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案邊的人笑了笑,一雙漆黑的眸中閃過許多莫名的叫人看不懂的情緒,幽幽開口為他出謀劃策:“有一人握在手裏,可保世子一命。”


    梁王世子聽聞這話,手指無意識的抵著前方桌案,手指用力太過,指節發白不見一絲血色。


    梁王世子眼看那人沾了麵前茶水,往桌上款款落下字跡。


    隨著一個個字跡落下,梁王世子的臉色差到極點,說是慘白也不為過,隻覺得這人是在癡人說夢!


    ***


    初春時節,今年的春日格外奇怪,仿佛是要將去年一直沒落下的雨水一塊兒落下。


    夜裏雨聲潺潺,宮人們關緊了門窗,雨滴一滴滴垂落,滴答滴答響了一夜。


    夢裏的舅舅這場戰役中渾身是血,身中劇毒。


    她在京中日盼夜盼,卻隻盼來了一具棺材被抬回了京城。


    外祖母得知舅舅病逝的消息,也隨著染病,她倉皇之下趕回江都,卻連外祖母最後一麵也未曾見到。


    玉照被驚醒,嚇出了渾身的冷汗。


    習慣性的往床側滾過去,卻摸了一個空。


    床上隻她一個人。


    道長已經離開整整十五日了,說好的最多還有五日就能回來。


    開頭幾日她還收到過道長的書信,後邊連隻言片語的書信也未曾收到。


    究竟是事情太過忙碌,忙碌到連給她寫一封信的時間都沒有......


    還是道長出了什麽事兒呢?


    玉照有些忍耐不住,不敢想下去,將頭埋進被子裏小聲的哭泣起來。


    她害怕,卻不敢跟旁人說上一句話,唯恐別人覺得她是在杞人憂天。


    她憂心道長,更憂心舅舅,早上起來便染了風寒,雖不嚴重,卻時常咳嗽。宮人還沒擔心起來,她自己倒是緊張起來,吃藥也更不用旁人催促,眉頭也不皺一下,便將一碗碗的湯藥喝了進去。


    這日她喝完了藥,風寒也好的差不多了,無所事事正欲接著睡到天黑,慕容尚宮便過來說親蠶禮的事兒。


    往日親蠶禮總選在陽光明媚的正春,今年日日下雨,倒是不好擇日子。


    慕容尚宮手上端著一個小冊子,上麵寫著兩個欽天監算出來的好日子遞給玉照看。


    “今年雨水多,日子不好定,欽天監的推算三日之後是個晴日,拿過來叫娘娘過目一下,若是那日娘娘不便,便推倒日後。”


    玉照對此倒是不置可否。


    三日之後......


    玉照也不是悲春傷秋之人,有了正經事,便將煩惱都放到了一邊兒,認真起親蠶禮的事兒。


    除了她還有許多命婦都去,左右也不會閑得慌,這等親蠶禮便是祈求來年風調雨順,祭先蠶、躬桑、獻繭繅絲的,往年辦得盛大,倒是今年前邊兒打仗,又是暴雨,路麵都不好走,便簡單辦了。


    等那日儀仗擺開,她與幾位內命婦乘著轎攆過去。


    禮壇設立於行宮,壇方四丈,高四尺,上鋪京磚,周邊圍以白石,南麵立有鼎式香爐,東、西、北三麵植有桑樹。壇的左近還建有先蠶神殿、親蠶殿、具服殿、宰牲亭、神廚、神庫、桑園、蠶室、繭館、織室、配殿等,壇殿外環宮牆。


    按照過程一應走過,倒是簡單的很。玉照由禮官帶著一塊兒行完,日暮時分便由禁軍護著返回宮裏去。


    去不敢巧,回去時本來都出了太陽的天,又下起了滂沱大雨。


    這場雨來的十分凶猛,由小到大,幾乎是眨眼之間。


    雷聲響過,天空如同裂開了一道口子,滂沱大雨,沿著裂口不斷墜落。


    遠方山上黃石泥水滾滾而下,眾人遠遠便親眼見到這一幕。


    “前方有危險!護送娘娘退回行宮去——”


    立刻有禁軍在馬車外聲嘶力竭的喊著。


    馬車隔不了聲音,玉照聽得真切,車壁越來越晃蕩,玉照的發髻都有些散亂,她打開車簾,見到外邊一副山崩地裂的景象,麵色有些發白。


    李近麟一路縱馬跟在她馬車外,見狀過來安慰她道:“娘娘且安心,我們不是山腳下,離著還有一段距離,早日退回行宮等路穩了再走便是。”


    千名禁衛,總不能叫主子娘娘出了差錯。


    忽的,遠處傳來一陣女子的尖叫,高昂淒厲的叫人頭皮發麻。


    “縣主.....縣主吐血了......”


    “快傳太醫!”


