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捂著自己的心口,渾身忍不住的打顫,一開口連虛弱的聲音都變得顫顫巍巍,仿佛隨時會被一陣風吹走,「三年前?正好是我上大學那一年,難怪,當時我提議說想去學校宿舍住,爸爸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蘇錦像是突然變成了沒有感情的機器,不管不顧的繼續解釋說,「當時,集團將近一半的高管都被馮董幾人收攏在了自己名下,一旦有人撐腰,那些有本事有能力的高管們做起事來便會更加的肆無忌憚,若不是有江叔叔鎮著,他們指不定會幹出什麽違法亂紀的事情。那幾年,每每遇上重大決策,董事局會議就會徹頭徹尾的變成爭奪利益的修羅場。」


    「所以,你們就連我也一起瞞著?」江尋瑤除了苦笑,已經不知道自己該做出什麽表情,「我滿心歡喜的跑去住宿舍,每天心安理得的享受著無憂無慮的大學生活,甚至於一放寒暑假,便迫不及待的跑去劇組,期望能靠自己的努力獲得別人的認可。殊不知,在我以為自己人生最快樂的那段日子裏,自己最親最親的爸爸正在遭受病痛的折磨。你說,可笑不可笑?」


    江夫人看不下去了,心疼的都快窒息了,她一把握住江尋瑤的手,急切的說道,「我的乖女兒,你千萬不要自責,所有的事情都是造化弄人,怪不得任何人。你要知道,生病治療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它會讓人心力交瘁,會讓一個家庭失去原本的歡聲笑語,它會讓一切變得麵目全非。尋瑤,爸爸媽媽不想你在最美好的年華裏承受這些。」


    江尋瑤終於忍不住大聲哭了出來,自從爸爸去世以來,她從沒像這樣嚎啕大哭過,為了不讓媽媽擔心,她一直小心翼翼的收斂著自己的情緒。


    江夫人方才刻意壓下的巨大悲痛瞬間就被江尋瑤勾動了,心如刀割的江夫人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江尋瑤滾燙的眼淚滴落在蘇錦手背上,就像是火星子掉到了汽油裏,嘭的一聲燃盡了蘇錦所有的理智。


    就算她怪她,埋怨她,甚至……


    隻要她能好起來,她都可以不在乎。


    強行做好心理建設之後,蘇錦像是再也忍不住,一把將江尋瑤攬到了懷裏,「哭吧,哭完一切都會好起來。」


    一碰到蘇錦,江尋瑤就像是找到了可以拯救她的那株稻草,她雙手緊握成拳,不斷捶打在蘇錦纖瘦的後背上,蘇錦一聲不吭,隻將她抱得更緊了。


    江尋瑤抽噎著責備自己,幾乎泣不成聲,「為什麽我沒有早早發現爸爸身體不舒服,明明有那麽多機會?為什麽媽媽說,陳叔叔是爸爸的遠房親戚,因為工作需要,最近幾年會經常回國,而他在國內沒有家,便會時不時跑來我們家借住,我輕易就信了?現在想想,這個陳叔叔,我以前從來沒聽爸爸提起過,而且他明明是爸爸的遠房親戚,我卻從來沒見過爸爸在臥室以外的地方接待過他。為什麽明明有這麽多不同尋常的地方,我當時竟然一點兒都沒懷疑過?爸爸那時肯定已經很難受了,難受到沒辦法自己去醫院,所以才會讓陳叔叔到家裏來。而我,作為爸爸唯一的女兒,我竟然一點兒都沒有察覺到爸爸的身體出了問題,每天隻顧著自己那點兒破事,還以為自己在做著什麽拯救地球的大事,連爸爸生病了都不知道,就跟個傻子一樣……」


    「尋瑤,尋瑤,」蘇錦不忍心見她這麽自責,開口規勸說,「你聽我說,江叔叔最難熬的時候,是靠著你從小到大永遠明媚如初的笑容一次次挺過去的,看著你每天開開心心的去追求自己的夢想,江叔叔就算身體再怎麽不舒服,心裏也從不覺得苦。你是他的女兒,你應該知道,江叔叔不會希望你因為他生病的事情,整日鬱鬱寡歡,甚至以淚洗麵。尋瑤,江叔叔曾經告訴過我,他拚了命堅持下去的理由隻有一個,那就是能多一天,再多一天……留住你臉上的笑容。」


    第117章


    江尋瑤伏在蘇錦肩頭放聲大哭了很久很久, 直到再也哭不出聲,才漸漸安靜了下來。她隨手拭了拭眼淚,然後從蘇錦懷裏退了出來。


    見她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 擔心她會因為自己再度崩潰, 江夫人也趕忙擦幹了眼淚。之後, 她從包裏取出一封信, 雙手遞到江尋瑤麵前,「這封信我一直帶在身邊, 我知道有些事是瞞不住的,隻是沒想到一切來得這麽快。」


    江尋瑤顫著雙手打開了它,透紙而出的遒勁筆力像是在無聲的向她訴說著過往的點點滴滴。隨著熟悉的筆跡漸次展開,父親和藹的麵容仿佛躍出了紙麵,如往常那般沖她點頭微笑, 陪她玩鬧嬉戲……


    江尋瑤的眼前再次變得模糊了起來,滾燙的淚水無聲無息的浸濕了厚重的信紙。


    親愛的女兒:


    很遺憾讓你看到這封信。


    當你打開它的時候, 你應該已經知道了一切。


    很抱歉瞞了你這麽久。如果有可能,爸爸希望你一輩子都不曾看到過這封信。


    最近這段日子,爸爸時常會想起你小時候的事。那時,你最喜歡坐在爸爸肩頭, 你好奇的張望著四周的景色, 常常會發出驚嘆,小腦袋裏裝滿了奇奇怪怪的念頭,就好像坐在爸爸肩頭,你眼中的世界都變得不一樣了。每到這個時候, 爸爸總會禁不住暗暗為自己能給女兒提供一雙寬闊的肩膀而感到無比驕傲。


    一直以來, 爸爸都是自信滿滿的,自以為能像以前那樣, 護佑你和你媽媽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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