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嫣氣急,嬌嗔道:“母親!哪有你這般說女兒的,女兒不依!”


    等江氏走了,林氏才沉了臉問方才的侍女:“什麽事?”


    侍女慌慌張張,跪在了地上,深知自己辦了錯事:“大姑娘與魏國公在府門口便撞上了,兩人一前一後走進來的。”


    林氏訝然道:“大姑娘這會兒就回府了?”


    她也未曾料到顧升今日會來。


    “是......是,聽說是拜完了就回來了。不過......不過也隻是經過一小段路,入了二道門便往兩邊了,怕是碰不上。”侍女戰戰兢兢的看了眼林氏,說道。


    林氏聽完,笑著瞥了眼侍女:“你這般害怕做什麽?大姑娘同顧公爺是有婚約的,還能有人攔著他們見麵不成?見便是見了,婚前處處感情總歸不錯。”


    旁邊伺候的婢子們連忙恭維林氏:“夫人真替大姑娘著想啊。”


    林氏卻不往下說,麵露深意,唇角抿成一條線:“等玉嫣回來,把她叫來。”


    ......


    玉嫣送江氏顧瑩瑩出門,一路上說笑個不停,等見到候立在垂花門外的顧升,她臉頰微微有些泛紅,嬌聲道:“升哥哥,你今日怎麽這個時候來了?”


    顧升冷肅這臉,不知在想些什麽。


    他與玉嫣這些年因著兩家母親的關係時常走動,玉嫣前幾年不似如今這般長開了,小時候的玉嫣活潑好動,白玉團子一般,成日在他身後管他叫哥哥,久而久之他早將玉嫣當成了自己的妹妹。


    母親常在他耳邊念叨著,歎息說若是與自己有婚事的不是遠在江都的大姑娘,而是玉嫣,兩人青梅竹馬知根知底再好不過。


    他曾非常討厭母親這般說辭,因知曉江都王曾對自家的恩情,可聽的次數多了難免會有些微妙。


    玉嫣深受侯府上下寵愛,外家是京中赫赫有名的鎮國公府,她的同母弟弟日後會是信安侯爺。


    而同他有婚約的大姑娘,雖說也不差,可常年長在江都,同侯府眾人能幾分情意......他父親早喪,這一路戰戰兢兢,他在朝中是一步不敢邁錯,唯恐牽連了母親幼妹。


    顧升回過神,如同幼時一般摸了摸玉嫣的頭,心生了幾分憐惜:“今日辦完了官署的事,便過來接母親了。”


    玉嫣並不知道玉照已經回府,心中生了幾分酸澀,卻故意打趣道:“怕是想來見我姐姐的,隻是不巧了,姐姐不在,江夫人等了一日都等不到姐姐,你來怕也是白跑一趟——”


    。。。。。。


    等玉嫣送走二人,跟著侍女走去林氏院子,一進去便見到林氏靠著軟塌繡花。


    “母親?”


    林氏後背靠著軟枕,她忍著疲憊陪江氏聊了一天,盡聊得是那等無聊之事,早就疲了。見女兒過來,她朝著玉嫣招手:“過母親這邊來坐著,你方才見到魏國公了?可與他說上話了?”


    “我.....”玉嫣坐到了林氏身旁,對著林氏慈愛的目光,罕見的躊躇起來。


    她同長姊不同母,自小又不在一處長大,姐妹感情自然是沒什麽的,甚至玉照回來搶了她的風頭以及祖母的喜愛,玉嫣早就生出厭惡來。


    但母親的心思難免叫她害怕。


    她確實喜歡升哥哥不假,甚至有意叫他知道自己的心思,就是為了給長姊添堵。但要是真叫她搶長姊的親事,她卻是不想的,她自幼受林氏教導,心氣極高,看上的皆是龍子鳳孫,旁人她還真看不上。


    她母家的大表姐,相貌才情還不如自己,卻能嫁給梁王世子為正妃,她都能做世子妃,為何自己不能?


    “母親,您之前不是說,叫我同顧公爺不要走的太近,也別叫旁人看見了,怕我壞了名聲嗎......”


    林氏眯起眼睛,頗有些咬牙切齒恨玉嫣不爭氣的模樣:“此一時彼一時,那時我們都想著將你送上去......如今,”


    玉嫣一聽,再顧不得端莊,眼中升起了淚,質問道:“如今?如今怎麽了?上次入宮,太後娘娘可喜歡我了,祖母和外祖母都答應我過的,又出岔子了不成?”


