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裏除夕夜,跟玉照往常在江都時,吃得大有不同。


    素來有吃羊湯,吃五辛盤的這種說法。


    那羊湯往裏加了胡椒,玉照喝起來覺得辛辣,可宮裏禦廚熬製的好,味道鮮香醇美,半點喝不出膻味。


    熱乎乎的一碗喝下去,五內都暖和了起來。


    玉照便小口小口喝了一碗。


    兩人倚靠在一處,喝了羊湯,清寧便將一盤春盤端到二人麵前。


    春盤裏包著辛辣口的蔬菜,為了便是除夕這日去掉晦氣。


    玉照皺緊眉頭,咬了一口實在吃不慣那味道。


    她放下筷箸深鎖著眉,趙玄早早端了個碟子到她口邊。


    “不喜歡吃便吐了。”


    玉照便也不糾結,唇角微動,將嘴裏那塊難吃的春盤整塊吐了出來。


    趙玄眼中染上幾分笑意,“春盤辛辣,便知道你這個屬貓兒的不愛吃。”


    玉照又喝了一口羊湯,才壓下去那股味道,她十分嫌棄說:“我很喜歡吃辣的,也可能吃辣,隻是你們臨安的春盤難吃,裏頭裹著不知道什麽東西,一點兒也沒有我們江都的好吃!”


    趙玄笑而不語,又乘了一小碗湯放她手邊,兩人坐得近,呼吸的都是同一片空氣。


    瞧著小姑娘吃了兩塊筍片,又吸溜吸溜的吃了兩口魚翅湯,便放下了筷箸不再吃了。


    食量這般的小,怪不得身子那般弱。


    “再吃幾個點心?瞧瞧有沒有你愛吃的?”


    玉照不太想吃那個,便搖搖頭連瞧都不願意瞧。


    清寧十分有眼見的招呼著其他宮人退下,這對主子往常用膳都是斥退了下人,今日過節也是有幾個菜麻煩,她才叫人去幫忙的。


    玉照等人一走,睫毛眨了眨,忽的就從側邊抱住了趙玄的腰身,雙手順著趙玄的寬袖往上,在他袖口裏肆意妄為。


    開始她的甜言蜜語,“道長你知不知道每次我喝完那個藥都很難受,一天都難受......本來很有食欲的,可每次一喝完藥,我就吃不下去飯......”


    玉照絮絮叨叨起來,她經過那個夢,自然無比珍惜如今的日子,生病吃藥她都有乖乖照做,可那藥也太苦了。而她自己現在更是一點兒病也沒有,身體好端端的,為何還要喝......


    趙玄何曾不知?聽她訴苦不忍去看她,隻怕一看她那副可憐模樣就忍不住答應了她。


    他僵住,將她作怪的手從袖中抽出來,語氣是罕見的嚴肅:“已經是三日才喝一次,你得寸進尺了是嗎?”


    “那藥我什麽時候才能停?難不成我要喝一輩子不成?”玉照深深感覺到了恐懼。


    她愛惜生命,可若是與藥相伴.......


    趙玄低眸,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脆筍,喂著玉照吃了,過了會兒才說:“你的病症這段時日已有所好轉,等徹底好了,藥便能停了。”


    玉照鬆了口氣,默默又問了一句:“我又生病了不成?我身子不是好好地嗎?為何還需要有所好轉呢?”


    趙玄凝視起玉照的眸子,難得的耐著性子,他何曾不知寶兒喝那般苦的藥是多折磨她?


    她食欲不振,自己都看在眼裏。


    折磨她何曾不是折磨他自己?


    他倒是寧願連那些藥也一並替她喝了,好叫她舒服一些——


    “你這心疾尚且不算重症,百餘種心疾,各種總有差距,往年你喝的藥方子叫太醫署的看過了,雖有奇效卻不能根除拔盡你的隱症。如今好在換方子換的及時,還需要慢慢調理。寶兒,為了往後......這些時日你恢複的很好,也快停藥了。”


    玉照見到的道長,總是眼中帶著淺笑,或是麵無表情,從未在她麵前露出憂愁來......


    玉照有些心酸,隻能乖乖點頭答應。


    趙玄吃飯甚是規矩,坐的板正,一語不發,吃飯速度不快,可一會兒一碗的飯就見了底。


    玉照再旁邊百無聊賴的看著,於他而言似乎吃飯是一件大事,一不留神就出了差錯。


    玉照這段時間也習慣了道長的壞習慣,她吃飽了便起身往趙玄碗裏夾菜,偷偷夾了些不好吃的,想瞧瞧道長吃不吃。


    結果這人眉毛不揚,將她夾給他的菜全吃了幹淨。


    玉照奸計得逞一般笑了起來:“你這人真好糊弄,什麽菜都吃,我方才偷偷夾了塊薑絲給你,你把薑絲也給一道吃了。”


    趙玄倒是不覺得奇怪,反過來笑她:“薑絲不也是菜嗎?既然是菜裏的,為何不能吃?”


    玉照糾正他:“它可不是菜,它是調料,專門給人麻嘴的。”


    趙玄充耳不聞,隻吃完最後一口,落了筷箸,眸子轉向她。


    這人人前總是最規矩的,方才有宮人在時,玉照偷偷逗他,他強裝清冷渾不在意的模樣。


    可如今......


    就變了。


    “今晚是除夕,大家都守歲,哪有做那事兒的?”


    趙玄氣息深重,這事兒他從來毫不退縮,連溫潤的外皮也懶得繼續披,這會兒更是左右無人,“你躲他們房裏了不成?做那事還會敲鑼打鼓告訴你?”


