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又是後怕,又是慶幸,回到安全的地方之後,一邊立刻要求徹查事故原因、要謝總工認真檢討經驗教訓,一邊又對聶正崖和蘇淨禾這一對兄妹褒獎不已。


    前者救了自己的命,後者也反應迅速,不顧自身地救了好幾個人,果然烈士的後代覺悟就是不一般。


    如果說之前朱老隻是有些讚許的話,現在他的態度就轉為器重了,把謝總工找了過來,囑咐他:“你們鐵路學校不是每年都在修路隊隊員裏有招生名額?聶正崖跟蘇淨禾這兩個年輕人聰明醒目,又是烈士家屬,成分好,可以多考慮考慮。”


    這一回如果不是聶正崖跟蘇淨禾兩個反應得快,鬧出的事情謝總工那副小身板怎麽都不可能扛得起來。


    他心裏也感謝極了,立刻點頭:“我也是這個想法,就算沒有這回事,今年的名額也是打算給聶正崖的,現在多了一個蘇淨禾,等我先打個請功的申請上去,這才好安排。”


    ……


    迷迷糊糊之間,蘇淨禾隻覺得自己頭頂、腰部都火辣辣的,直發疼。


    她聽見有人在耳邊叫自己的名字,對方聲音很緊張,還抓著她的手輕輕搓,仿佛在給她取暖。


    蘇淨禾不知過了多久才轉醒過來,一睜眼,就發現自己趴伏在床上,身邊坐著背上纏著繃帶的聶正崖。 *


    聶正崖正握著她的手,人也不錯眼地盯著她,一見有了動靜,唰的就站了起來,喊道:“醫生!醫生!!”


    不一會,隨隊的醫生就一路小跑著過來了,簡單檢查之後,安慰兩人說:“現在人已經醒來了,後續不會有什麽危險,隻是要好好休息,傷口痊愈之前不能沾水,也不能亂動。”


    接下來的日子裏,蘇淨禾體會了一回什麽叫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朱老身上還有其他重要工作,沒有等到兩人醒來就匆匆走了。


    全靠聶正崖及時出手,他隻被幾顆小石子擦傷了一點。


    而他的陪同人員卻沒有那麽幸運,有兩個人因為擋在後麵受了重傷,另外有一個雖然被蘇淨禾及時踢倒,也還是被砸斷了兩根肋骨。


    不過幸好蘇淨禾那一腿踢得及時,不然石頭就要砸到他的臉上,那時候說不定半邊臉都會被削掉。


    這三個人隻能留了下來,被轉去附近的縣城住院,而蘇淨禾跟聶正崖兩個則是因為傷勢並不嚴重,在縣醫院裏待了幾天之後,自己申請出院回家了。


    養傷的日子一天天過去,蘇淨禾原本已經覺得自己這個二哥為人細致,這段日子裏才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對方的體貼。


    聶正崖甚至因為覺得村裏衛生所的人手法粗暴,自己專程去請教了醫生,不假人手地給她每天換藥。


    而他包攬了她的衣食住行,就連漱口都把水杯跟水盆端到床邊。


    蘇淨禾看著不僅感慨,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


    上輩子許多人給聶正崖介紹過對象,也有不少主動追求的,可前者被他用工作忙,沒有時間拒絕了,後者則是沒有堅持多久,就紛紛放棄。


    有個留學回來的女生見了聶正崖之後,驚為天人,放言一定會拿下這個條件出眾的男人,可她努力了一個月,最後很快嫁給了另一個企業家。


    不僅如此,她還憤憤不平地跟很多人抱怨過,說聶正崖是一塊捂不熱的冰山,對人冷漠,根本不會關心女同誌。


    蘇淨禾當時隻覺得匪夷所思。


    二哥雖然不是熱情開朗的性格,但是他溫柔穩重,待人以誠,怎麽可能跟“冰山”這個詞掛鉤呢?


    他隻是不擅長表達自己而已。


    而此時經曆過這一回養傷之後,蘇淨禾更確定了,不禁為那些人感到可惜。


    她覺得當時有不少敢主動追求的女生都很優秀,可她們放棄得太早,如果能堅持一陣子,很快可以發現“冰山”下有一顆多麽溫柔體貼的心。


    兄妹二人留在村子裏養傷,自然對修路隊裏發生的很多事情消息都沒有那麽靈通。


    而一直守在修路隊的招春平卻是很快得知了一件事。


    他聽完之後,越想越心動,忍不住請假回了村,跟媳婦馬娟蘭商量。


    聽完來龍去脈,馬娟蘭的眼睛都要紅了:“鐵路學院??咱們海生立馬就能去啊!”


    但是招春平說完,又有點猶豫起來:“我 * 原來是想讓海生接我的班。”


    馬娟蘭頓時就不讚同了,她掰著手指頭給招春平算:“你今年還不到四十七,十裏八村多的是五十幾歲的大隊長,管大隊裏的事情,年齡小了支使不動人,我原來看著海生在上頭壓不住,如今好了,不如先去鐵路學院讀兩年書,留在鐵路隊,難道不比在這小山村裏好?”