    林氏看著她皺眉:“將眼淚擦幹淨,你哭朝著你父親哭去,對著我哭可是沒用的。”


    玉嫣拿帕子擦著眼淚,一抽一抽的,看的林氏頭疼。


    “不成便是不成,實話告訴你,太後那兒隻是表麵風光,早些年就不行了。你表姐已由太後做主當了梁王世子妃,總不能叫幾個龍子鳳孫全娶了我們家的姑娘......你也別成日哭哭啼啼的,沒那個命就是沒那個命。我們之前的算盤全打亂了,如今你要是不嫁給魏國公,那你便隻能嫁人做填房,或是嫁去千裏之外的窮鄉僻壤,做個小官夫人,熬出頭了三十歲能回京,說不準死前都回不了京。你可願意?”


    這自然是林氏嚇唬她的話,京中比魏國公優秀的男兒難找,可未婚的世家子弟並不少,其中不乏出色的,可林氏卻不願意瞧見日後玉照比自家女兒嫁的高一等,甚至品級比自己還高一等,那會叫她寢食難安。


    玉嫣深吸一口氣,被嚇白了臉,啞著嗓子:“真的不成了嗎?我還小,還等得起——”


    “你母親的老路子,你還想在走一回?”


    她曾經同玉嫣一般的年歲,也是心高氣傲,世家子弟她都看不上,導致婚事屢屢受挫,以至於她二十高齡才嫁給成嶠做填房,就這還是使計得來的。


    她過去經曆過的苦楚,絕對不能再讓女兒在走一遍。


    便是被人罵,名聲受挫又如何?


    林氏最清楚,吃進去的才是實打實的,旁人的閑言碎語算個什麽?不過幾年便會消失的無影無蹤,再無人記得。


    玉嫣臉色變了幾變,恢複了端莊秀麗。


    林氏這才滿意,笑著問她:“我問你,魏國公待你如何?可別拿那些場麵話糊弄我。”


    玉嫣露出嬌羞來:“升哥哥待我向來是極好的。”


    “這就對了,江氏如此喜歡你,魏國公又是個聽母親話的,你拿捏了江氏,旁的自然都能水到渠成。”


    兒女都是債,若不是為了玉嫣,江夫人那等婦人,她如何看得上?還充聾作啞與她做了好些年至交。


    第7章 姐姐身上是有婚約的,這般……


    玉照滿腹心事,回了絳雲院便去了臨著荷花池的六角亭喂魚,這亭名叫疊翠亭,也是諷刺,除了新買回來的個大肚圓的肥魚兒,半點不見疊翠。


    玉照撒了幾下便覺得沒意思,將手裏的魚食一股腦全撒到湖麵,瞧著底下湧上的一片魚兒,忍不住氣笑了:“搶吧搶吧,先到者先得!”


    坐著了會兒,得了她吩咐去前院‘偷聽’的幾個侍女一臉憤恨的跑進來,朝著玉照告起了狀。


    “姑娘姑娘!我幾個親眼瞧見了,二姑娘挽著魏國公太夫人的手出來的!那二姑娘,真是不害臊,沒見過她這般的,同未來姐夫湊的那般近說話的,身子都貼到了一處,還叫未來姑爺升哥哥,我呸!沒見過那般不要臉麵的大家閨秀!”


    就這還京城貴女呢,比江都有名的花樓裏都不如!


    另一個也忍不住插嘴:“還不止呢,那魏國公也不是什麽好東西,管二姑娘叫嫣兒妹妹,那魏國公太夫人在旁邊笑的嘴都合不攏!一家子一起來惡心人的不成?”


    趙嬤嬤聽了簡直七竅冒煙,臉色難看,她嗬斥幾個侍女:“胡鬧!沒大沒小的,這般說未來姑爺!”


    再叫人生氣又能如何?


    雪柳向來最機靈,她眼神轉了轉問:“魏國公太夫人今日竟然過府裏來了?往常去旁人家登門,都是前一日遞帖子或是派侍女小廝通過信兒的,沒人提醒我們絳雲院不成?今日既然是我們回來了,為何又不叫姑娘過去?可別說是夫人以為姑娘還在上香沒回來!”


    大戶人家,哪家當家主母連個通傳的人都沒有?沒來叫姑娘,可不就是不想姑娘過去麽。


    安的是什麽心,如此明了。


    墜兒聽了氣急:“姑娘自從來了這裏,就成日受氣,還不如回江都去得了,有王爺在,誰敢欺負姑娘?嫌命長不成!”


    幾人連忙嗬斥她:“墜兒住嘴!”


    雖是如此,可叛離父族,退掉婚事,這等名聲,日後苦楚可有的姑娘吃。


    趙嬤嬤隻能強笑著安慰玉照:“姑娘,今日這事兒不好告狀,隻能往肚子裏咽下去,明日去告訴侯爺老夫人,再將這事兒擺在明麵上,看那二姑娘怎麽說。如今您萬不能順著自己脾性,得罪了魏國公府。”


    她雖這般說,心裏仍是惴惴不安,這般全府人幫忙瞞著,可見不是二姑娘一人起的心思,隻怕侯夫人也摻和在裏邊。


    自家姑娘命苦,自小沒了娘,一天親娘疼寵的日子沒嚐過。如今的繼夫人同二姑娘,又是如此......


