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兩天過去。


    阮家的一位熟悉的朋友舉辦了一場慈善晚宴,阮叔叔、施玉濃帶著兩個孩子參加。


    像阮家這樣的家境,不管是為了名聲,還是為了彰顯內心的善良,都常常參加一些慈善活動。作為他們的孩子,既為了陶冶高尚的心胸,也為了加固人脈關係,他們會帶她們一起出現。


    韶音穿著一條樣式簡潔,但盡顯溫柔大方氣質的白色連衣裙,白皙美麗的頸間戴著一條鑲滿鑽石的璀璨項鏈,耳垂上、手腕上搭配著同係列的耳墜和手鏈。


    她看上去美麗又優雅,唇間含著微微的笑意,走在衣著鮮亮的人群當中,猶如一束潔白而雅致的百合花,那麽叫人移不開眼。


    “姐姐,你這條項鏈好漂亮。”阮菁菁就被姐姐迷住了,忍不住羨慕地說道。


    她和於佩音雖然都是施玉濃所生,但隻有於佩音繼承了施玉濃的美貌,阮菁菁隻有一雙眼睛像施玉濃,其他都更像父親一點。


    這不是說她不好看。隻是,每當她和姐姐走在一起,人家都會誇姐姐長得漂亮,然後誇她可愛。


    阮菁菁心裏是羨慕姐姐的,羨慕姐姐那麽像媽媽,羨慕姐姐這麽漂亮。


    跟丈夫走在前方的施玉濃,聞言心中一緊。


    這套首飾是她單獨買給大女兒的,沒有對小女兒提。她原沒想到,小女兒的眼睛這麽尖,竟然認了出來。一瞬間,她心裏湧過不自在,唯恐小女兒會多心、感到委屈。


    韶音發現了施玉濃的異樣。


    並非她多麽敏銳,事實上,“於佩音”的敏銳程度比她更高。媽媽、妹妹有什麽異樣,她總能第一時間察覺到。


    但她裝作沒發覺的樣子,偏頭看著阮菁菁,柔和地笑道:“謝謝,你今天的打扮也很好看。”


    聽到她的回答,施玉濃微微鬆了口氣。挽著丈夫的手,也稍稍鬆開了力道。


    剛剛,她已經找好了解釋——


    上次路麵坍塌事故,大女兒受了傷,而他們都沒發現,這是給大女兒的道歉禮物。


    “你們今天都很好看。”她笑著回頭,對兩個女兒誇讚道。


    阮菁菁聽到媽媽誇她了,頓時高興起來。


    但緊接著,她看到媽媽美麗雍容的麵孔,同時出現在視野中的,還有姐姐那張跟媽媽七分相似的臉龐。不知怎麽,想起鏡子裏那張“可愛”的臉。


    小嘴撅了撅,她低下頭,看著身上活潑靈動的裙子,伸手扯了扯,怏怏道:“我沒姐姐好看。”


    施玉濃聽著她孩子氣的話,頓時笑了:“你們一樣好看。”


    阮叔叔是立場最鮮明的,當即大笑起來,說道:“在爸爸眼裏,菁菁最好看!”


    這話一出,阮菁菁頓時喜笑顏開,仰頭衝著他道:“還是爸爸有眼光!”


    一家四口之間,氣氛重新和樂融融。


    阮菁菁一瞬間忘了剛才的不快,挽住姐姐的手臂,找著話題:“姐姐,這條項鏈也是徐哥哥送的嗎?”


    這兩天,徐家那邊送來了很多東西。不是聘禮,而是作為那天於佩音救了徐青明的謝禮。


    阮菁菁掃過幾個盒子,依稀看到幾個牌子,似乎沒有這條項鏈的品牌,於是隨口一問。


    “這個啊……”韶音聽到她的問話,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低頭,做出羞赧又幸福的表情。


    當然不是啦。


    是媽媽送給她的呢,隻給她一個人的。


    但是她的表情,讓阮菁菁的臉色一下子變了。韶音能感覺到,小姑娘挽住自己的手都僵住了。


    她以為,這就是徐青明送的,是單獨於徐家的“聘禮”之外,徐青明單獨送給姐姐的。


    怎麽……怎麽這樣呢?


    一時間,阮菁菁後悔問了。


    貝齒輕咬嘴唇,小姑娘的眼裏湧出了水光。


    “你猜她會不會跟徐青明求證?”韶音饒有興味地問灰總。


    解釋?她才不解釋呢。


    隻要阮菁菁開口,向徐青明問一句,立刻就能解除的誤會,她才不特意解釋。


    “你真壞。”灰總說道,然後才回答她的問題:“我猜她不會。”


    這孩子就是心裏有,卻就是不說的性格,特能憋得住。指望她去問徐青明,那是難了。


    韶音仿佛沒發覺她的異樣,姐妹兩個挽著手,入座。


    “徐家也來了。”坐下後,施玉濃靠近大女兒,低聲說道。


    韶音朝她示意的方向看了看,果然看到了幾個徐家人。其中,徐青明也在。


    她點點頭:“嗯。”


