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她素來沒有缺過錢,大手大腳的日子過慣了,突然由奢入儉,日子確實過得有些艱難。


    日子很快過去,他們來到國子監也有兩年半的時間了。不久之後就是進率性堂的升班考試,如果升入率性堂,積滿八個學分就可以正式畢業了。


    張卿卿想想自己快要熬到頭了,心裏莫名還有些興奮。


    還有一年多的時間就要畢業了,大家跟剛進國子監時候的學習態度也有著非常大的變化。


    裴申和顧懌是要努力考科舉的人,時間一緊,他們學習也更加用功。除了偶爾休沐的時候會閑下來半日之外,他們幾乎日日都在教室裏學習。


    趙熙和方燦情況比較特殊,他們是注定要回家襲爵的人。雖然方燦是嫡長子,趙熙是庶子,但是趙熙的老爹是最有可能繼承皇位的皇子,所以趙熙的情況似乎還要更好些。


    若是趙熙的老爹齊王可以順利登上皇位,那他就可以回家當王爺了。倘若他那個不成器的哥哥死得早還沒有生出來兒子,那他繼承皇位也不是沒有可能。像他們這樣的人完全不需要拚了命的去學習,所以狀態一如往常。


    至於張卿卿和孔濟,兩個人學習稀鬆平常,家裏又沒有皇位繼承,處境非常尷尬。


    張卿卿和孔濟住在一個宿舍,夜半想到自己的前程有些擔憂,半宿都沒有睡著。趕巧孔濟在旁邊也是翻來覆去,張卿卿料想他也沒睡著,所以就想找他說說話。


    “子舟,你畢業之後要去幹嘛,你有想過麽?”張卿卿問道。


    “唉!”對麵床上傳來一聲歎息。


    孔濟果然沒睡。


    “我想過啊,我最近想這個事兒簡直是想的日日都睡不著覺。”


    說著他又歎了一口氣,語氣是平素少有的凝重。


    張卿卿翻了個身,特地轉到了麵朝孔濟的方向:“那你都想出來什麽了,你以後要做什麽呀?”


    “那倒沒有。”


    “……”張卿卿無話可說。


    “舜樂,你不知道我家裏是什麽情況。我除了讀書之外真的選項不多。”


    孔濟哀歎了一會兒,講又起了自己家裏的事情。


    孔濟的父祖都是商賈出身,家裏雖然有幾個錢,日常也有機會跟達官顯貴往來,但是畢竟是四民末業,一直以來飽受歧視。孔父一直都希望家裏能有個當官的,所以自己在州府裏捐了一個小官。不過他捐的是個閑職,他本身又不是士子出身,所以還是經常會被人瞧不起。


    他在這方麵受了委屈,所以就想讓兒子好好讀書科舉入仕。孔濟六歲開蒙,從小就有三四個師傅圍著他講書。孔濟雖然不是那塊料,但是他們逼得緊,所以小時候也讀了不少書。


    國子監招生的時候孔濟去考了,差了幾名沒考上。家裏又到處找人,四處塞了不少錢,總算是把他送進來了。


    但是即便是送進國子監也沒有用,他真的不是讀書的料子。他也不喜歡讀書,一直以來他都夢想可以成為一個廚子。


    講到這裏孔濟有些難過:“這事兒要是被我爹給知道,肯定一門閂就把我打死了。我們家裏需要一個讀書人,我是他的希望。可是我真的缺乏這方麵的天賦,你看人家裴申,看起書來幾乎是過目不忘,這我哪行啊?”


    張卿卿搖了搖頭:“你說這話有失公允,仿佛人家裴申成績好不是自己努力,隻是上天恩賜一樣!你看人家裴申平常都是怎麽學習的,你又是怎麽學習的?人家裴申每天十二個時辰能學至少九個時辰,你能學倆時辰麽?”


    孔濟也沒有反駁,隻是再次歎了一口氣:“我確實學的時間遠沒有裴申的時間多。但是主要是我學習的時候這知識他不進腦子呀!這學起來很敗興的你知道的吧?”


    這個張卿卿確實知道。提起這個傷心的話題,二人又一同長籲短歎好長時間。


    “舜樂,那你以後有什麽打算啊?”孔濟問道


    張卿卿的成績雖然比他稍微好一丁點,但是要是考科舉的話肯定也沒戲。倆人半斤八兩,對未來應該是一樣的迷惘。


    她又想了下,突然說道:“我以後想當一個狀師!”


    第53章 .  活該  我想讓她知道我愛她


    “狀師?”孔濟有些疑惑, “你為什麽會想去當狀師?這不是花錢就能請到的麽?”


    “我沒錢……”


    “我聽人說,當狀師隻要跟人吵架就有錢拿。我看你挺會跟人吵架的,鮮少在嘴皮子上落過下風。舜樂, 你去當狀師吧, 我覺得你能行!”


    “……”這話說得,到底是在誇她還是在損她?


