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了這一點,福澤諭吉也不需要再去確認什麽了,江戶川亂步的洞察力和推理力是絕頂的,他說出口必為事實。


    他沉下了臉,將這份簡歷和紙條都壓在了櫃子的底部,不,或許隻有紙條壓了下去,福澤諭吉的目光落在那份簡歷上,他看了很久,最終還是緩緩地在這份簡歷上批了話——「予以通過」。


    *


    天之宴會燈火通明,宛若星辰,歡笑聲之中夾雜著商販的吆喝聲,一遍又一遍,那蘋果糖的水晶紅潤,那□□的砰砰作響,那套圈的驚心動魄,都無法吸引他的注意力。


    一步又一步地行走在人群之中,織田作之助腳下的步伐沉重而平穩,沒有絲毫的猶豫,卻也帶上了一絲急迫感,紛紛擾擾同他沒了任何的聯繫。


    他在尋找著啊,在那無數的人影中識別著,想要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卻依舊沒有捕獲到任何的蹤跡。


    黑髮鳶眸,白色的繃帶纏遍了全身,黑色披風,黑白西裝。


    如此明顯的特徵,為什麽他卻尋找不到呢?


    他手中拿著的信早已被捏的皺巴巴,上麵的字跡卻依舊是如此的清晰——「織田作啊,來看看吧,最後的煙花。」


    這到底寫的是什麽呢?讓自己如此的緊張,如此的難受……


    織田作之助緩緩抬手,捂在了自己的胸口上,那溫熱的感覺中帶著寒風的涼意,一眨眼間,似乎有什麽東西就要從自己的指尖流逝。


    煙花綻開的聲音在頭頂奏響篇章,他猛地回過神來,目光投向那山頂的位置。


    他知道的,那裏有著一座神社,一座隻有在廟會的時候才會出現的橫濱的神社!


    腳下的步伐忽然變大,他快步走了起來,咬著下唇,長長的風衣隨風飄揚,在這擁擠的人群中,硬生生的擠出了一條道路。


    到底是為了什麽而在奔跑呢?為了看煙花嗎?還是為了太宰治所說的「最後」呢?


    織田作之助不知道究竟是為什麽,但是他感覺到了,如果自己慢了,去晚了,那將會是後悔一輩子的事情啊……


    所以,他跑了起來。


    揮開了那些擋路的路人們,將自己的步伐提到了最大的範圍,用盡全身的力量,在這長長的階梯上奔跑著。


    一節又一節,仿佛是那上天給予他的命運,螺旋迴轉,卻瞧不見那終點。


    喘氣聲是如此的重,織田作之助將那封信塞到了懷裏,一次次地向被自己擠到的路人道著歉,卻未曾停下自己的腳步。


    「太宰……」他呼喚著,目光落在那瞧不見鳥居的頂部,腰間的武器帶著冰冷的感覺,讓他不由得產生一絲寒意。


    「我曾經去過,那個廟會的煙花可漂亮了!看了絕對不會後悔的那一種!!!」


    「你要不要過幾天跟著我一起去玩玩啊?」


    「不過除了煙花,也沒有什麽其他的可以看的了。」


    「不去也是一個好事情啊……」


    是嗎?用權力推掉了我手上這一天所有的工作,特意空出的時間,特意寄過來的信……如果不去也是一個好事情,你又為什麽要做這些事情呢?


    你是在期待著什麽嗎?太宰……


    織田作之助半靠著扶手,他的腳是如此的沉重,長時間的奔跑耗費了他大量的體力,卻依舊是邁不到那神社所在的位置。


    如果,像太宰說的那樣,這裏是筆者筆下的世界,一切的角色都順著筆者的想法而去發展,那麽,自己的到不了,也是筆者所想要的答案嗎?


    「到這裏就停下了嗎?」


    一道聲音在身後悄然響起,織田作之助轉過頭看去,瞧見一個青年穿著英倫式服裝站在後麵,手裏還象徵意義地叼著一個菸鬥。


    江戶川亂步眯起了眼睛,從口袋中掏出了老舊的眼鏡戴上,目光從織田作之助的身上移開,落在那瞧不見鳥居的上方,輕聲說道,「如果現在放棄了,你會後悔的哦。」


    「我知道。」織田作之助抿著嘴,握緊了拳頭,在那一刻,有關青年是誰的想法也沒有冒出來,此時此刻他所想的,隻有一個事情罷了——那就是到達神社去見太宰治!


    江戶川亂步挑起了嘴角,手臂抬起,指著那階梯的遠端,笑道,「伸手抓住他!不要放開他!他值得活下去!」


    「我知道!」織田作之助深呼吸了一下,在江戶川亂步的揮別中,重新邁開了腳步,再度開啟了奔跑的道路。


    神社之中,太宰治站在那崖邊,靜靜地看著麵前互相對峙的兩撥人。


    誰也不知道,為什麽在這高山的神社中,竟是有這樣一片隱秘的懸崖,它的位置是如此的隱秘,掩藏在那重重密林之中,若是沒有注意,許是在那穿行樹林的時候便會在此墜落懸崖吧?


    雙腳踩在這懸崖的邊上,三分之一的腳都露在半空之中,太宰治卻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笑著,眼中隱約亮起了些許的光彩,或許是在嘲諷著吧,又或許是在覺得這一場戲是如此的有趣。


    互相對峙的福澤諭吉和森鷗外,一個想要成全自己的打算,一個想要得到自己希望毀去的東西,而那站在旁邊不知該做什麽的小蛞蝓,臉上那複雜的神色竟是讓人說不清該笑他什麽為好。


    大概,需要打破一下這樣的氛圍吧?一直如此持續下去,會讓人覺得很無聊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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