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黎一般都會坐在欄杆後麵,把腿從縫隙裏伸出去,晃悠著一雙腿,等他們出來。


    思絕樓中可以開結界,他設結界的功夫,就是忘煙教的。


    忘煙最擅長的就是織結界。


    蒼黎還是睡不著。


    他坐起身來,借著壁燈的暗光看著沈湘。


    沈湘睡得很踏實。


    蒼黎就想,他跟沈湘還算不上那種夫妻。


    忘煙魂魄消散之前,如夢方醒,哭得一塌糊塗。


    她來不及說太多。


    隻說要他瞞著半樂。


    “噩夢終醒……”她說,“哥哥,願你修得長久。”


    她最後一句話,是對他說的。


    “蒼黎,我寧願半樂能活到最後,一輩子不知曉……”


    那時,她已知道結局。


    連尚說的對,整個思絕樓,都是為了煉出一個蒼黎。


    “你們沒看出,我們是他的餌料嗎?!”連尚說,“我們都要死的!注定都要死在他手上的!半樂,你還猶豫什麽!你忘了,他瘋起來連忘煙都能殺!我們聯手還有勝算!”


    蒼黎揉著額頭,雙眼豎瞳如針。


    魔息又重了,沈湘均勻的呼吸聲停滯了,她睡眠一向很輕,有點風吹草動就會醒。


    沈湘翻身坐起,黑色的眼睛又大又圓,湊到他鼻尖前,盯了他好久,才壓低聲音問道:“疼?”


    蒼黎嗤了一聲:“你腦子不清醒?本座可有說過半個疼字?”


    “你當然不會說,你這麽好麵子……”沈湘話說一半,忽然止住,“不對,你也不是那麽好麵子的人。”


    蒼黎其實很乖。


    那麽,他平時那些聽起來很耳熟的霸道之言,究竟是——


    “連尚!”沈湘一拍大腿,想起來了。


    夢裏見到的那個連尚,見色起意,想要蒼黎做爐鼎,被忘煙提防的那個連尚!


    “提他做什麽?”蒼黎頭隱隱作痛。


    沈湘明知故問:“好奇,都是思絕樓的夥伴,為什麽會討厭他。”


    蒼黎沉默。


    “……講出來或許就沒那麽討厭了。”沈湘如此說道。


    “與你無關。”蒼黎並沒有上當,他一把圈過沈湘,按在他胸口,閉上眼道,“睡覺!”


    沈湘比仙界提前一天到達凡界,直奔吉蓮山。


    她先在山頂遠眺了被魔息籠罩的鬼哭城,習慣性地看了地形和鬼哭城的出入口。


    “這麽看,城不算太大。”沈湘拿起石頭在地上畫了個簡圖,四四方方標好了城門,大約估算出了城的大小和應該有的人口規模。


    “花不果說,城中從前的居民,十年前因為一場暴`亂,十室九空。這之後城就荒廢了,每晚風吹過都有嗚嗚咽咽的哭聲,所以才叫鬼哭城。”


    讓清對她更是刮目相看,蹲下來同她說道:“我來之前找容應打聽過,有個懂點道術的凡人讓前朝的一位將軍借屍還魂,起兵謀反,此城就是他起兵之地,但很快就被王師拿下,將此處血洗了,還請了一百零八位凡修術士做了鎮魂祭,這之後才有了鬼哭的毛病。”


    沈湘敏感道:“前朝?哪個前朝?”


    “就千山派娶的那位掌門夫人的前朝。”讓清努努嘴。


    沈湘心一突,無來由地緊張起來:“請問,借屍還魂的是哪位將軍?”


    一直默默無言的蒼黎看向沈湘。


    讓清也沒打聽這麽仔細,她對凡界的恩怨沒什麽興趣。


    “那怎知,我又沒問!”


    “……不應該啊!”沈湘道,“花不果沒告訴我這些!”


    她問花不果鬼哭城的前身,花不果也隻是說,十年前,因有個白癡不自量力,手上無一兵半卒就敢謀反,引來附近的駐軍,把鬼哭城踏平了,城中百姓全被牽扯其中,冤死了。


    而後因為知味鎮上的百姓總是說能聽到有人日哭夜哭,擾的睡不著覺,於是朝廷派了些安魂的術士,做了場法事,這事才算消停。


    花不果原話是如此說的:“十年前的事了。凡界的術士你懂的,大多都是騙術,有幾個是真功夫?這都跟如今的鬼哭城無關,我看應該是有魔把這無人之城給盤下占為己有,哪知這地方是出塞的最近距離,一些商隊會在此處歇腳,一來二去吞的人多了,就引起了注意。”


    沈湘仔細回想後,皺眉道:“這奸商!”


    蒼黎抓到了重點,問讓清:“容應為何知道如此清楚?”


    讓請道:“我怎麽知道?!”


    其實她知道。


    前幾日容應聽聞沈湘在安樂賭坊一賭成神,於是也前去沾喜氣,坐一坐沈湘坐過的椅子,摸一摸沈湘摸過的骰子。


    然後就在賭坊裏結識了幾位遊走三界的狐朋狗友。


    狐朋狗友們修為不行,但耳朵饞得很,哪裏的消息都不放過,從三界美人說到三界鼎鼎大名的那些男人們,而後就衝著兩位新婚夫人身上奔去了。


    “聽聞你們魔界的夫人是昭公主的舊仆。”


    容應:“是又如何?我們魔尊夫人會賭會槍,天下無雙!”


