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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紅轎子停在安喜宮門前,傾城不下轎,便要人去通報。


    哪怕隔了一道門,哪怕隔了一個轎子,傾城也還是聽到安喜宮內傳出來的燥響,是貴妃急於出來見女兒。


    不知為何,聽到門內那一聲聲急促的「蓮兒」時,傾城的心中也是恍惚的。


    這深宮中,有多少感情是真的?


    貴妃對蓮音,也是有真心的吧,畢竟是在她身邊養到大的,現在要離開了,她想必也沒有好受到哪兒去。


    尤其,她本身的處境不算好了,現在最親近的女兒都要走了,心中的不舍應該也挺濃的。


    傾城迷茫了一下,她突然想,那自己呢?自己的離去根本不被外人所知,恐怕她走後,席家會說顧傾城染病身亡,從此,顧傾城就不再存在了,席清彥還會再娶,隻是他們今後,再不相幹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還會有誰記得她呢?傾城苦笑一聲,怕是除了席夫人以外,再也不會有人為她心疼了。


    看吧,其實她比蓮音還要可憐。


    萬瑧兒走到門口,剛想打開門就被人攔住了,她橫眉看過去,突然想到自己被禁了足,哪怕是今天這麽重要的日子,皇上也並沒有特赦讓自己去送送蓮音。


    男人,果然絕情起來比誰都狠!


    萬瑧兒悲涼的看著眼前的大門,她深吸了口氣,當下也不顧形象,直接大聲喊道:「蓮兒!聽得到母妃說話嗎?」


    萬瑧兒的聲音一點都沒有藏著,聽得神遊的傾城渾身一震,似乎是沒想到貴妃會直接喊出來,她以為,至少也是找人傳話。


    她喊自己的聲音將傾城心底的情緒都勾了起來,她多想放聲回應她,可到底理智占了上風,傾城壓下了心底的躁動,對候在轎門外的白竹道:「告訴她,我聽得到。」


    於是,白竹就成了兩人的傳話工具,隻傳傾城的話,萬瑧兒要說什麽,她自己就放聲說出來了,像是憋久了想要發泄一般。


    「蓮兒,這些天母妃看不到你,也不知道你恢復的如何了。」


    「告訴她,我恢復的很好。」


    「蓮兒,此次一別,母妃就再也見不到你了,嫁了人以後,千萬不能像現在這樣,嫁了人以後,你就不隻是公主,而是太子妃了,你更要懂事,別給丈夫添麻煩,事事都要照顧到丈夫,順從丈夫,做女人,這一輩子最重要的事不就是相夫教子嗎?可你不是一般的女人,你不隻要相夫教子,將來,你所要忍受的,比普通女人要忍受的還要多。」


    「......」


    「蓮兒,母妃不在你身邊,你更要照顧好自己,母妃再也教不了你什麽了,你要聽話,要懂事了,以後你也會做母親,到那時,你就什麽都明白了。」


    ......


    萬瑧兒對蓮音的感情外人不知,傾城聽了確實感動,就是不知蓮音聽了會是什麽感覺,可能她會比自己的感觸更深吧。


    傾城到底是太年輕了,在老薑麵前隻能算是涉世未深,她不懂萬瑧兒今日的抒情是在圖謀些什麽,幾分真心幾分利用,但她走後不久,萬瑧兒的禁足就解了。


    而原因......聽說是她那句「別給丈夫添麻煩,事事都要照顧到丈夫,順從丈夫」這一句話,使得皇帝感觸頗深,又憶起了少年情分,不舍再罰了。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回到宜和殿沒多久,帝後都來了。


    無非是對她說一些沒必要的必要話,傾城聽著,偶爾作答,挺不知禮數的行為,皇帝想要苛責,卻被皇後攔住了,到底是大喜日子,誰都不想鬧得不好看,


    皇後原本就是個平淡的人,如今知道這紅蓋頭下的姑娘是傾城時,也不平淡了,她神色複雜的看著不吵不鬧的傾城,心裏十分愧疚,她幫不了傾城什麽,所以也一直都沒臉來見她,現在傾城就要出嫁了,皇後左思右想,將自己的鳳頭釵取了下來,放在了傾城的手中。


    皇帝一見狠狠地蹙起了眉頭,這九尾鳳頭釵是皇後才有的,怎能送人?


    他看了眼顧茗,見她神色恬靜,不由得湧起了一股怒火,他曾親手贈與她的,象徵她身份的鳳頭釵,她就這樣送人了?


    氣歸氣,這種時候他也不想說出什麽破壞氣氛的話,便隻好先忍下了。


    「每個女人都要走上這一條路,註定嫁人,相夫教子,有些女人嫁給平民,有些女人嫁給官員甚至入皇宮,至於幸不幸福都要看造化,有些人吃糠咽菜一輩子都過得快活,誰也不能說過那種日子就是不幸,幸福都是抓在自己手裏的,你......是個好孩子,本宮相信你會很幸福的,這鳳頭釵意味著什麽你一定懂,將來你也會有屬於自己的鳳頭釵,到那時,拿著屬於自己的鳳頭釵,你就會知道......」顧茗的聲音有些疲憊,她說了一半便不說了,有些說不下去了。


    傾城捏緊了手裏的釵子,她抿了抿唇,回道:「我懂,我也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顧茗想告訴她,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就沒有回頭的機會了,她不僅僅是代嫁,還肩負著使命,如果她自己都渾渾噩噩這一生,那麽一生都將過得痛苦。


    聰明的女人知道如何取悅自己,有些時候,幸福是自己給的,指望別人,終究是黃粱夢一場,醒來就什麽都沒有了。


    顧茗看著她,矮下身去,用很低的聲音對她說:「我是想告訴你,萬事都不要委屈自己,不要被身上的枷鎖壓垮嚇倒,很多東西,若是反抗不了就接受,至於日子怎麽過全看自己,若是累了就放手,傾城,有些時候放手並不是妥協,隻是換一種方式對自己好一點。」


    「......」


    「在這個時代,我們女人本就是弱勢群體,若是學不會逆來順受,總是苦了自己。」


    傾城聽著這番話,呼吸都有些不順暢了,她知道皇後說的都是肺腑之言,可依然憋得慌,她偏偏學不會逆來順受,可現在看來,其實她早就在這一次次的逆境中不斷暗示自己,逼著自己接受了。


    原來有時候,人真的會變成自己討厭的樣子,而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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