    他邊說著邊湊近,氣息落在玉照脖頸間,擦著她的耳蝸而過,滾燙的她渾身顫栗。


    玉照濃密的羽睫扇子一般顫抖起來,在眼窩處投出一片深邃。


    趙玄手掌滾燙,輕輕撫上玉照裙擺下的雪白纖細的腿腕,他整個人如同一個天然火爐,側身扳過她的肩,直直的貼上了她,將她緊緊往懷裏摟著,搓揉。


    昨夜的孟浪,她胸口如今還漲疼的厲害,自個兒都不敢觸碰,唯恐碰的疼了。


    她臉皮子薄,這會兒被這般壓疼了,伸手推搡他,想叫他不要壓著自己,卻又不好意思說出口。


    趙玄若有所感,隻好將她背過去,盡量避開那處挺立。


    他繼續一路向上,玉照知曉宮人都在門外候著,更不敢發出半點兒聲音。


    臉色緋紅,和熟透了的紅杏一般,細白軟糯的雙手無意識的揪著趙玄腿間的袍衫,鮮紅的唇瓣被她即將咬破。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指腹劃過她的唇瓣,並落在其中。


    玉照難耐的嬌嗔了一聲,紅了耳朵,鬆了貝齒。


    ......


    昨夜之後,她睡的深沉。


    睡夢之中感覺肚子裏像是有一把刀在攪來攪去,玉照被疼的醒了過來。


    小腹一震震的墜痛,不一會兒下身就一股股暖流劃過。


    她立刻明白過來,這是她推遲許久的小日子來了,心中有些失落,她還想著自己懷孕了呢,原來並沒有。


    也是,誰有孕會那麽快的,果然是她想的多了。


    她以前每次來小日子,量都不多,哪裏如這次一般洶湧的,還疼的厲害。


    羅帳內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她身邊還睡著道長,道長摟著她睡得沉,她這會兒隻覺得頭暈眼花,想推開他查看一番都困難。


    玉照不願吵醒了他,道長這些日子勞累,好不容易休朝能睡一會兒,她自以為輕手輕腳,實則窸窸窣窣的動靜自然吵醒了本就淺眠的枕邊人。


    趙玄睜眼便見小姑娘人坐在他手邊,小心翼翼、輕手輕腳地摸來摸去,也不知在摸什麽。


    “怎麽了?”


    “道長...我......”玉照聲音說不出來的難受。


    趙玄下床點燃了床側的燭火,伸手掀開帳幔,將燭火湊近玉照跟前。


    玉照一頭頭發胡亂散著,她就著燈火看自己床下一灘血漬,捂著肚子疼的厲害,臉都泛起了汗水,“對不起啊,我也不知道怎麽的就.......你的衣服被我弄髒了......”


    她替自己傷心起來,一次兩次,這種醜事兒都叫人撞見了。


    上回是在馬車裏,這回更是厲害,直接流到了床上,道長跟自己貼著睡,身上更是不能避免。


    其實她都早有準備,可她小日子過的亂七八糟的,根本沒個準數,


    時而少時而多,每次來總叫她措手不及。


    如這次一般,她□□一片濕漉漉的,方才摸黑拿手去摸,也蹭的一手的粘稠,她甚至不敢挪開,不知床上給她糟蹋成什麽樣子。


    都說經血不吉祥,她大年初一天還沒亮,出了這事兒,多少有些忌諱,她連哭都有些不好意思。


    “跟朕說對不起做什麽?”


    趙玄目光落在她蒼白憔悴的臉上,若是她如往日一般無所顧忌趙玄還能當一回兒趣事,可偏偏這小丫頭更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大壞事一般,一臉心虛的模樣,倒是叫他心疼起來。


    他想抱她出來換衣服,玉照伸手阻止他,這事兒哪怕是做了夫妻,也還是有些羞恥的:“......別!我.....我衣服髒的厲害,你自己去換吧。”


    趙玄沒聽她繼續說下去,轉身放好蠟燭,環過她的後腰打算將她抱下床,玉照一張泛白的臉叫趙玄心裏發緊。


    他皺眉看著她的臉:“衣服髒了朕隨你一同去換便是,你臉色這般難看,給你宣個太醫過來仔細看看。”


    玉照又感覺一陣疼痛上來了,她眼睛白茫茫一片,疼的捂著肚子倒在趙玄懷裏,臉上瞬間失了血色。


    “唔——疼死了......怎麽這麽疼......”


    “寶兒!”趙玄深鎖眉頭,將她抱進懷裏,見她藕粉色的睡袍褲腳都染上了血色,頓時驚慌失色,臉色比玉照還白。


    到底是做了多年的帝王,他很快鎮定下來,抱起玉照便朝殿外吼道:“快傳太醫,傳太醫!”


    李近麟從未聽見陛下那等恐慌的聲音,陛下向來喜怒不辨的聲音這會尾音打顫,一群宮人也顧不得尊卑,忙推了殿門入內。


    第70章 恐怕是...是避子湯.……


    寅時時分,太醫署外忽的傳來一陣馬蹄。


    守值的青年太醫昏昏欲睡間一個錯眼,便見一群禁軍宮內縱馬,轉瞬來到了院前。


    “你們!你們......”他語無倫次,宮內縱馬,隻以為是叫他遇到什麽謀逆之事了。


    為首的禁軍沒給他說話的機會,太醫署都是男子,自然不會安插在內宮,自內宮往太醫署路程遙遠,若非縱馬前去,等把太醫送過去,真有惡疾人恐怕也早涼了。


    此時他語氣急促,生出一頭的熱汗,更顧不得太多,開口便催促:“快,皇後患疾!你們留守太醫署的有多少人?!”


    那青年太醫入宮為太醫不過三月多的功夫,何曾見過這等架勢?


    “今夜值守的太醫一共十二位。”


    禁軍一拍桌子:“立刻全部叫醒!半刻時間來不了直接提著頭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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