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噔噔。”身後,腳步聲漸漸近了。


    踩過樓梯,慢慢來到她的身後,停住腳步。


    “害怕嗎?”聲音從身後傳來。


    單單聽他的聲音,不去看他的臉,也不去想剛剛他們之間的友好談話……


    “你像是意圖行凶的變態。”她轉過身,臉上滿是忍笑的表情,抬頭看著他道:“你比我厲害一點,但沒什麽可怕的。”


    頓了頓,她歪了歪頭:“我早期的畫,也很瘋狂。不過,你是看不見了,因為被我爸爸撕了。”


    她眼神感慨,聲音透著懷念:“那天下著雨,他喝了酒耍酒瘋,我本來在房間裏躲得好好的,他偏要來找我,翻開我的抽屜,把我的畫都拿出來,罵我浪費錢,撕得碎碎的,全都揚在了雨中,落進水窪裏,一張都沒剩。”


    聽到她的話,靳少寒本來散去的陰鬱氣息,頓時又重新湧出。


    “不過,他死啦!”韶音很快說道,語氣輕快,“被人打死的。沒錢還去喝酒,賴賬還囂張,被人推搡幾下,倒黴地磕在石頭上,就這麽死了。”


    她不掩幸災樂禍,還壓低聲音道:“他死後,我往他嘴裏塞了一把土。沒人發現,哼哼,讓他帶著這口土投胎,下輩子吃土去吧!”


    誰也不知道,人死後有沒有來生。


    這是少女於佩音,對她父親最由衷的祝福。


    “你……”靳少寒的臉色變了變,有點古怪,“你其實應該……”


    韶音眨著眼睛,疑惑地看著他。


    靳少寒望著她清澈的眼神,忽然睫毛劇烈顫抖,慢慢移開視線:“沒什麽。”


    他的耳朵紅了。


    他本身是氣血兩虛的體質,皮膚蒼白,缺乏血色。因此,耳朵紅起來,十分顯眼。


    “你是不是想說……”她緩緩湊近他,眨巴著眼睛,神情一如剛才般純真,“我應該往他嘴裏塞坨shi,讓他下輩子吃shi去吧?”


    靳少寒猛地轉過頭,愕然地看著她。


    仿佛沒想到,她居然看出來了!


    “我也很遺憾。”韶音後退兩步,跟他拉開距離,攤了攤手,“但當年的我,所能想到的最不敬的事,也就是這樣了。”


    她分外遺憾地道:“當年的我,和現在的我,真的不是一個人啊!”


    靳少寒不由得點頭。


    不是一個人。


    不僅僅她是這樣,他也是這樣。


    “你並沒有變。”他注視著她,臉上有著奇異的笑容,“你還是你,你隻是學會了隱藏。”


    第92章 同母異父的姐姐17


    如果她真的變了。


    真的走出來了。


    她不會想到,往父親的遺體中塞一坨。


    “不。”韶音卻搖搖頭,“你搞混淆了。”


    她看著他,很認真地跟他澄清:“我假設自己是十年後的我,是過得很不錯、走出來的那個我,不代表我忘記了仇恨和痛苦。”


    這是兩碼事。


    有的人以為,走出來了,就代表灑脫、豁達、不計較過去、放過別人也放過自己。


    但,不是這樣的。


    小事情,她可以灑脫一笑,拋到腦後,不再去計較。


    比如嫉妒阮菁菁被媽媽偏愛,發自內心地疼愛。


    她已經是個成年人了,讀過書,有養活自己的資本,年輕漂亮,她不必再去嫉妒阮菁菁。


    她可以用別的方式,去獲取屬於她的愛。比如,向外發展,交幾個好朋友,談一個喜歡的男朋友,或者跟相愛的人成立家庭。或者,向內發展,自己愛自己,把所有的愛和精力全都傾注在自己的身上。


    這些屬於小事,是可以“豁達”“灑脫”,去包容,去放下的。


    但有一些事,屬於仇恨的範疇,影響她一生的存在,她永遠不會忘記,也不可能忘記。


    比如於佩音對她父親。


    她就是恨他。


    深深地恨著他。


    如果他不是個混蛋,當年施玉濃就不會跟他離婚,離婚後不會跑掉,讓她缺失母愛很多年。


    如果他不是個混蛋,即便她沒有母親,是單親家庭中長大的小孩,也可以擁有一個正常的童年,過正常人的生活。


    就算沒有愛,沒有豐富的物質生活,可她至少不會扭曲,不會充滿恨。


    聽到這裏,靳少寒漸漸懂了。


    “他在你心裏蝕出一個洞。”他說道。


    就像他的心,亦是千瘡百孔。


    那些冰冷的,殘忍的,冷酷的事情,在他們的心上腐蝕出一個個的坑,這些坑不會被填平,也許,它們有愈合的機會。但,在它們自愈之前,就遭到了更嚴重的腐蝕,最終變成了永久的創傷。