    她語氣裏不乏嫉妒:“你看那個蘇淨禾跟聶正崖,不就是仗著有點文化嗎?現在村子裏老老小小的,要把他們供起來一樣!你前陣子都去修路隊了,不在村裏,海生雖然頂著代隊長的名字,要安排什麽工作下去,別人都念叨說‘以前正崖在的時候不是這麽做的’,那些大的小的也都來鬧事,說新的老師不如蘇淨禾教得好!”


    “不就是讀書嘛!海生又不是一點沒讀過,隻是不如他們讀得多,現在有機會去鐵路學院,要是等畢業了就能分配個鐵路隊裏的工作自然最好,就算不能,回來大隊裏做大隊長,他有文憑,也一定會比別人吃香!”


    招春平卻是皺起了眉:“我聽說這兩個名額已經訂下來了,一個是給聶正崖,一個是給蘇淨禾,他們也不傻,這麽好的機會,怎麽會放棄。”


    馬娟蘭搓著手來回走了好幾圈。


    “可惜海生已經跟老夏家的說定了親事,不然要是蘇淨禾也能留在鐵路隊,有個好工作,倒也不是不可以。”


    她想著想著,總覺得可惜。


    老夏家的閨女隻是個隔壁大隊裏的小組長,雖然家裏條件好,背景也厚,可要是海生去修路隊,拿了鐵飯碗,一個是城裏人,一個是村裏人,一下子就有點不對等了。


    而蘇淨禾的家庭條件屬實又太差。


    要是能把自己家的準兒媳婦也弄到鐵路學院裏……


    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馬娟蘭想著想著,倒是真想出來一個主意:“他爸,你說要是讓海生跟老夏家的閨女都去鐵路學院?”


    她越說越興奮:“也不是不可以吧?老夏家的那個現在不也還在鐵路隊裏,海生雖然是兩頭跑,名字一樣還掛在鐵路隊的名單上,咱們好好走走人情,不一定做不下來!”


    招春平搖頭:“這種好事,前他們是年齡不夠才隻能把紡織廠的工作賣出去,現在是不可能了。”


    馬娟蘭有些激動:“也不是不可能!你上回不是說縣革委的領導很看重聶正崖,前幾次開會一直點他的名嗎?既然縣裏很看重,那怎麽能把人放走??”


    “隻要不開介紹信,他們能到哪裏去?”


    招春平會意,隻是立刻又發起了愁:“真要把人留下來,也不能沒個說法吧?空口白牙的,大隊裏也不好往上頭開口。”


    馬娟蘭一咬牙:“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不如把副隊長的位置給聶正崖?就是怕這幾年下來他真的坐大,咱們家在村子裏說話就沒往常分量了。”


    招春平想了想,總 * 覺得事情還沒有到那一步:“還有他海生老丈人家在,再不濟,你爸還能頂幾年!要是聶正崖真的把我壓了,也不是沒有辦法。”


    “這還能有啥辦法?”馬娟蘭問。


    招春平說:“你看咱們荷花,雖然比聶正崖大幾歲,可她畢竟是個捧著鐵飯碗的,長得也好……都說女大三,抱金磚,實在不行,你看說給聶正崖怎麽樣?”


    “什麽??聶正崖跟荷花??”馬娟蘭頓時懵了。


    然而她念頭一通,馬上就轉嗔為喜。


    二兒子娶蘇淨禾的時候,馬娟蘭千嫌萬嫌,能挑出一萬個毛病,可現在同樣條件的聶正崖,她換了個丈母娘的眼睛,卻是怎麽看怎麽喜歡。


    父母雙亡,人又高大英俊,能力出眾,做事又沉穩。


    現在錢雖然少了點,但是成分也好,看這勢頭,隻要他們肯在後頭搭把手,妥妥的就一飛衝天了。


    招荷花的條件在村裏是個大拇指,可放在紡織廠,又有點不夠看了。


    城裏人都是勢利眼,尤其廠裏的,個個眼高於頂,條件好點的適齡男青年,都想找雙職工家庭的媳婦,條件差點的,別說招荷花看不上,就是她看上了,馬娟蘭也得給打回去!


    “要是真成了……”馬娟蘭開始琢磨起來,“一個在村裏,一個在鎮上……”


    “要是真成了,我們就想想辦法把聶正崖拱去鎮裏,他有真本事,比老大老二是強的,女婿半子,他又沒個爹媽親戚的,跟聶建軍那家人早就鬧翻了,以後真出了頭,隻要對他好點,還愁不把我們當親爹親媽看嗎?”招春平一錘定音。


    一旦接受了把聶正崖當做自己女婿的做法,馬娟蘭也興奮起來,怎麽想怎麽覺得好。


    她甚至想到了更長遠的事情:“要是聶正崖跟荷花成了,海生也不好再打自己妹妹家小姑子的主意了,說出去多難聽!”


