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先愛她清麗脫俗,從不跟其他女人一樣,見了他就喜笑顏開,奉承討好。但是時間久了,還是有些索然無味。於是,哄過她之後,就去了別的妃嬪宮中。


    羅清影自然是知道的。她以前從不在意這些,皇上去其他妃嬪宮中,她隻有高興的份。但是現在,蕭寒煜那邊遲遲沒有回信,令她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就連皇上寵愛其他妃嬪,她也忍不住想——


    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天底下的男人都一樣,就隻會嘴上哄人。皇上是這樣,口口聲聲喜愛她,卻根本沒斷過對其他妃嬪的寵愛。蕭寒煜也是這樣,說好了讓她等他,結果他自己喜歡上了枕邊之妻。


    她過於傷心,不多久便衣帶漸寬人憔悴。皇上到底是憐惜她的,便又帶她出宮去,想讓市井的熱鬧感染她一下,不要整日愁眉苦臉的。


    結果,就聽到陳王和陳王妃的恩愛日常。


    “想陳王也是大好男兒,卻一刻也離不得他的王妃。王妃要回肅州探親,他後腳就追過去。王妃要出門喝茶聽戲,他次次陪伴在左右。”


    “聽說陳王妃要賞賜一名唱戲好的伶人,陳王還吃醋了呢!”


    “哈哈哈!也就是陳王,我家婆娘膽敢看其他男人一眼,我大耳刮子扇她!”


    “噫!王老粗,你糊弄誰呢?打量誰不知道,你天天不洗腳,被婆娘追打得滿院子亂竄?”


    “哈哈哈哈!”


    茶館裏傳來一陣哄笑聲。皇上也忍不住笑起來,他覺得這些平凡的老百姓,日子過得真實而樸素,想說什麽就說什麽,比宮裏那些花團錦簇下的肮髒和算計好太多了。


    “愛妃覺得如何?”他斟了一杯茶,笑著問身邊的羅清影。


    羅清影臉色煞白,嘴角僵硬地扯動著,想說什麽,但根本控製不住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扭曲而古怪,把皇上嚇了一跳!


    “愛妃,你怎麽了?”他急忙握住她的手問,“可是哪裏不舒服?”


    羅清影勉強笑笑,垂下眼睛,一副不勝疲憊的樣子:“隻是,有些累了。”


    “好,那我們回宮。”皇上連忙扶著她站起,坐上特製的馬車,加速趕往宮中。


    回了宮裏,羅清影的臉色絲毫沒見好轉,甚至唇瓣失去血色,眼角隱隱沁出淚光,揪著心口,似是犯了心疾。


    “來人!傳太醫!”皇上急忙叫道。


    太醫來了,為淑妃診過脈,猶豫了一下,說道:“娘娘身子柔弱,不宜多思。”


    其實羅清影的身體根本不柔弱。她自小被寵愛長大,誰敢怠慢她半分,若非如此,當初也不會有精力衝至馬蹄下救人。隻是,她近日憂思過重,鬱痛傷身,脈象就有些……


    “下去吧。”皇上皺起眉頭,擺擺手讓他退下。


    再看一臉蒼白,眼神呆滯,仿佛神遊天外的羅清影,他表情漸漸狐疑。


    誠然,他不是一個精明強幹的皇上。但,他卻是個正常的男人。身邊的女人是不是愛著他,一顆心在不在他身上,他還是能清楚感覺到的。


    從前皇上不在乎,因為他不缺女人,便想這樣哄著她,早晚把她的心捂熱。但是現在,他不禁有些惱怒——她究竟在為誰日日落淚?!


    他心中不滿,便不像從前好敷衍。當晚,他要留宿。羅清影自然百般拒絕,可是他卻沒有放過她,嚇得羅清影肝膽俱裂,隨手抓起什麽,朝著他腦袋上砸下。


    “砰!”


    撕扯的動作驟然停止。


    皇上的臉色漆黑如鍋底。緊緊抿著薄唇,眼神駭人地看著身下的女人。


    羅清影已經慌了,忙丟開了手。“咕咚”一聲,剛剛砸在皇上腦袋的硬物掉落在地,乃是一枚雕刻精致、小巧玲瓏的白玉鎮紙。


    “皇,皇上——”


    她眼裏帶了歉疚,咬唇自責不已。那枚鎮紙,還是皇上特意請人雕了,送她把玩的。平時,羅清影也很喜歡。誰知,竟拿它砸了人呢?


