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湉一麵喝茶一麵說:“郡主今日在白雲寺不小心丟了香囊,是此人幫忙尋回來的。當時太過匆忙,忘記要打聽對方的身份名姓,都沒有認真道過謝呢。”


    陳行舟又問:“你見過此人?”


    “沒有啊。”蘇湉搖頭,“我那會兒不在郡主身邊。”


    陳行舟輕嗬:“王妃縱使沒見過,卻不吝誇讚此人長得好看。”


    怎麽聽怎麽泛酸。


    蘇湉沒想到陳行舟會在這麽幾個字眼上吃醋,笑道:“郡主說好看呀。”


    陳行舟隻笑不說話。


    蘇湉說:“我雖沒有見過,但也知道不會有人比王爺更好看。王爺在我心裏是最好看的,誰都比不過。若誰認為有人比王爺更好看,定是那個人睜眼說瞎話。”


    她伸手捧住陳行舟的臉:“都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我三秋都沒有和王爺見麵了,得仔細瞧一瞧,解一解相思之苦。”


    陳行舟順勢前傾:“光瞧夠嗎?”


    “不夠。”蘇湉也湊過去吻上他的唇,“還得好好地親一親,嚐一嚐。”


    聊著正經事的兩個人逐漸變得不正經。


    如此不正經過一番,才算消停,陳行舟心甘情願答應派人去查京城是否有陳婉說的這麽個少年。


    “我還給王爺帶點心回來啦。”


    蘇湉吩咐丫鬟把回府時新買的點心送進來,“全都是王爺愛吃的。”


    她將銀筷遞給陳行舟,托腮看他,又問:“王爺今天有沒有好好喝藥?”


    陳行舟夾了塊色澤金黃的酥皮火燒說:“自是喝了。”


    蘇湉滿意伸手摸一摸他的腦袋:“乖。”


    陳行舟覺得蘇湉如今是越發膽大了些,卻隻笑,兀自吃起火燒。


    “王爺,王妃,晚膳備下了。”


    聽見外麵丫鬟的稟報,蘇湉揚聲說:“傳膳吧。”


    他們在羅漢床上對坐著簡單用過晚膳。


    之後丫鬟進來撤下碗碟,又奉上兩盞熱茶和新鮮果子。


    蘇湉沒什麽胃口,晚膳吃得不多。


    看在眼裏的陳行舟這會兒取過個橘子剝好,遞給蘇湉:“待會兒做什麽?”


    “我要去書房,讓你說的那個護衛回個話。”


    “你去嗎?或是我問完話,回來告訴你都有些什麽發現?”


    蘇湉臉頰一鼓一鼓吃著酸甜的橘子。


    半晌,她說:“我和王爺一道去書房罷,也聽一聽。”


    不能托了王爺幫忙便撒手不管。


    沈姨娘是侯府的人,有些事情,王爺不清楚,她也未必清楚,許還得記下回頭問一問自己娘親。


    兩相說定,喝得一盞熱茶,陳行舟牽著蘇湉回去書房。


    周通把蘇湉提過的那名護衛喊過去。


    護衛把他暗中跟蹤沈姨娘與那名山匪的情況以及這倆人的對話一一回憶。


    陳行舟與蘇湉皆表情嚴肅。


    從這個護衛口中說的這些情況來判斷,沈姨娘與這名山匪是舊相識。


    但除此之外,似得不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蘇湉禁不住追問:“沒有別的嗎?”


    那護衛遲疑過一瞬道:“他們好像提到過鎮遠侯府的二小姐。”


    “二小姐?”


    蘇湉微愣,“都說了些什麽?”


    護衛抱拳低頭道:“請王爺王妃恕罪,當時不敢靠得太近,沒能聽清楚。”


    “隻能瞧見兩個人像是起了爭執。”


    提到過蘇悅?起爭執?