    “所以,不可能忘。”韶音說道,語氣堅決。


    於佩音不可能忘記父親對她的傷害。哪怕有朝一日,奇跡發生了,她被治愈了,可他施加在她身上的欺淩和痛苦,她永遠不可能忘,也不會原諒。


    也就是他死了。


    假如他活著,她會回報他的。


    “是。”靳少寒緩緩點頭。


    可能是室內的光線太過明亮,他隻覺陰冷黑暗的心中仿佛透進來一絲光亮。


    那些不平的浪潮,逐漸變得激烈,他不知不覺抿起唇,因為過於用力,唇上愈發沒有血色。


    “真好。”他忽然全身放鬆,緩緩笑了起來,看著她的目光仍然清冷,但又有些許跳躍的快活,“我以為變成你這樣,會忘記仇恨。”


    也忘記報複。


    那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靳少寒覺得,忘記仇恨的人,是偽君子,是懦夫,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瘋子,簡直不可理喻。


    “中午了,要吃飯嗎?”韶音看了看窗外,正午的太陽,開始變得熾熱濃烈,正常人都不會想要走在大太陽下麵,但是像他們這樣生長在陰暗中的人,在厭惡抵觸之餘,又忍不住有一絲絲向往,“一起去吃?”


    她口吻很平淡,很自然,好像邀請他一起吃飯,是一件自然到不能更自然的事。


    猶豫了下,靳少寒點點頭:“好。”


    兩人下了樓,鎖了畫室的門,找地方吃飯了。


    靳少寒的身體不好,很多美食都不能吃,韶音帶他進了一家主打清淡飲食的館子。


    兩人並不聊過去。


    她的,他的。


    他們全都閉口不提。


    期間,韶音對他的食譜,表現出了莫大的同情。而靳少寒也對她終於有錢了,能負擔得起下館子,表示了淡淡的恭喜。


    一頓飯吃得很開心,兩人自然而然地交換了聯係方式。


    此時,阮菁菁和徐青明也在吃飯。


    今天不是周末。


    徐青明忙完工作,抽出了時間,開車去阮菁菁的學校,將她接出來吃飯。


    阮菁菁當然是高興極啦!


    坐上車,她一邊係安全帶,一邊活潑地問:“徐哥哥今天怎麽有空?”


    “今天不是很忙。”徐青明從後視鏡裏看著她,目光落在女孩的臉上,隻覺她看上去神采奕奕,活力滿滿,不禁表情柔和下來。


    阮菁菁聽到這樣的回答,不是很滿意,輕輕哼了一聲,教他道:“徐哥哥,回答女孩子的問題,不能這樣直白。你要說,想我了,特地抽出時間來看我。”


    徐青明的確是百忙之中,抽出一點時間來看她。


    “好。”他點點頭,“下次我這樣說。”


    阮菁菁滿意了,看著車子緩緩行駛起來,問道:“我們去哪兒吃?”


    “菁菁想去哪兒?”徐青明問道。


    阮菁菁剛好聽朋友說了一家西餐廳,於是忙報出名字:“我們去這裏吃吧?”


    “好。”徐青明沒有意見,向著目的地駛去。


    見到喜歡的人,阮菁菁當然是高興的,眉飛色舞地跟他說著學校裏的事。哪堂課不好學,哪個老師嚴厲,哪個同學惹人煩,等等。


    徐青明靜靜地聽她說著,表情始終是柔和的。


    一直到了餐廳,因為氛圍安靜優雅的緣故,她不好再用活潑的語氣說這個、說那個,漸漸住了嘴巴。


    阮菁菁安靜地用餐。


    一抬頭,就看見男人英俊的臉龐,她心中潮汐湧動,就連美味的餐點都吃不出味道來了。


    “怎麽?不合口味?”徐青明注意到她的心不在焉,關切地問。


    阮菁菁抿著唇,抬起頭,卻對上一雙溫柔而包容的眼睛,心中一蕩,不禁脫口道:“為,為什麽不約姐姐一起?”


    他難得抽出時間,為什麽特地去學校接她,卻沒有叫上姐姐一起?


    阮菁菁不傻,她當然感覺得到他和姐姐之間的異常。


    沒有一對情侶像他們這樣,根本不親密,既不煲電話粥,也不約出去玩,什麽牽手、親吻,她更是從來沒見過。


    阮菁菁回想起來,甚至覺得,他們之間還沒有姐姐當初追他的時候,來得熱切!要知道,那時候她經常看到姐姐坐在沙發上,甜蜜地跟他打電話呢!


    她眼裏滿是困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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