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清雨怔怔循聲望去,看清楚那一張俊美異常的麵容,心口一窒,慌亂中收回視線。那一道聲音卻未消失,帶著幾分意味不明的笑,繼續說:“許是本王患有隱疾,怎得無人與我介紹擅治無孕之症的郎中?”語聲聽來輕巧,可字字句句壓在趙清雨的心上,隻叫她喘不過氣。


    蘇湉驚訝中看向出現在花廳門口的陳行舟。


    她聽他亂說胡話,曉得他是把趙清雨的話聽了個清清楚楚。


    但也沒有當著那麽多小娘子的麵,胡亂編瞎話說自己身體有隱疾的。


    蘇湉快步走到陳行舟麵前,小聲問:“王爺怎麽過來了?”


    她問得小聲。


    陳行舟卻未壓著聲音,雙眸望住蘇湉如畫的眉眼:“自是見不到王妃,想得慌,特地尋過來。”


    花廳裏不少未出嫁的小娘子,聽見這樣不加遮掩的情話,縱非說與自己聽,一樣羞紅了臉,紛紛避了開去。趙清露在注意到這邊的異樣時,匆忙從遠處趕過來,恰聽見了趙清雨後來為難蘇湉的話。


    她想上前去將趙清雨帶走,蘇湉已發了話,隨之又是睿王忽然出現。


    此刻見趙清雨呆呆愣愣站在原地,趙清露惱她丟人且得罪睿王和睿王妃,偏不得不幫她打圓場。


    心中有怨,這圓場打得也不怎麽圓。


    趙清露摁著趙清雨對蘇湉、陳行舟行了一禮,說:“二姐姐前些日子生病,腦子不清楚,說了些胡話,請睿王妃和睿王原諒她這一次。”


    念著睿王對睿王妃情深義重,趙清露看向蘇湉,又行一禮。


    “我代二姐姐向睿王妃道歉了。”


    “想是二姐姐身體未愈,方才如此失態,我這便帶二姐姐歸家休息去。”


    “在此也恭祝蘇少爺和少夫人百年好合、白頭偕老。”


    趙清露拉著趙清雨匆忙離開花廳。


    蘇湉見狀,不強留人,隻吩咐兩個丫鬟相送。


    “些許誤會,請勿放在心上,大家喝茶吧,仍有要事,先失陪了。”


    對花廳裏的娘子們略略交待過後,蘇湉牽著陳行舟離去。


    花廳裏眾人起初靜默。


    待眼瞧著蘇湉和陳行舟十指相扣從花廳出去了,不免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小聲的羨慕起來。


    “知道趙二娘子為何要為難睿王妃麽?”


    有一小娘子忽而神神秘秘開口。


    幾個小娘子聞言,立刻圍上去,好奇心大起,追問:“為何?”


    小娘子笑:“因她嫉妒睿王妃呀。”


    一時把自己無意撞見趙二娘子倒在睿王的馬車前,睿王卻目不斜視越過趙二娘子去的事情說了。小娘子輕歎道:“明知睿王將睿王妃放在心尖尖上,再不甘心又如何呢?自討苦吃是最要不得的。”


    旁邊的小娘子們或恍然點頭或沉思不語。


    至於睿王是否身體有疾,一群小娘子不好妄議……都默契避開不提。


    趙清雨被趙清露推上馬車。


    兩個人坐在馬車裏,等丫鬟去把趙夫人請來,好一起歸府。


    趙清露見趙清雨一副顧影自憐的表情,冷笑:“我說二姐姐能不能不在外麵丟人,還是這種場合?在睿王妃哥哥的婚禮上為難睿王妃,你當真是腦子壞了嗎?”


    趙清雨喃喃:“他不看我,一眼都不看我。”


    趙清露:“……”她到底是怎麽會有一個這麽蠢的姐姐的?


    “睿王幾時正眼瞧過您一眼呐?”


    趙清露忍不住挖苦,“從前沒有睿王妃,尚不正眼看你,何況是現在?”


    “若是放在睿王和睿王妃大婚之前,你肖想睿王,縱使方法蠢笨些,到底男未婚女未嫁。而今睿王已有王妃在側,你再這般犯蠢,除了丟臉、給旁人看笑話,能換來什麽?連帶我這個妹妹都要跟著丟人!”


    趙清雨根本聽不進去趙清露的話。


    她呆坐著,想睿王為了維護蘇湉連是自己身體有疾的話都渾不在意說出口,不覺落下兩行清淚。


    趙清雨一麵無聲流淚一麵喃喃:“為何我遇不到好婚事……”


    “因為你蠢啊!”趙清露掏出帕子往她臉上用力擦幾下,語氣恨恨,“早同你說過,不要總把心思放在男人身上,偏不聽,現下又在這兒哭,有什麽用?哭給我看,你當我會心疼你麽?”