    護衛的話使得蘇湉深深皺眉,而謎團又多了一個。


    問過話,陳行舟讓護衛暫且退下。


    他望向陷入沉思、一臉擰巴的蘇湉,屈起食指輕敲她的小腦袋。


    “既然離得遠,沒聽清,說不得是弄錯了。”


    “不必太當真。”


    蘇湉回神,見陳行舟繞到自己麵前,索性順勢往陳行舟懷裏一倒,拿額頭抵在他胸前:“王爺說的這些,我明白歸明白,可到底事關……叫人心裏難以踏實。”


    往好了想確實可能沒大事。


    往壞了想,便不知會變得多糟糕。


    然而在陳行舟看來,哪怕變成最壞的結果也不值一提。


    這世間的肮髒事從來數不勝數,有更肮髒的,卻絕無最肮髒的。


    隻是也不怪眼前的小娘子心下有所憂慮。


    她和他總歸不同。


    何況,若是叫那些肮髒事汙了她的眼,也實在不有趣。


    陳行舟想著,抬手摸一摸蘇湉的腦袋安撫她:“別慌,我在。”


    他們沒有在書房留在太久。


    略遲一些,陳行舟帶蘇湉回正院,吩咐雲苓、雪茶伺候她沐浴洗漱。


    夜裏蘇湉做了一個夢。


    夢裏有白雲寺,有那棵古梅,但在古梅下的不是別人,是她和一位郎君。


    那會兒大約是在春天將至未至時。


    梅樹上綴著朵朵梅花,樹下的人都穿著鬥篷,說話間熱氣化為白霧。


    身穿暗雲紋玄色鬥篷的郎君遞給她一隻草編的小籃子。


    草籃子裏裝著不知名的野花,還有兩隻同樣用草編就、栩栩如生的蝴蝶。


    那一刻,暖融融的陽光透過梅花枝照射下來。


    蘇湉隻記得,自己接過這份小禮物時,心裏十分高興。


    醒來已經是天光大亮。


    不知是否昨日出門太過疲累,陳行舟什麽時候起的,蘇湉也沒覺察。


    她躺在床榻上,擁著錦被盯住繡著繁複花紋的帳頂回想著夢中場景,怎麽想怎麽覺得夢裏的那個郎君是王爺。她努力回想能在記憶裏模糊搜尋到這件事……但不管怎麽樣,王爺過去送她的用草編的小籃子和蝴蝶,總歸是在的罷?


    思及此,蘇湉隻想快快起床,讓雲苓雪茶把王爺幫她編的小籃子小蝴蝶再拿出來好生欣賞欣賞。


    她掀開錦被坐起身,素手挑開帳幔。


    片刻之後。


    雲苓和雪茶聽見蘇湉說想要找那麽兩樣東西反而犯難。


    那不是三皇子過去送給小姐的東西嗎……


    兩個貼身大丫鬟這會兒不動聲色互相對視過一眼。


    她們在眼神交換中飛快拿定主意。


    畢竟她們早商量好了。


    小姐嫁給睿王,做了睿王妃,她們要把三皇子和小姐的那些事拋在腦後,再不提起,不拖後腿。


    “小姐忘了嗎?那草編的小籃子和小蝴蝶,後來不小心被點著便燒沒了。”


    雲苓臉不紅心不跳對蘇湉說道。


    這其實不在撒謊。


    那幾樣東西的確是因放得離火爐子太近,一個沒留意被火燒了。


    雲苓無非把“三皇子送的”這一茬給略過去。


    可是小姐自己也沒有提呀。


    蘇湉聞言,輕輕地“啊”一聲,臉紅了紅:“這樣嗎……”


    心裏不免懊惱,她居然如此不小心。


    懊惱之外,分外感到可惜。


    蘇湉想,夢裏麵,那小草籃和草蝴蝶都十分精致。


    貴重是不貴重,但那是王爺的心意,千金也換不來的東西。


    既要求手巧又要花費時間精力。


    如果王爺再幫她編一次,她一定加倍珍惜,仔細收藏。蘇湉越想越遺憾,用過早膳,心有不甘的她幹脆帶著雲苓和雪茶去搜羅一大把適合編東西的牛筋草。


    趁著王爺沒有回府,她把這一大把的草送到書房。


    想一想,又特地找宣紙寫下幾句話,壓在那把牛筋草下麵。


    做完這件事,蘇湉從書房出來。


    之後沒過兩刻鍾,底下的人稟報說陳行舟回府了。


    “王爺回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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