    那些閑人嘻嘻哈哈笑:“能入得了魔尊的眼,想來這丫鬟長得不賴。”


    “估計也就長相美豔了。”閑人們露出猥瑣的笑。


    有一個閑人邊搖骰子邊講:“不過說起來,昭公主身邊的人,都對她忠誠不二。聽聞她有個仆從,運氣不大好,替昭公主擋了三次刀槍,死得很是淒慘。昭公主對她不住,說是向天道泣血討要三誓,以報忠仆的救命之恩。”


    容應聽的熱酒上頭,醉蒙蒙道:“我家魔尊夫人是能做出這種事的人!你不知她有多好,我從未見過像她那麽好的人!”


    “話說回來,聽聞千山派這次要去絞殺鬼哭城作祟的魔修。你們魔界也是因為有這層關係在,才跟著湊熱鬧吧?”


    容應不解:“湊什麽熱鬧?”


    “奇了怪了,你們沒聽說過嗎?鬼哭城以前叫將軍寨,是前朝一位將軍的故居,那將軍說是跟著昭公主殉國了。然後有個人夜有所夢,找了高人來挖了祖墳,讓那將軍借祖宗之身活了過來,說是要複國,這才被皇帝給——”


    那人做了個砍頭的手勢。


    “我想,千山派掌門夫人跟你們那位魔尊夫人,肯定是因為這個理由才去的吧。”


    容應回來後,就把賭場上聽來的前朝舊事說給了讓清。


    讓清在蒼黎目光的逼問下,把這前因後果不情不願說了出來。


    沈湘點評道:“曆朝曆代多的是那些空有野心的人,借前朝旗號對當今不滿……真假難辨,還需親曆才知。”


    三人看完地形,到知味鎮稍作休整。


    讓清把守,沈湘以給自己看病為由,帶蒼黎鑽了靈虛胡同,找那位摸骨大師。


    凡界有句老話,叫高手在民間。


    所謂大隱隱於市,那些市井中與你擦肩而過不起眼的小人物,指不定就身懷絕技。


    胡同巷子裏掛滿了染布,附近有個不小的染布作坊。沈湘一邊鑽,一邊跟蒼黎講這些道理。


    蒼黎目光被那些染布吸引,頓時覺身上的衣服不香了,臉色也變得沉重起來。


    繞了不知幾道彎,還好沈湘辨識方向極為熟稔,雙眸清明,找到了那位大師的下榻之處。


    大師家裏是做皮料生意的,大師本人是個瞎子,穿得雖然齊整,但身上不太幹淨,指甲縫裏都是黑泥,一雙異於常人極其細長的手表皮幹枯。


    沈湘半隻腳剛跨進門,還沒點到地,坐在內院門檻上曬太陽的大師就“活”了過來,灰暗的雙眼精準地望了過來,說道:“貴!貴不可言啊!快讓我摸摸!”


    他起身速度快如閃電,腳下半點不含糊,一雙枯手朝著沈湘摸來。


    沈湘避了一下,與此同時,蒼黎擋了一下。


    那大師就錯抓住了蒼黎的手。


    他先是一愣,繼而淒淒慘慘道:“可憐啊,可憐。金籠囚鳥,龍困淺灘,少時親離,朋友散盡,坎坷出奇,坎坷出奇啊!這命可太慘了……”


    蒼黎嘴角一沉,抽手壓劍,金銀絲線纏繞的禍水現於手中,得虧他纏了又纏,不然他的劍早將這不洗澡的瞎子捅個對穿了。


    沈湘喲嗬一聲,來了興趣:“可以啊,你說得倒也不錯。隻是,我們不是來算命,而是來看病。”


    那瞎子繼續不怕死的抓住蒼黎的手,眼睛卻“看”著沈湘,喜道:“這位客人,聽聲音都知,貴不可言,貴不可言啊!”


    沈湘:“那是挺貴的。”


    都魔尊夫人了。


    瞎子又道:“這位客人也是貴不可言,貴不可言啊!”


    蒼黎眯眼,開口道:“廢話少說。”


    他一開口,瞎子愣住,而後他顫巍巍放開蒼黎的手,哆嗦起來。


    “你……這是該死的命啊!”瞎子睜大了灰茫茫的眼睛,手抖成篩子,“不,應該說,你若不是命中逢貴,現在早黃土埋白骨了!”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輕水柔為什麽突然轉性殺主,馬上就能知曉了。


    (第一章看會感覺很突兀,其實隻是不便展開詳說,事有蹊蹺必定有因)


    第22章 .箍碗大師 ·


    不得不說, 這種民間套路總是管用的。


    懸念出口,蒼黎和沈湘乖乖跟著大師進了內院,也不嫌棄主屋髒的沒個下腳的地方, 圍在蠅蟲亂飛的桌案,挨著那大師坐下。


    大師端起缺了口的茶碗, 喝了口渾水潤了喉, 才慢吞吞搖頭晃腦指著蒼黎道:“這位客人,你是絕處逢生,命中逢貴,命有庇佑, 命不該絕。”


    他一句話說了好幾個命啊絕的, 沈湘也聽不出個所以然來, 隻好道:“請先生詳解。”


    大師說道:“你們是要看病還是要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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