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何能與她……和睦相處?」


    他指著坐於小床中啃錘子的孩子向丫頭虛心請教。


    雖然他沒被抓傷,但這孩子對他出過手。


    「啊?大爺的意思是……」


    小毛因頻頻關注耳房中熟睡的主子,一時沒反應過來大爺的用意。


    「若帶她出去,如何能使她不哭鬧不抓人?她總不能一直排斥我這個父親。」秦商準備帶女兒去老四那邊給大夫查查體質,又恐這娃如猴子般發難,令他難堪。


    若得其法使其乖巧安靜,再好不過。


    「小姐愛吃呀,隻要您有好吃的,小姐定不會再抓您的,而且抓傷五爺後姨娘就梏著小姐剪了指甲。昨日剛做了烤雞蛋片,又香又脆小姐很愛吃,還能磨牙,大爺帶上點哄著小姐就是了。」小毛從矮櫃中取出一個廣口小瓷罐,打開遞了過去,「不過姨娘不讓多吃,一次不能超過五片,這零嘴又幹,別忘了餵溫水,否則會咳嗽。」


    隨著蓋子的打開,一股香味飄散出來。


    秦商湊近一看,罐中裝滿銅錢大小的黃色圓形烤麵點,聞著似還有股乳香味。這麽小的五片東西,能撐多久?


    「這蛋片聞著香,卻未加糖,姨娘說小姐未滿周歲前不叫吃調味之物,隻能吃淡食。請大爺仔細著點,小姐貪吃,又慣會討好,您可千萬不要心軟由著她,姨娘對此是非常嚴格嚴肅的。」小毛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叮囑,「這是備用尿片,您要帶小姐出去多會兒呢?小姐一個時辰後定會饞乳要回來找姨娘的,您不妨就先帶五片換洗吧。」


    她將疊得整齊的尿片與衣物裝入一隻大布袋,另有擦拭口水的棉帕子兩條,清洗的長紗巾兩條,還有小主子喝水專用的窄口小瓷瓶,七七八八地塞滿袋子。


    秦商望著那隻式樣難看的布袋,臉色微僵。這與乞兒的裝米袋太過相似,他不過抱孩子去趟隔壁,怎如此麻煩?


    這丫頭收拾東西看著這般利索熟練,像是出慣了遠門。這對母女往常都不出月亮門,隻在院子裏活動,有必要如此折騰?


    「你先跟著,把這東西送去給李勇。」反正他是不會碰的。


    「大爺……」


    小毛望了一眼耳房,輕跺了一下腳,隻得提著包快步追上,幾番欲言又止,最終狠了狠心開了口:「奴婢想問問您……您……會把小姐帶回來的吧?姨娘不能沒有小姐的……」


    大爺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抱走小姐,不叫姨娘知道,她不得不懷疑啊!


    秦商被問得腳步一頓,視線掃過小毛那滿是憂慮的臉,不禁暗自嘆息。回想她們這兩年的無人問津,若換成他,怕也是會多想。


    「你多慮了。」


    他本是個失職父親,豈能再讓孩子年幼失母?何況秦家不會善待她。


    ☆、018


    數著日子過時,總覺得時間有意盤旋不走,每分每秒都顯得漫長。但將目光投在孩子身上,梁辛又覺得光陰如梭,眨眼即逝。


    小猴子抓人事件,已是半年多前,從炎炎夏日到寒冬臘月,小傢夥已到了蹣跚學步的階段。


    也不知隨了誰的性子,剛能走穩幾步就急著要跑。小胳膊小腿因此又摔又撞,常青一塊紫一塊,把小毛心疼得不行,一邊擦藥一邊掉眼淚。


    反倒顯得淡定的梁辛像個無情後媽。


    那次秦商把女兒抱去隔壁院子,讓秦周的隨身大夫細細檢查了一番,發現這丟在小別院的女兒出奇地結實,比府裏精養的秦浩健康得多。


    因此他也歇了急著帶孩子回秦家的念頭,與其回去處處顧慮,不如讓她在這院子裏瘋著野著長大。


    梁辛本擔心要日日麵對撲克臉,不料外地商號一批庫存貨物出了問題。秦大爺把猴子送回來後,連午飯都沒顧得上吃,匆匆回京去與秦大老爺商量解決辦法。


    據說回秦家不到一個時辰,他就收拾行囊離京了,惹秦太太心酸心疼落淚,秦夫人則滿腹怨氣。


    梁辛這些「據說」是從張仲口中得知的。他一月進四次秦府送東西,總能帶點新鮮的事件回來,零零碎碎地說給大爺重視的姨娘聽。


    嗯,這別院裏的人怕是都這麽認為。


    「蛋!蛋!爺爺,蛋……」


    小猴子是個一歲多點的孩子,因個子矮小又被裹得嚴嚴實實,如同一個火紅的小球站在雞舍前,指著一群雞對張仲比劃。


    她如今能說幾個單字,也叫得了幾個稱呼。


    「哎喲我的大小姐,您可不能再這樣叫小的,小的擔不起啊!」張仲正在整理雞舍添幹草,聽見小主子的聲音立刻迎了上前,蹲在小小身子跟前,柔聲解釋:「天冷了雞不下蛋,等明年開春再叫它們下蛋給小姐吃。」


    梁辛有點受不了這日復一日來要雞蛋的小傢夥,偏偏張仲有耐心次次都會解釋。


    「張叔你盡管忙你的,今日出太陽,我帶她隨處晃晃。」她牽了女兒的手,決定去看看別院另一角的那片臘梅。


    「近日少見姨娘走動,可是畏寒?是小姐吵著您要出來玩吧。稍後要宰隻羊送去府裏,給您留塊羊排,叫老林燉了您多吃幾口,暖身子的。」


    張仲笑著寒暄,打從心裏覺得被拘在小院的這母女倆可憐。


    眼下已進入臘月,秦府張燈結彩年意濃鬱,她兩個卻隻能冷冷清清。且不說這個,別院原隻是秦家用來避暑小住,主子房中連個炕都未打過,單靠幾盆爐火過冬也難為她們這嬌貴的主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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