    “哼!”皇上再是喜歡她,此刻也不禁勃然大怒,拂袖離開。


    看著他怒氣衝衝的背影,羅清影無措地揪緊了衣衫,既慌亂,又不知所措,站在那裏,久久不動。直到雙腳發麻,才失魂落魄地走回床上。


    她並不愛皇上,心裏隻有蕭寒煜一個。能夠拒絕他,不管怎樣,都是好事。但是,接下來幾日,皇上都沒有來她宮裏。這也罷了,不知何處傳出流言,說她失寵了。


    一個失寵的妃嬪,在宮裏的境況,會是何等模樣?羅清影從前見過,但她沒往心裏去。直到她自己成為失寵的一員,被屢屢針對。


    又一次,她被一個小小的宮女推進水裏,卻沒有人來幫她,她一個人濕淋淋地爬出來,狼狽地低著頭匆匆趕回宮裏。


    冷冰冰的宮殿內,富麗堂皇的擺設,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睛,不禁伏在床上,低泣出聲。


    她這麽難,這麽難。


    可蕭寒煜看不見。


    口口聲聲說愛她的皇上,也不再護著她。


    “哇哦。”灰總將京城的消息實時轉播。雖然蘇宜年隔三差五送信過來,但哪有它的消息真實、方便、安全、快捷?


    它用複雜的口吻說道:“羅清影在求寵了。”


    一向清高自傲,從來不屑爭寵的羅清影,開始想方設法出現在皇上麵前,博取他的憐惜。


    “還真成了。”灰總的語氣更複雜了。


    就在羅清影放軟身段不久,皇上就被她捂熱了,開始日日留宿她宮裏。一個月中,幾乎有二十天,都在她宮裏留宿。


    韶音不以為意地道:“稀奇嗎?”


    皇上喜歡她不說,她本就是他的妃嬪,年輕又美麗,他怎麽會放著不碰?


    灰總懷著複雜又隱隱興奮的情緒,說道:“這下感情線妥妥亂了。”


    在劇本中,羅清影始終是完璧之身。直到蕭寒煜率軍攻破皇城,皇上終於明白,他是為什麽而來。氣怒之下,就要霸王硬上弓,隨即被及時趕來的蕭寒煜一劍穿心。


    可現在,女主跟男配攪在一起了。


    “不挺好嗎?”韶音挑挑眉,說道:“身為男主,蕭寒煜自己沒守身如玉,該娶妻娶妻,該行樂行樂。後來登上皇位,不還開了後宮,納了妃嬪?為什麽要女主為他守身?”


    羅清影也是這麽想的。


    她選擇爭寵,除了被針對、日子難過之外,還有著賭氣的因素。她想著,蕭寒煜都愛上別的女人了,也不再給她來信,她為什麽還要等他?是他毀約在先。


    而這一步踏出去,就沒有回頭路了。不論她心裏如何想,一個月後,她中獎了。


    皇上欣喜若狂,更加不掩飾對她的寵愛。京中都傳遍了,皇上是如何寵愛淑妃。而這個消息,在蘇宜年的運作下,以最快的速度傳到了肅州。


    “什麽?”陪韶音去酒樓吃喝,結果聽到這個消息的蕭寒煜,一瞬間筷子都頓住了,下意識道:“不可能!”


    韶音嗔他一眼:“怎麽?你不服氣?可皇上就是很寵愛淑妃,比你更寵我啊!不想人說,你就對我更好啊。”


    這段時間,她一點點放消息給他。


    沈君安死了。十三死了。他派去調查的人,都死了。似乎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剪除他的羽翼。這些消息,都在他等消息等得焦躁,快要坐不住時,被她暗暗放給他。


    蕭寒煜不敢再妄動,既驚且疑,不知惹了哪路人的眼。更知道,自己那封密信,落在了不好惹的人手裏。他自己不敢動,就想借將軍府的手,於是對韶音更加言聽計從。


    她讓他往東,他絕不往西。她讓他追狗,他絕不攆雞。她引著他在肅州玩樂,吃喝,聽戲,鬥蛐蛐,什麽都做,就是不幹正事。


    但因為她借了人給他,所以不論她提出多麽荒謬,不可理喻,強人所難的要求,他都忍了。比如當下,她要吃魚,他便挽起袖子,細心給她挑魚刺。


    “別嫉妒了。你認真給我挑刺,回頭我花錢請人,保管在任何地方,所有人聽見的都是你更疼婆娘。”她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甩手大爺的樣子。