    看趙清雨這個二姐姐哭實在煩躁,趙清露將她攬入懷中,拍一拍她的背。


    “好啦,有什麽可哭的?”


    “過些日子,我隨哥哥去邊關。”


    “你若覺得留在京城傷心,同我們一道去邊關玩啊,權當散散心。”


    趙清雨擰眉:“邊關山長水遠……”


    “今天的事情傳出去,你在京城也無臉見人。”趙清露哼笑,“我看你同我們一道離開才好,避避風頭,過些日子回來再繼續尋你的如意郎君。”


    趙清雨沉默,沒有應趙清露的話。


    也沒有拒絕。


    ……


    鎮遠侯府是蘇湉的家。


    蘇湉對侯府的一切都很熟悉,是以輕易把陳行舟帶到一個無人之處。


    “王爺如何能在小娘子們麵前說出那種話?”


    四下無人,蘇湉方才同陳行舟念叨起花廳發生的事,對他的言行頗不讚同。


    陳行舟散漫道:“本也是如此。”


    蘇湉說:“可王爺身體分明很好呀,如果她們聽了信以為真,如何是好?”


    “那王妃該高興才是啊。”


    陳行舟挑眉而笑,“別的小娘子自然不會覬覦一個生不出孩子的男人。”


    蘇湉無言:“待我懷孕,旁人又該作何想?”


    陳行舟“咦”一聲,手掌撫上蘇湉的小腹:“沒準現下已是有了。”


    蘇湉嗔怪地瞥向陳行舟,拍開他的手:“王爺不要胡鬧。”


    “總之王爺實不該說那樣的話。”


    陳行舟深深看她,默然不語,同樣怏怏不樂。


    蘇湉見陳行舟如此反應,知他不高興,抿一抿唇,回想自己剛剛的話語。


    無論如何,若非有人為難她,王爺也不會說出那些話。


    她一味否認……如同在否認王爺對她的袒護。


    “王爺,我也不是怪你。”蘇湉聲音軟下來,揪著陳行舟的衣角,“但我也不願旁人誤會你,不願你名聲有損,叫人背地裏對你肆意詆毀。”


    陳行舟不為所動:“我又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呀。”蘇湉道,“就是不高興別人亂說王爺的事情。”


    陳行舟輕嗬:“你說我胡鬧。”


    蘇湉:“……”她前幾天月事才過,便要說她許是有了,可不是胡鬧嗎?


    然哄人不是這麽哄的。


    蘇湉違心說:“王爺,我不是那個意思啊。”


    陳行舟斜睨她一眼:“那是什麽意思?”


    蘇湉:“……”


    好吧。


    沒錯,她就是他想的那個意思。


    “吉時馬上要到了,王爺,我們快點兒過去正廳觀禮吧。”


    蘇湉不和陳行舟糾纏意思不意思,轉移話題。


    陳行舟笑,腳下不動。


    他們站在牆根處,他幹脆往牆上一靠,全然沒有要隨她過去正廳的樣子。


    “王爺,我們該過去啦。”


    蘇湉語聲軟軟撒嬌,全無效果。


    她左右一看,確認無人,踮腳飛快在陳行舟唇角落下一個淺淺的吻。


    “不能耽誤了時辰。”


    蘇湉去勾陳行舟的手,手指撓一撓他的掌心。


    她要牽著他去,腳下步子正要邁出去,反被拽住,微怔之下,回過神,已被欺至牆邊。


    背後是堅硬的一堵牆。


    麵前是如牆壁堅硬的陳行舟的胸膛。


    蘇湉被圈在陳行舟的懷抱與牆壁之間,逃無可逃。


    是白天,並且是在鎮遠侯府,又是客人眾多的日子,她驚慌中連忙去看四周,動手要去推開他。


    陳行舟單手便輕鬆將蘇湉兩隻手的手腕握在掌中。


    他勾了下嘴角,抓著她的手腕貼住牆壁、摁在她的頭頂,而後俯下身來,吻上她的唇。


    直至饜足,陳行舟鬆開蘇湉的手。


    蘇湉紅著臉整理好有些被弄亂的衣裙,離開那處無人角落。


    陳行舟含笑跟在她身後,心情不錯,不緊不慢道:“其實聽過那人說的話,我反省了一下,許確實是我不夠努力,王妃才至今無孕的。旁人如此關心我們,我們合該多多傷心此事啊,王妃以為如何?”


    “不如何!”


    蘇湉回頭瞪他一眼,“要生你自己生。”


    陳行舟悠悠說:“真懷念王妃纏著我一起生孩子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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