    今日隻來了一位縣主,便是重華長公主的女兒新安縣主。


    如今不知是怎麽了,竟然大口大口的往外吐血,前邊兒鬧的沸沸揚揚,路本就狹窄,如今新安縣主的馬車半天不見移動,許多人往一處堵著,倒是嚴嚴實實堵住了返回的路。


    李近麟麵色一變,吩咐車外幾人保護著主子安全,自己縱馬前往過去。


    玉照也換人去引著自己身邊的太醫過去給新安縣主看看,無緣無故的,為何會吐血?別不是中了毒。


    她瞧著外邊亂成一段,心跟著跳的厲害,不想繼續看下去,連忙放下了簾子,外邊越看越是叫人心急。


    關上簾子不久,玉照隻覺得頭暈,想掀開簾子手臂總覺得軟綿綿的,她隻以為這是暈車了。


    見雪柳還不知所覺搗鼓著香,便連忙對她說:“快幫我掀開簾子,裏頭悶死了。”


    玉照覺得雪柳今日有些奇怪,悶悶的不說話,她都難受成這般了,雪柳似乎也不知曉。


    雪柳忽的抬頭看了眼玉照,過了好一會兒才低低應了聲。


    聲音說不出的沉悶。


    第81章 我不能繼續留在這裏了.……


    這場鬧劇持續許久,等收攏人馬再往回退時倒是沒出什麽變故,隻是時間已耽擱了許久。


    李近麟安排好前頭,打馬立刻往皇後轎輦處跟過去,忽的一塊碎石自山間滾落,落往他馬下,馬兒受驚四下狂奔。


    驟然間,轟隆之聲連成一片,眾目睽睽之下,山頂碎石從兩側不斷傾泄而下。


    無數馬匹受驚掙脫韁繩踩踏它們曾經的主人四下逃竄,嘶鳴慘叫聲不絕於耳。


    山腳之下冗長隊伍頓悟一片狼藉,淩亂不堪。


    禁衛隊見此紛紛棄馬而下,徒步往鳳攆處去安撫受驚的六匹寶馬。


    “護駕,護駕!”


    人在天災麵前是如此的渺小不值一提,如同螻蟻一般。


    轟隆隆——


    隻見須臾之間,眾人尚未反應過來之際,一側山頭泥石傾泄而下,瞬間平蕩半邊山頭。


    ***


    寒風淩冽,嗚嗚作響——


    一對駿馬急速奔馳在官道之上。


    也不知行至幾裏,隻覺天氣已經漸漸變暖,終於見到遠處一片被風吹拂搖曳晃蕩的明黃軍旗,那是王師!


    傳信之人臉被寒風出的冰涼一片,見到王師才覺得鬆了一口氣,勒馬調頭下去。


    曹都統聽聞京中來人,由著下屬引路,匆匆縱馬從營帳趕來。


    他瞟了一眼來人,一身泥土,不知如何這般的髒,心中頓時生了幾分不妙。


    “何事?”


    傳信之人呼吸急促起來,微微抖著身子,似乎還沉寂在那場驚天動地的浩劫裏無法喘息過來。


    無窮無盡的泥沙......


    “大人,快去稟報陛下!京郊遭遇石海......皇後娘娘親蠶禮去了,尚且沒能脫險——”


    親蠶禮千餘人,隻開頭幾輛馬車跑得快躲避了去,其餘千人,至今隻救出幾十個。


    有些倒是被救出來了,隻是連屍體都辨認不出。


    遭泥石掩埋的,本就不見的有幾個還能活的......


    他們可不敢大逆不道,還沒見著皇後的屍體就說皇後駕崩,隻說是皇後遇險,能不能救出來另說。


    被壓在泥石底下,能刨出屍體來已算是萬幸,最怕落得個屍骨無全的下場。


    曹都統頓時神色一變,幾乎是咬牙啟齒:“何時的事?”


    “三日前。”


    王師行蹤不定,縱使想要飛鴿傳書也不知地兒落,他快馬加鞭足足趕了三日才尋王師蹤跡,好在他運道好,遇到王師也正回朝的路上,不然若還在旁處,等陛下收到信,都不知過去多久了。


    曹都統嘶聲指著王帳處,艱難擦了兩把汗,一時間嗓子眼發澀,胸腔堵的厲害,“放你進去,你自己進去稟報陛下。”


    “大人......”報信之人一臉驚慌失措,這活兒他如何敢接?


    曹都統苦笑,斥退了他,提步往遠處最高大的營帳走去。


    此去雲間平叛王師平叛迅速,僅僅幾日廣陵郡王及其部下便被捉拿,本早幾日便能回朝,隻因車渠傳來的軍情,重新調配三軍,這才又耽擱了幾日時間。


    就在方才他才聽說,聖上宣了幾個將領前去商議後續軍務,打算要先行回宮。


    當時一眾人都在誇讚聖上勤政愛民,不忍朝政荒廢,一番辛苦,才急行軍,大半月以來不得休息,這般又急著要去處理朝中政務。


    隻他猜測,這恐怕不是急著去處理朝政,是急著回宮見皇後娘娘。


    沒見一路回程都不見停的?


    他們這些成日風吹日曬的老兵老皮子一路奔波勞碌都累了苦不堪言,渾身酸疼。陛下與他們一般日日騎馬,偏偏無事人一般。


    怎知如今......如今出了這事兒?


    遠處軍帳之外,曹都統與內稟了一聲,得知聖上仍在軍帳裏跟旁人議事。


    “放我進去,有要事要奏予陛下。”


    “大人,裏頭也是在議事呢,還是前線報回來的事,有什麽事比那事兒還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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