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成交


    一小把花生米,兩人互相讓了半天都不肯吃,最後還是蘇淨禾發急了,聶正崖才珍而重之地分食了一小半。


    聶家的老房子又破又舊,倉促之間根本無法修繕好,時不時就有冷風從瓦片的縫隙裏鑽進來,可蘇淨禾和聶正崖都覺得莫名地踏實。


    雖然時間不早了,兩人還是興致勃勃地把櫃子裏的東西翻出來收拾。


    事發突然,趙金蓮根本來不及偷藏,所以從楊坪鎮家裏帶來基本都搬了過來,除了衣服被褥,還有不少生活用品。


    蘇淨禾坐在床上分東西,聶正崖就一樣一樣按著從前家裏的擺設歸置好,即便舊屋子又黑又小,看上去可憐得很,還是漸漸有了“家”的模樣。


    兩人一邊收拾,一邊商量怎麽處理紡織廠工作的事情。


    蘇淨禾拆開櫃子裏拿出來的一包衣服,頭也不抬地說:“大媽媽那個名額肯定要在村裏賣,最好找一個降服得了大伯娘的,不然我怕他們又要鬧事……”


    她想了想,問道:“二哥,招隊長家裏是不是有個女兒的?”


    聶正崖知道她的意思,回答道:“叫招荷花,應該比我大幾歲。”


    蘇淨禾覺得招荷花就很合適,提議說:“如果能賣給招隊長最好,大伯娘肯定不敢找他們家的麻煩。”


    聶正崖卻有些擔心:“就怕招隊長不好意思要。”


    這件事情夜長夢多,拖得越久越麻煩,蘇淨禾想了一下:“二哥,如果他們不要,我們過兩天自己上門去問問怎麽樣?”


    聶正崖還沒來得及回話,忽然聽到招大隊長在外麵叫:“正崖娃,你們睡了沒睡的?”


    開門一看,招隊長跟就站在外頭,手上提了不少東西,進屋之後,先左右看了一圈,又去探看蘇淨禾。


    他一進房門就笑著說:“蠻好,蠻好,我還以為你們兩個小娃娃經驗少,怕出什麽事,想著過來看看。”


    又把手上提的的東西放到了地上:“荷花她媽聽說這裏沒柴,鍋也隻有一口小的,連夜就要我送了過來,怕你們著急起來沒得用。”


    蘇淨禾跟聶正崖急忙道謝,又請他坐下,拿個碗給他倒了熱水。


    招隊長也不著急走,反而真的坐了下來開始問話,無非是生活上有沒有遇到什麽困難,蘇淨禾的腿上怎麽樣了,兩人今後又有什麽打算雲雲。 *


    他繞了一大圈,直到終於問無可問了,臉上就有點發起紅來,輕輕咳嗽了一聲,問蘇淨禾:“小禾,你今天說將來工作有組織會管,要把正崖他媽在紡織廠的名額給讓出來,這事情做不做數的啊?”


    蘇淨禾早就猜到了他的來意,便點了點頭說:“做數的。”


    說完又去拉聶正崖的袖子。


    聶正崖也跟著點頭:“小禾身體不太好,看病拿藥都要花錢,我現在年紀不夠,隻能頂半個壯勞力,也養不活自己,手裏還是要有點錢才放心。”


    招隊長“喔”了一聲:“也是,這樣也好。”


    他夾著手,有些猶豫的樣子。


    蘇淨禾知道這個大隊長平常雖然話不多,在村裏很有威嚴,看今天聶家分家也知道,他做事很公正,估計是不好意思開口,於是當先說:“招伯伯來得正好,我跟二哥剛剛還在商量,想請您幫忙找個信得過的人來收了這個名額。”


    招隊長愣了一下。


    蘇淨禾又說:“我們剛回來不久,也不熟悉村裏的情況,隻知道招伯伯是肯定信得過的,三百塊不是一筆小數,誰都不能一次拿出來,可是我們家的情況您也知道,大伯、大伯娘……”


    她頓了頓,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他們一心想要白占,我跟二哥又指著錢吃飯……”


    聶正崖也說:“我們想著那三百塊可以分開幾回給,隻要一年裏能付清就可以了,隻是不清楚誰信得過,如果您願意幫忙……”


    招隊長頓時坐直了起來,迫不及待地說:“你們要是信得過我,不如就把這個名額讓給我家荷花吧!”