    聽到“任何地方”,蕭寒煜心頭閃過一絲異樣,但卻沒仔細捕捉,隻垂眼說道:“休要胡鬧。”


    但他也隻是隨口一說而已,為了證明自己還有底線,不是真心實意地寵她。


    周圍沸沸揚揚的聲音不管不顧地鑽入他的耳朵,什麽皇上夜夜留宿淑妃宮裏,哪位娘娘都比不上,皇後娘娘都退一射之地,什麽淑妃這一胎懷的是小皇子,以皇上對她的寵愛,這位小皇子極有可能是太子,淑妃娘娘日後榮耀無限,雲雲。


    這些話聽得蕭寒煜臉色驟變。


    筷子都捏斷了!


    “你怎麽了?”韶音一臉狐疑朝他看去。


    蕭寒煜沉著臉道:“筷子不結實。”


    叫了小二,重新換了筷子,才繼續給她挑魚刺。


    眼瞼垂下,遮住變幻的神色。


    他心中不禁想道,究竟是真是假?影兒怎麽會……


    而如果是真的,那麽,假如影兒誕下皇子,皇子被封為太子,她……還會等他嗎?


    等了他,也不過是被封後,所生之子被封為太子。


    這原本是無上榮寵,可是……現在別的男人也能給她!她已經到手的東西,還會稀罕別人給她嗎?雖然蕭寒煜認為,他們之間的紐帶是愛情,可是如今的情形,還是讓他心慌了。


    當晚,他就要跟韶音同房。


    “沒興趣。”韶音一腳踢開他。


    這狗比男人,一直想讓她開口,可她就是不開。好麽,他著急了。


    可他著急有什麽用?韶音不會碰他的。


    從前計鸞音想跟他親近,他總是不耐煩,罵她淫蕩,指責她不守婦道。而他自己什麽時候想了,什麽時候進她的房,完全不顧她的心情和感受,粗魯又凶狠。


    “音音,你我是夫妻。”蕭寒煜沉著臉道。


    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攥成拳頭。他也不想碰她,可是,他今晚喝了酒,就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衝動。影兒已經背叛他,她如此傷他的心,他也不想再忍了,他也要跟計鸞音生孩子!


    “不要,不舒服。”韶音一口否決,將自己裹在被子裏,踢了踢他,“你走吧,我要睡了。”


    蕭寒煜笑著上前,捉她的腳腕:“怎麽會不舒服?”隨即,他想到以前,好像是沒怎麽顧及她的感受,於是笑道:“音音相信我,會舒服的,我向你保證。”


    韶音踹他的動作一頓。


    從被子裏露出兩隻眼睛,狐疑地道:“那我以前怎麽不舒服?”


    蕭寒煜正要解釋,她卻沒等他解釋,就慢慢坐起來,捋著頭發道:“你的意思是,以前是故意讓我不舒服的?”


    “蕭寒煜,你以前在外麵裝,在府裏也裝,這就算了。關上門,隻我們兩個,你還裝?明明沒人知道,你卻故意讓我不舒服?”她用匪夷所思的目光看著他,“你有病吧?”


    她是這麽想的?蕭寒煜隻覺目瞪口呆,啞口無言。


    “不是……”他試圖解釋。


    但韶音的目光太過清澈,反而叫他一時口拙,說不出辯解的話來。


    主要是,這也沒法解釋啊!


    “你到底是故意讓我不舒服,還是你根本不行?”她質疑的目光更明顯了。


    後者更讓人難以接受,蕭寒煜一下子黑了臉:“你胡說什麽?”


    “嗬!這也不是,那也不是,原因究竟是什麽?”韶音也黑了臉,“蕭寒煜,還是說,你根本就不在乎我,不在意我的感受,所以才讓我不舒服?”


    她伸手撈過床腳的長鞭,往地上一甩:“你說!”


    鞭聲已經成了蕭寒煜的陰影。本就拙急,此刻更是冷汗都流下來,腦子混沌成了一團漿糊,什麽都想不起來。


    “賤人!”韶音大罵一句,立刻握鞭下床,對著他一頓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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