    “其實你要是隻為了賺錢, 也不一定非得當狀師。我們家有好幾家客棧和布莊, 你要是肯去我們家, 錢肯定比你當狀師掙得多!我爹最喜歡讀書人了,你去了他一定會很高興的。你可以去給我們家的私塾教書,或者去當賬房先生。我們家雖然不窮, 但是我爹管我管的太嚴了,每個月隻給我一點零花錢, 根本就不夠。你要是當了我們家賬房先生, 以後我花錢可就不用發愁了……”


    眼見孔濟越扯越遠, 張卿卿急忙打斷了他的話:“我不是單為了掙錢啊,我還是有自己的職業追求的!”


    就是因為她對大錦的律法知之甚少,所以才被方熠如此套路。那日二人吵架的時候他甩出《大錦律》, 一向口才極佳的她竟然被懟的啞口無言。這樣的事情日後一定不能再出現了!


    想想那日的事情她就有些氣。若非是她先下手為強,要是被方熠那廝搶了先,那她肯定要遭殃。


    那日他氣得幾乎失了智, 倘若他要耍流氓, 那她根本沒有掙紮的餘地。所以不如先由她耍流氓,方熠那麽好麵子的人, 被一個女人欺侮,沒有道理不翻臉。


    其實當狀師很不錯的,張卿卿去打聽過。雖說當狀師想要大富大貴可能性不太大, 但是真的掙錢不少。狀師都是士子出身,也是四民之中的首業。倘若她能當個狀師,一來可以憑自己的本事養活自己;二來可以替貧苦人伸張正義,幫助一些像她一眼缺乏法律知識的人,很是高尚。


    張卿卿立誌要做狀師,為了達成願望,每次上律法課都聽的很認真,還特地買了一整套的《大錦律》研究了很久。


    張卿卿忙得要命,陷在書堆裏完全不能自拔。


    方燦閑得沒事跑過來串門,拿著一本包著《大錦律》書皮的話本小說在張卿卿身邊轉了好幾圈。


    “舜樂,你以後真的不打算花我我堂兄的錢了?”方燦問道。


    張卿卿沒空理會他,抬眸看了他一眼之後就繼續看書,完全沒有要接腔的意思。


    馬上就是月中大考。學神學霸完全不需要複習,學渣學水複習也沒有用處,而張卿卿這種半吊子的學生,就隻能靠大考前抱抱佛腳應付。


    方燦也沒有氣餒,又過來戳了戳張卿卿的肩膀:“你可有數月都沒有回過府了,我聽人說你也一直都沒有回家領過月錢。怎麽,你這日子不打算過了?”


    “不勞您費心,我暫時還餓不死!”


    “即便是你之前藏過私房錢,過去這麽長時間按理說也應該不剩什麽了?你缺錢不缺錢?這個月府裏發月錢,要不要我幫你代領啊?”


    “不用!”


    方燦左右環視一圈,確定房間裏沒有其他人,又附在張卿卿耳邊輕輕說道:“我堂兄小金庫給姨娘準備的月例銀子也有不少,要不要我也幫你一起討要回來啊?”


    “不需要!”張卿卿不勝其煩,終於擱下了筆,“我以後不花他的錢了,跟他有關係的錢,我一文都不會在要了!我好好一個有誌青年,為什麽要依附著別人討生活?多沒麵子!”


    方燦撓撓頭有些不解:“這有什麽沒麵子的,世界上的女人不都依附著男人生活麽?就比如我娘,她小的時候是依附著我外祖父生活,嫁到我家之後是依附著我爹。倘若她還活著,日後必定由我來供養她老人家。我娘未嫁的時候是豪族千金,出嫁後沒幾年就成了侯府的正室夫人,一輩子風風光光的,哪裏沒麵子了?!更何況我堂兄是你的男人啊,你花他的錢不是天經地義麽?”


    “他不是我男人!我的人生不依靠任何人,我自己能過!”


    “不是啊卿卿,你要知道你終究還是個女人,你即便是在國子監裏跟男人一樣生活四年,但最後肯定還是要回歸家庭,要以我堂兄的妻妾身份度過餘生的。你要是真的就把自己當男人了,恐怕你之後跟我堂兄的夫妻生活不會多和睦啊……”


    “你閉嘴吧!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張卿卿扭過頭不想搭理他。


    還以他妻妾的身份度過餘生,就這兩年都過不下去了!


    要是生活的和睦是靠她委屈自己逢迎別人換來的,那她有病啊,何苦要這和睦?


    “方耀然我告訴你!”張卿卿重新措辭望向了方燦,“不管是什麽家庭,是侯府也罷,農夫家也罷,靠誰活著就得受誰的委屈!你拿的飯碗是別人給的,你就必定要受人家轄製。隻有你自己獨立了不依靠任何人,才能到哪兒都不被別人欺負。”


    方燦試圖反駁:“你這話說的……”


    “我給你舉個例子。就比如你,你依靠你爹活著,是不是就整天受他的氣?你爹每一次打你的時候,你敢還手嗎?”