    他咽了口唾沫:“其他人怎麽樣我不敢保證,不過我的人品還是拿得出手的,一年給齊三百塊肯定沒有問題,一個子也不會少,今天來,一是想看看你們有沒有什麽問題,二也是想問問這個事。”


    又伸出手比了一個數:“家裏現在能拿出來一百二,其他的要寬限些日子,再湊一湊……”


    聶正崖鬆了口氣,立刻答應了下來。


    蘇淨禾也笑了起來:“一直怕找不到合適的買家,如果招伯伯願意幫忙,那真是再好不過了!賣給別人還要擔心,給了您,肯定就一點問題都不沒有了!”


    兩邊皆大歡喜,很快談妥了分六次付清,招隊長明天先給一百塊,付錢的時候把聶建軍跟趙金蓮喊過來,再從公社裏請幾個老人過來做見證。


    ***


    招春平打著手電筒回家,門還沒來得及鎖,媳婦就圍了上來,急急問道:“怎麽去了這麽久,你問沒問的?事情怎麽樣?聶家小子怎麽說?”


    閨女招荷花也沒睡,急忙倒了杯熱水捧過來,一臉的忐忑。


    招春平把手電筒往桌子上一放,先接過熱水喝了一口,一抹嘴,樂嗬嗬地說:“都談好了。”


    又對著女兒說:“咱們家荷花運道好,正崖娃說了,一年裏頭給夠三百就行了,給糧票也收,米麵也收 * ,不拘隻要票子。”


    屋子裏立刻就發出兩道長長的舒氣聲。


    招荷花激動地說:“爸,我去了紡織廠,掙的錢都攢下來,不用一年就能還清了。”


    看到女兒這麽高興,招隊長心中也熨帖得很,隻是才放下手裏的杯子,又有點不放心了:“就怕明天老聶家那邊要出幺蛾子。”


    他媳婦不屑地哼了一聲:“這有什麽好怕,趙金蓮那個死摳門,一心要吃絕戶,肯定不會舍得拿錢出來,當家的你是大隊長,明天不好出頭,瞧我的!”


    又安慰女兒:“別怕,媽肯定給你護著,不會叫人搶了去!”


    第8章 秘密


    且不說招隊長一家高高興興,不遠處的老聶家卻是愁雲慘淡。


    趙金蓮看著屋子裏被人搬得亂七八糟,想到自己辛苦這麽久,結果全便宜了聶正崖跟蘇淨禾兩個小兔崽子,簡直氣不打一處來。


    看到丈夫聶建軍隻知道蹲在牆角抽煙,她把手裏的東西往地上一砸,罵道:“聶建軍,你到底有沒有種的!被個小雜種騎到頭上,就真的連個屁都不放??”


    聶建軍也是一肚子的火,他沒好氣地抬頭瞪了趙金蓮一眼:“這事情還不是你搞出來的,今天招隊長在外頭站著,你叫我說什麽?!要不是你這麽刻薄……”


    “我刻薄?!”趙金蓮氣了個倒仰,“姓聶的,你把話說清楚,我是哪裏刻薄了?你們老聶家什麽家底你自己不知道?我平日裏辛辛苦苦,在你眼裏就變成刻薄了??”


    她掰著手指頭數:“老二過兩年就要說親,老大家的已經有兩個,肚子裏還揣了一個,眼看過不了多久就要送回來的,我不把那兩個狗雜種攆走,你自己兒子親生的種住去哪裏?!”


    “聶正崖過了年就十四歲,隻比老二小一點,以後你這個隻顧自己做好人的大伯給不給他說親?真要說,哪裏來的禮金?還有那個蘇淨禾,這才幾歲?還要養個七八年才能嫁出去,生得矮小,病痛又多,還不一定能收幾個彩禮,分分鍾就要賠本!”


    趙金蓮拉拉雜雜數落了一通。


    聶建軍聽得心煩,怒道:“那也不能把事情做得這麽絕!咱們從老二家也拿了不少東西……”


    一說起這個,趙金蓮更是勃然大怒:“還拿東西!你看你親弟弟帶回來的攪家精,今天還說我撬櫃子拿了六七百,哪來的六七百,我……”


    她正要繼續罵,卻見聶建軍一臉難看地盯著自己,過來一會才反應過來,頓時如同當頭被澆了一盆冰水。


    “當家的,你不是也以為我拿了……”


    聶建軍冷眼看著她:“你沒拿?”


    趙金蓮胸口砰砰跳,像被人用錘子往裏頭砸似的,一下子眼淚都要掉下來了:“錢放在哪裏,你難道不知道嗎?這家裏裏裏外外哪裏不是我操持,當家的,我嫁進來二十多年了,你這是還信不過我?”