    隨著台上主持人致詞,她跟著鼓掌。


    見她穩得住,沒有多麽想嫁給徐青明,施玉濃欣慰極了。又見她對徐青明一點怨怪的意思都沒有,更是替她委屈,扭頭跟丈夫說話去了。


    台上的拍品一件件流出。


    很快,一幅油畫作品,呈現在屏幕上。


    “這幅畫叫《向日葵》,是於女士所作,這幅畫線條飽滿,色調大膽,寓意……”


    主持人介紹著這幅畫。


    韶音也在看投影屏。


    她看著一望無際的向日葵海洋,目光精準地落在一處。在一朵向日葵下方,藏著一雙不易察覺的眼睛。那是一個小女孩的眼睛,充滿渴望,像是等著媽媽找到她,一把抱住她,將她舉高高,親親她的臉,用歡笑聲將這片向日葵海洋填滿。


    是的,這是“於佩音”的畫。


    是她搬來阮家後不久,所作的一幅畫。


    底價5000塊。


    畢竟是不知名的新人作品,不會標得太高。


    但還是有人喜歡這幅畫,開始慢慢往上加價:“兩萬!”


    “兩萬五!”


    參加拍賣會的物品,並不會每一件都具有昂貴的價值,但是不管什麽樣的拍品,今天都會被拍走,競拍金額會用作慈善基金。


    不遠處,徐太太湊近兒子,低聲說了句什麽。徐青明的眉頭皺了皺,舉起了牌子:“二十萬。”


    話音落下,被徐太太打了下手,好像責怪他喊得便宜了。他們已經知道,這是於佩音的作品。


    “二十萬,一次。”


    “二十五萬!”不遠處,有人舉了牌子。


    徐青明的眉頭皺了皺,看也沒看那邊一眼,再次舉起牌子:“五十萬。”


    “五十萬,一次。”


    “六十萬。”仍舊是相同的聲音。


    徐青明這次有些意外了,誰會花這麽多錢,買一幅明顯是新人新手的畫作?


    跟她同樣好奇的,還有韶音。


    她循聲看去,卻隻看到一張模糊的側影,那人坐的位置,不知道是有心還是巧合,整個人隱藏在陰影中,叫人看不清容貌。


    但是能夠判斷出來,是個年輕的男人。


    “八十萬。”徐青明冷冷道。


    這一次,神秘的男人沒有再舉牌子,《向日葵》被徐青明拍走了。


    “有點高興,又有點遺憾。”韶音靠近施玉濃,跟她閑聊起來。


    施玉濃很明白她的心情。女兒的畫能夠被人看中,花幾十萬去拍,可見是一種認可。但是,最終落入了徐青明手裏,還是有點叫人不開心。


    “他給你的,你就收著。”施玉濃往徐家那邊看了一眼,“這是他欠你的。”


    女兒的手就擋在他眼前,以刺穿的代價保護了他的眼睛,他居然說不知道?


    施玉濃覺得,他恐怕是瞎了!


    而她口中的“他給你的”,並不是說這競拍的八十萬。競拍的錢,都會流入慈善基金,但女兒出道的第一幅畫就拍出了八十萬的高價,不得不說,給她的履曆增添了色彩。


    “那我再畫幾幅?”韶音含笑道。


    施玉濃愣了一下,隨即點頭:“畫!下次再帶來,還讓人通知徐家!”


    母女兩個相視一眼,默契地笑了出來。


    隔著兩個座位,跟爸爸坐一起的阮菁菁,看到媽媽和姐姐說悄悄話的樣子,不禁撅了撅嘴。


    小公主的吃醋,韶音完全沒放在心上。


    她做這些,不是為了引她吃醋。不是為了證明,媽媽也愛她、媽媽更愛她這種幼稚的事情。


    施玉濃是她媽,親生的,所以親近一點有什麽奇怪?


    韶音也沒打算疏遠施玉濃,倔強地割斷這份關係,一個人離開阮家,出去闖蕩。


    沒必要。


    她為什麽要跟親媽疏遠?是親媽對不起她,還是她怨恨親媽?都沒有。所以,為什麽不修複關係?


    親媽有錢,有人脈,有資源,她想要成名,還有什麽比借著親媽的勢,更便捷的嗎?


    這才是那天,韶音心平氣和地跟施玉濃說了很久的話,真正的目的。


    她沒想要她的愛。


    愛這種東西,太難得到了。


    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她不願意強求。


    而施玉濃和於佩音之間,過去的二十多年,從一開始的毫無來往,到後來雖然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卻因為心有隔閡,根本沒有培養出多少感情。


    她們之間,維係著關係的,隻有血緣。


    施玉濃真正愛著的孩子,是阮菁菁。那種愛,是於佩音一輩子都求不來的。母女兩個沒有緣分,真相就是如此。


    但,不管怎樣,她們還是母女。施玉濃生下她、養育她、栽培她,雖然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但她已經算是一個好母親了。試問天底下,有幾個完美的母親呢?她不能苛刻地要求她,沒有一點點不好的地方。


    所以,以後就讓她們做一對盡管不能心貼心、但盡量沒有隔閡的母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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