    馬娟蘭打起了算盤:“到時候給副嫁妝,蘇淨禾的長相、脾氣擺在這裏,又有咱們出頭,應該能找個差不離的人家。”


    “就算男的條件不好也沒關係,蘇淨禾品性是出挑的,做事也細致,到時候荷花他們有了孩子,我們這裏事多忙不過來,正好把小姑子叫回來搭把手帶孩子!諒他們也不敢說什麽!”


    夫妻兩個商量了半夜,次日一早,就開始兵分兩路,你去修路隊,我去找人地運作起來。


    不得不說,招春平挑親家的眼光是真的厲害,兩代的嶽父都是說做就做的性子,很快就疏通了關係。


    而更重要的是,聶正崖跟蘇淨禾這些年確實是做了很多事情,不管招春平怎麽說,都繞不開他們的功勞,是以一提這兩個人,鎮上也好、縣裏也好,個個領導都知道。


    沒多久,正在家裏養傷的蘇淨禾跟聶正崖就迎來了幾位客人。


    鎮上下來巡查的革委會領導跟著大隊書記一起走了進門,見麵才寒暄了幾句,大隊書記就說明了來意。 *


    他笑嗬嗬地問蘇淨禾:“小蘇啊,你說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跑去修路隊做什麽?在公社裏開的這個掃盲班,我看就很好啊!光是去年一年,就有一百多個社員脫盲了,上次市裏領導聽說了這個事情,還點名表揚哩!”


    蘇淨禾隻微微一笑,說:“書記太客氣了!我不過是做分內的工作,現在掃盲班也還開著……”


    大隊書記擺了擺手:“差遠了,我去聽了新老師講課,遠遠比不上你的,我都聽說了,公社裏的小孩大人都在喊著,說小蘇老師什麽時候回來,新老師不行啊!”


    蘇淨禾聽出來他話裏有話。


    原本公社裏說閑話的時候,也不見這個大隊書記出來,現在她都去了修路隊了,他倒是哄起來了。


    她覺得其中有詐,就不肯接話,隻笑了笑。


    而另一邊,鎮上的領導也在跟聶正崖說話。


    “小聶,你的事情我都聽你們劉書記說了。”他說,“修路隊確實是亂,你們這才去了多久,回來就傷成這樣,縣裏領導知道之後,都很關心你們,讓我代為問好。”


    他寒暄了兩句,就一點彎子都不繞了:“領導的意思是,正好招隊長家的海生有事,不能再做副隊長,所以想讓你接他的位置。”


    又笑著看向了蘇淨禾:“我聽說了,你們兩兄妹都是讀過書的高材生,招隊長還說,有你們在,糧食的產量年年上升,今年要是全部交給你們來做,也許明年就能翻上一番!”


    聽到這一句,原本一直一臉笑的蘇淨禾都有點維持不了表情,連忙解釋:“領導,村子裏土地有限,再怎麽科學套種,也不可能提高太多糧食產量。”


    對方笑了笑:“看把你急得,我隻是把你們招隊長的話學來說一句,又沒逼著你們真的種出翻倍的糧食來!”


    蘇淨禾臉上笑著,心裏卻怎麽舒服不起來。


    招春平做了幾十年的大隊長,不可能不知道什麽話應該說,什麽話不應該說。


    就像剛剛鎮上領導複述的這一句,分明是把自己跟聶正崖架在火上烤,不應該出自招隊長的嘴巴才對。


    蘇淨禾很快警覺起來。


    而聶正崖也認真地道了謝,推辭說:“村子裏多的是青年才俊,有才幹的壯勞力更是數不勝數,在他們裏麵無論挑選哪一個,肯定都比我出色。”


    領導搖頭:“正崖,你可不要太謙虛。”


    聶正崖隻好解釋:“我跟妹妹之後還有其他安排,接下來未必……”


    他話還沒說話,對麵的鎮領導就嗬嗬一笑,搖頭說:“什麽安排,不會是去鐵路隊吧?鐵路隊這麽辛苦,又危險,就算正崖你自己不怕,你妹妹難道也不怕?”


    這人看了一眼蘇淨禾,又看一眼聶正崖,最後對著聶正崖正色說:“聶正崖,這是組織的命令,已經決定下來了,等公社重新選舉結束,就讓你跟招隊長全權管理小尾村公社的工作!”


    ……


    公社的決 * 定很突然。


    上回選舉隊長的時候,聶正崖雖然不是候選人,可被其他人提名的次數甚至超過了不少正經候選者,這回招春平一出麵說自己兒子有事要去修路隊,打算把聶正崖調回來做副大隊長,公社骨幹人人同意,舉手表決,全票通過。


    幾乎是一夜之間,還在養傷的聶正崖就變成了小尾村的副隊長,而蘇淨禾則是成了一個公社幹事。


    小尾村重新分了工,原來的隊長招春平管生產、分配工作,而聶正崖則是專管提高糧食產量。


    聶正崖還沒到任,招隊長就把他架空了起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在七十年代被嬌養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妙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妙光並收藏在七十年代被嬌養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