    “我……我那是孝順!”方燦小聲否認。


    “那好,我再換個例子。比如你娘,她做了一輩子侯府夫人,生前享盡了榮光。可是你娘依靠這你爹生活,是不是總受你爹的氣?你爹整天納小妾回家,你娘因為這個氣病了好幾次,你娘敢養麵首氣你爹麽?”


    “誒姓張的你說什麽呢,誰想養麵首了,你怎麽說話的?”


    “好好好,我的錯,是我想養麵首了行了吧!”


    “你要是真敢紅杏出牆養麵首,我堂兄那個醋缸子的模樣,肯定氣都氣死了。”


    誰氣死了隻能怪自己肚量小,關她什麽事?


    張卿卿吐了吐舌頭,繼續埋入緊張而激烈的學習之中,並不打算繼續理睬方燦。


    方燦聽不到回複,在張卿卿身邊又轉了兩圈之後戳了下她的肩膀:“舜樂。”


    “方耀然,你到底要幹嘛啊!”張卿卿吼了一聲,煩躁的想要打人。


    “你別生氣嘛!”方燦嘿嘿笑了一聲,又小心翼翼的說道,“馬上就是月中大考,考完了大家領完膏火銀就可以回家休沐了。你要是考試的時候能幫我,我每個月的膏火銀以後都由你來領!”


    “你說什麽?”


    “你別跟我這兒裝聽不懂。我堂兄有關係的錢你不要,我的錢總跟他沒有關係吧?你不要說你向來品格高貴不想幹這種事兒,你沒有跟我堂兄成親之前,拿我的銀子幫我抄做作業的活兒也沒少幹!”


    張卿卿再次停下筆側著腦袋望了方燦一眼,排除了是方熠派過來當和事佬的可能性。


    在嫁給方熠之前她手頭一直都很緊,經常靠幫方燦代寫作業掙點零用錢。那時候方熠其實也經常會悄悄給她錢幫她,可是名不正言不順,她拒絕的時候更多。等後來她嫁給他了,她自己手裏有方修給的嫁妝銀子,她的月例銀子也沒有人敢再克扣。等到了國子監,國子監每月會發膏火銀,方熠也經常給她上學補貼。她不缺錢,這才停了給方燦當槍的活兒。


    方燦是正經學渣,離了張卿卿之後成績一落千丈,當時還埋怨了她好長一段時間。之後方燦怕被老爹打死,有的時候大考也會雇人幫忙。不過到底不如張卿卿這樣模仿他筆跡分毫不差的老熟人,合作起來還是有些費力。


    “耀然,咱們認識也有十幾年了,彼此的脾性也都知道。你來了我宿舍之後月例銀子、男人、女人的事情說了那麽多,不會是故意激我考試幫你作弊的吧?”張卿卿問道。


    方燦拐彎抹角小心試探,確認了她不會回方府拿錢之後,就特地拿銀子過來利誘,讓她幫忙在大考的時候作弊。


    這個人,真的是好毒的心機啊!


    方燦笑得溫婉含蓄:“你要是想這樣理解也可以。我不用你每月都幫忙的,就個別幾個月,每年不超過四次行不行?我就是這幾日想添置點東西,連個體麵的成績單都沒有,我沒法跟我爹開口……”


    其實他本來也是抱著幫自己堂兄說合的心來的,不過失敗了,他就順便再幫自己討個方便而已。


    在剛發現張卿卿和方熠因為裴申的事兒吵翻之後,他還特地過去開解過方熠。


    他那時候勸方熠說:“堂哥,你其實沒有必要這麽難受。張卿卿那個人沒心沒肺的,她雖然一直不肯接受你的心意,但是她未必就對裴申有什麽感覺。我覺得你不用擔心。她畢竟都已經嫁給你了,你和那個姓裴的比是有優勢的啊!”


    方熠隻是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沒有優勢,我讓她做了我的妾室,她反而更加反感我了。一直以來,我拚命的給她想要的一切,我想讓她知道我愛她,我尊重她,我不想讓她受一點委屈。可是我做的還不夠……”


    方燦看方熠那樣的神態也沒有再說話。


    有時候他也會想,他的堂兄是瘋了麽?一個出身名門家世顯赫的貴公子,為何要為一個女人自苦若此?


    可是想想他自己,他倒是沒有為他的青鸞自苦過,他一直都在索要,幾乎沒有怎麽付出過,所以他和青鸞的關係才那麽差。


    他之前總以為,既然得到了青鸞的人,再得到她的心就是很自然而然的事情。後來他才發現,事情根本不是這樣的。


    怪不得青鸞那麽討厭他,他還真是活該!


    第54章 .  冒領  膏火銀冒領事件


    每月大考的內容都是一首五言八韻詩和一篇策論。


    按說大家都上了這麽多年學, 作詩的難度並不算大,無非是做的好不好的問題。


    至於策論的寫作就要複雜一些。策論的題目和論據都出自四書五經,學生們要結合書中的理論針砭時事提出建議。按道理隻要書背的好, 前麵的理論都扯對了, 後麵結合現實的內容可以隨便扯,順利通過考試完全不是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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