


    二寶駭然。


    直到此刻,抱他的人也沒有要撒手的意思,二寶當然也聽出來了,這不是別人,而是貼了假麵皮的藏弓。


    藏弓問道:「之前我是不是說過,如果有人把你當異類,我就敲碎他們的腦殼?」


    二寶瘋狂點頭。


    藏弓又問:「果然隻敲斷腿還是氣不過,現在我去敲他們腦殼,你有意見嗎?」


    二寶瘋狂搖頭。


    藏弓:「沒意見就好。」


    二寶:唔唔唔!有意見!


    藏弓:「怎麽又改點頭了?成,敲。」


    二寶:唔唔唔!不要敲!


    藏弓憋不住了,嗤笑一聲,眼裏放出戲謔的光芒。雖然還是一張平平無奇的假麵,但這一笑,天人之姿盡顯。


    二寶失神了片刻,內心狂風卷過,然後撲通狂跳。想起這人就是把自己從神機裏救出來的恩人,又是那個第一次和自己輕觸小手的男孩,整個就沒法平靜了。


    他想說話,有好多話要說,但是藏弓不給他解開綁帶。他看見藏弓撿起地上的斷枝,掐掉枯死的部分,又拎上自己買的土特產施施然走了,隻得在他走到廢棄建築的隔壁一間時掙紮兩下,示意先別出去。


    藏弓停住,「怎麽,想叫我給你解開?我不要,你一開口就是罵我,凶我,趕我走。


    我跑到這兒來冒充近衛,你一定又生氣了,又會怪我騙你吧?我也不想的,可我不放心你。」


    瞧他委屈的模樣,二寶竟然覺得自己對不住他。可再一想,自己是異妖的事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他當然早就知道了!他那時候都六歲了,就算還不懂事,先帝後來也一定告訴了他這個事實。


    二寶糾結了。


    從前聽別人談論異妖滅族,隻覺得那是一個遙遠的傳說,頂多唏噓感嘆兩句就完了。


    現在知道自己就是其中一員,非但不能做點什麽,還被當成神機的能量核心,為那些聯手剿滅母族的人奉獻了快二十年。


    這感覺簡直……


    猶如山壓在他的胸口,海灌進他的肺腔。


    而麵前這個抱著他的人,向他深情表白的人,三番五次攪得他心亂如麻的人,竟然就是一手策劃覆滅母族的首領之子。


    「二寶,」藏弓像是知道他內心的矛盾,聲音放得更輕,「我不想再跟你鬧別扭了,和好行不行?此刻你在想什麽,我幫你解開布帶,你好好說給我行不行?」


    二寶望著他,怔怔點頭。


    誰知這人不按常理出牌,居然低下頭銜住了綁在他嘴上的布帶,然後齒關磋磨,打算就這樣把布帶咬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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