    聶建軍深深吸了一口煙,又慢慢呼 * 了出來,一時間整張臉都埋進了白色煙霧裏。


    他冷冰冰地說:“家裏的錢我自然知道,可你上個月不是才回了娘家?你小弟娶媳婦的錢哪裏來的?這些年你真的就一點都沒往娘家搬?”


    趙金蓮聽得全身都發冷。


    她想要賭咒發誓,可話已經到了嘴邊,看著聶建軍無動於衷的臉,卻是怎麽都說不出來,隻覺得心虛。


    這世上有幾個女的不貼補娘家的?


    可她真的沒有騙人,隻從抽屜裏翻出來百來塊錢。


    “我真沒拿!”


    趙金蓮聲音難得地弱了下來。她真的隻偷藏了幾十塊錢。


    聶建軍沒有再說,而是懷疑地看了她一眼,顯然沒有相信,又問:“老大媳婦的工作怎麽辦?”


    趙金蓮的火氣一下子又竄了起來:“三百塊錢,怎麽不去搶!當家的,這事情可不能由著他們胡來,要是真的拿出去賣了,我們怎麽辦?”


    聶建軍甕聲甕氣:“我能怎麽辦,事情到了這個份上,就算我去說,正崖娃哪裏會聽,上回去廠裏,那些領導話裏話外都防著我們,實在不行,就跟正崖說說情,便宜點讓出來。”


    趙金蓮倒抽了一口涼氣,尖聲叫道:“家裏哪裏來的那麽多錢?”


    一來她早把聶國山夫婦家裏的東西都當做自己的囊中物,絕對不舍得另外給錢,二來她弟弟結婚,確實也拿了些錢回去,本來以為在聶國山家裏能撈到不少,誰知道根本沒找出幾個子,現在要掏,是真的掏不出來。


    “難道讓老大家的回來?”聶建軍明顯有些生氣了。


    趙金蓮大著膽子說:“當家的,其實還有一個辦法,老二家的工作,本來就應該是我們老聶家的,蘇淨禾一個外人,正崖也……不如把事情抖出去……”


    聶建軍把再也吸不到煙味的煙紙往地上一丟,一腳踩了下去:“今天才鬧了分家,明天就出去說那個事,誰會信??老二一家都死了,你要把誰找出來作證?你想老二老幺以後真的說不上媳婦嗎??”


    他聲音裏頭帶著幾分惡狠狠:“現在來說這個!晚了!”


    把腳一抬,就往後屋走了。


    趙金蓮給罵了一頓,又是心酸,又是心灰意冷。


    如果不是看丈夫壓根不管,她肯定不會做得那麽絕,可現在事情鬧大了,對方就把責任往她身上一推。


    壞人給她一個人做了,他倒是個老好人。


    趙金蓮看著亂糟糟的一屋子,不由得悲從心來,把蘇淨禾跟聶正崖罵了又罵。


    “個病秧子,怎麽不早點死了!”


    她惡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剛要站起來,就聽到門響,抬頭一看,女兒聶小田背著個筐子推門進來了。


    趙金蓮忍不住罵了起來:“小崽子,喊你砍個柴你也能砍到現在?!上哪裏偷懶去了?!一屋子的活等著幹,你躲懶,是要等你老娘我一個人全做完?”


    聶小田看到家裏亂成一團,也有些吃驚,問:“媽,家裏這是遭 * 賊了?”


    趙金蓮又罵罵咧咧幾句,最後還是把聶正崖跟蘇淨禾兩人分家出去的事情跟女兒說了。


    聶小田嚇了一跳:“他們走就走,怎麽把家裏東西也搬走了??”


    趙金蓮沒好氣地說:“問你爸去!”


    她剛要叫女兒幫著一起收拾,誰知聶小田居然真的把柴禾往地上一撂,就走去後頭找聶建軍了。


    趙金蓮愣了一下,追著喊了幾句,到底還是不敢這個時候去觸聶建軍黴頭,隻好訕訕走回前屋自己一個人收拾東西。


    女兒聶小田的背簍就丟在地上,裏頭裝了個半滿,隻有零零散散七八根枯枝。


    趙金蓮看得牙齒直癢癢。


    女大不中留,自從聶正崖跟蘇淨禾來了,不知道怎麽回事,這個女兒就像變了個人一樣,成日偷奸耍滑,脾氣還越發大了,動不動就甩臉子,喊也喊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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