    玉照一字一句擠出牙縫:“為何我要委曲求全,我這還沒成親便要處處忍讓?我難不成是嫁不掉?那顧升是個什麽玩意兒值得我忍讓?他撒泡尿照照自己去,配得上我一根腳指頭?雪雁給我磨墨,我寫封信寄回江都。”


    她想通了,夢境真也罷假也罷,被玉嫣沾染上的東西,她直犯惡心。顧升喜歡玉嫣也罷,不喜歡也罷,她眼裏容不得沙子。


    那聲升哥哥同嫣兒妹妹,她是想起就犯惡心,顧升這人,自己已經看不上了。


    玉照提筆,寫下許多字來,將近來的事一五一十的寫出。


    這世間她最相信的人便是她舅父,她一直覺得不真實的夢境,便是夢境中她被顧升和玉嫣二人活活氣死,這不可能。


    她不是個逆來順受將自己活活氣死的性子,君若無心我便休,從此山水不相逢。她會和離也斷然不會叫那二人好過。


    誠然魏國公身份尊貴,可她便差了?


    她亡母的嫁妝足夠她揮霍一輩子,她為何要委曲求全?便是隨意選一個眼中隻有自己的如意郎君,哪怕他身份再低微,與她而言都不是問題。


    真大不了,便不嫁人罷了。


    玉照這般想著,籠罩在心頭許久叫她沉悶的透不過氣的枷鎖忽然一消而散。


    她才恍然,原先枷鎖隻是自己給自己封上的的,若自己放下,便沒什麽束縛負擔。


    外祖父母親若在天有靈,難不成能忍心她為了這樁婚事受盡委屈?


    她旁的不需要做,隻需要愛惜好自己便好,不然如何對得起為了生她而殞命的母親?一直是她如珠似寶的舅父同外祖母?


    玉照寫完將信交給旁人,道:“立刻給我寄回江都,要快。”


    顧升不過中人之姿,豈能配得上她?


    玉照晚間早早躺去了床上,將錦被往上蓋住腦袋,在被窩裏翻來覆去,床上圍成一圈的軟枕都被她不知踢到了哪個角落去了,隻剩一個圓枕,她將圓枕抱在懷裏,心情久久不能平息。


    她告誡自己不要為著這兩人生氣,不值當,可還是越想越氣。


    準未婚夫勾三搭四,連未來妻妹都不放過,一口一個嫣兒,另一個一口一個升哥哥。


    至於玉嫣,往日看著最端莊,卻那般不知分寸。雖大齊民風開放,未婚男女間沒什麽大防,可卻不是沒有倫理綱常的,玉嫣一個未出閣姑娘,便叫林氏教養的不知禮教為何物,對同長姐有婚約的姐夫抱著那般齷齪的心思。


    罷了罷了,這婚必須要退,等兩人一別兩寬各走一邊,再無交集,如今她不想浪費自己的寶貴時間。


    她一定要找一個比顧升好一千倍一萬倍的夫婿。


    ***


    四月初,正是櫻筍年光,一年牡丹時。


    京中近來熱鬧的厲害,幾個春前節日先後撞到了一處,各府賞花宴吟詩宴不斷,初初入京感受天子腳下風土人情,玉照也算是見識了上京的豪奢。


    今日去公府賞牡丹,明日便是某位公主王妃壽宴,處處鶯歌婉轉,走龍飛鳳。便是向來喜好熱鬧的玉照都生出了厭煩,隻想在床上躺上個十天半個月緩緩精神。


    可這遠遠還沒結束,才參加公主府的筵席回來,宮中太後旨意隨即而至,宣信安侯府女眷入宮覲見。


    玉照下午去老夫人院子裏,正趕上林氏帶著玉嫣在,祖孫三人在親密的說著話,她的到來似乎有些破壞氣氛。


    玉照如今不想見到這母女二人,便直接對老夫人道:“祖母,我便不去了吧,昨日心口就有些疼,明日想歇息歇息。”


    一句簡單的話,卻叫老夫人沉了臉。


    林氏聽了這話關切起來,餘光卻若有若無的放在老夫人身上:“大姑娘可叫女醫看了?宮中一舉一動無數人盯著,若真是不爽快,索性不去便不去了吧。”


    老夫人皺起眉頭,“太後的旨意,叫咱們入宮那是旁人求都求不來的,哪有不去的道理?你若是不舒服此刻便回去歇著,等明日必須入宮,不僅是你,玉嫣玉瑤,還有周氏,你們幾個一個都不能少。”


    玉照見此隻能應了聲便退下了,老夫人等玉照一走,難得的責備起林氏:“當我不知你抱的是什麽心?趁早收了那份心,是太後親自宣玉照的,你們都是走過場。”


    林氏臉蹭的難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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