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夫人的話,沒錯。”那個小魔一舉一動都很有禮,畢恭畢敬回答道,“尊主起身太早,我們還沒收拾妥當,我這就讓他們加快速度!”


    小魔說罷,指揮幾個小魔修磕了點藥石,捏了個簡單的清掃術,加速打掃起殿內的雕梁畫棟。


    沈湘逛了一圈,守衛也都不攔著,應該是蒼黎交待過了。


    沈湘這次把大殿裏外都摸索明白了,又拉著一個守衛問:“你們這裏既然有皇宮大殿,那可有內庫?”


    守衛撓了撓頭:“這……這得問君大人。”


    “……何為君大人?”


    “就是君絲竹大人。”守衛說,“他是管賬的。當初舊主還在時,欽點了他來算賬撥發靈石。咱尊主來了之後,也沒調動這些當差的,君大人依然是管賬的。”


    “哦,賬房先生。”沈湘懂了,“那這位賬房先生,又在何處?”


    “夫人往西宮去就是了。”守衛指著西邊,沈湘順著他的手指,看到了長長的廊橋。


    “倒是有趣。”沈湘驚奇道,“怎麽昨晚就沒見到還有西宮?”


    “晚上夜霧重,瞧不見的。”守衛說道,“西宮是我們調息的居所。其實要不是尊主交待了,我也不會讓夫人去西宮,夫人身子骨脆,萬一被嚇到那就是我們的不是了。”


    “多謝。”沈湘抱拳,蹦蹦跳跳下了台階,繞過廊橋去了西宮。


    守衛摸了摸鼻子,半晌嘿嘿一笑:“這位和雪盞夫人不一樣呢。”


    雪盞夫人從不會如此走路,看起來,魔尊的這位新夫人年紀不大呢。


    魔界白日也籠著一層薄霧。


    沈湘方向感極好,可在霧氣的籠罩中,不免頭有些發昏。


    她轉來轉去,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裏,就見眼前有個小宮殿,她便推門進去了。


    宮殿空無一人,魔蛛織的網遮蓋了大半個頂,灰塵撲撲往下掉。


    沈湘:“這是什麽地方?”


    看起來像個寢宮,四周掛滿了畫卷,每一張畫的都是女人。


    乍一看,沈湘心突突跳,害怕自己看到什麽光身子妖精纏鬥的女子像,可走近了仔細一瞧,畫中的女人都是同一個人,且都形容端莊,品茶,下棋,鬥蛐蛐,打坐……看起來像是在記錄這位女子的日常生活。


    沈湘一張張看,不知不覺走到了偏殿。


    偏殿內有書房,筆墨紙硯一應俱全,還堆放著一整麵牆的書畫卷軸。


    沈湘好奇心驅使,信手翻書,想要了解此女子的品味喜好。


    不想兩三本後,竟然拿到了一本仙門修煉路子的《無上心法》。


    沈湘翻開粗略看了,的確是正經的心法,教人如何吸納天地之靈氣,進入無上境。


    這本心法中,還有小楷朱批,寫著一些修習心得。


    沈湘仔細辨讀了幾行字,發覺這人的批注是為魔修所作。


    “君應遵天地之法,魔界靈息並不匱乏,君尋自己道路修煉,修心為上。”


    “君行事衝動,切記,修性修心。”


    “君因思吾兒清遮而走火入魔,吾幫不上忙,唯有促君多讀多調息,早日放下,不使心魔有機可乘,勿使自己命隕此心魔……”


    沈湘想了想,把這本書卷起來,塞進了衣袖中。


    從這古怪的宮中出來,霧淡了許多。


    沈湘隔著霧氣看到了太陽,找到方向又開始遊蕩。


    這一路遇上了不少低階魔修,沈湘問了路,總算是找到了賬房先生君絲竹。


    這魔名字取得很是貼切,橡根竹子,脆生生的,端方如玉,竟還給沈湘一種頗有君子風骨的錯覺。


    “是新夫人吧。”君絲竹聲音也很柔,撥了幾枚算珠,停下手來,抬頭看向沈湘,“夫人是缺什麽?倒是君某怠慢了。新主不喜有人在身邊伺候,又因喜宴辦得匆忙,故而我還未來得及安排侍候夫人的事宜。”


    這番話,文縐縐慢吞吞的,倒不像個魔。


    “你讀過書?”沈湘問,“名字不錯。”


    “確實讀過。”君絲竹給沈湘沏上茶,恭敬遞來,坐回去後,才禮貌開口,“是雪盞夫人教的,隻是讓我們都識些字罷了。我這個名字,亦是雪盞夫人給的。”


    “雪盞夫人是之前路隨霜的夫人嗎?”


    “正是。”君絲竹微笑道。


    “她讀過書?”


    “不錯。”君絲竹道,“雪盞夫人是仙門出身,你可聽過千山派?”


    “仙門第一,雪影千山,千山派。”識海中跳出這樣的訊息,沈湘點頭。


    “雪盞夫人是千山派開山立派的宗主雪鳳鳴之女,仙門第一美人,棲雲仙子。”君絲竹麵露懷念,“如今的千山派掌門雪裏行,是我們雪盞夫人的兄長。”


    沈湘想到了那處薄霧魔宮中的畫像。


    她道:“雪盞夫人……莫非是眉眼清淡,神情端莊,看起來很好脾氣的模樣?”


    君絲竹激動道:“新夫人見過?!”


    “我路過一處宮殿,看見了畫像,想來應該是她。”沈湘坐姿四平八穩,拿起茶蓋,不緊不慢吹了吹茶,抿了一口。


    “不錯!那些都是魔尊大人習畫後,為雪盞夫人畫的!”君絲竹不住地點頭。


    “……倒是奇怪。”沈湘說道,“那這麽說,你們這裏的魔宮,也應該是雪盞夫人的手筆了?”


    “魔宮是舊主路隨霜為了雪盞夫人修建的。”君絲竹道,“若非雪盞夫人,路隨霜仍然居斷崖,殺伐度日……是雪盞夫人讓舊主和我們過得像個人。”


    頭更暈了。


    不僅暈,還餓。


    丹田又空落落的,沈湘吐納幾下,竟然還察覺到了一絲疼痛。


    難道是餓的?


    正如此想著,那疼痛猛然跳脫放大,砸向丹田。


    沈湘一口血噴出來,摔了手中的茶杯。


    昏倒前,她看到君絲竹慌張無措的表情。


    沈湘想,嗯,那她應該不是被暗算了,至少這茶水裏是無毒的。


    沈湘在識海虛弱打坐,根本支不起身子,魂旗也懨懨垂著,有氣無力。


    疼痛還在。


    沈湘想起,昨晚那個給自己遞酒的魔頭說過,酒裏下的有東西。


    昏沉沉中,一股暖流注入。


    沈湘又疼又冷身體舒展開來,引著暖流運轉了幾個小周天。


    而後吐納入丹田,咂了咂嘴,還是覺得,沒飽。


    她說:“還是餓。”


    似乎聽到了一聲冷笑,這之後,修為源源不斷地流了進來。


    沈湘有了飽腹感,也就有了安全感。


    吃飽喝足後,她在識海中調息,又將修為喂給魂旗。


    好半晌,沈湘才從溫暖的識海鑽中出來,睜開了眼睛。


    這一睜眼睛,她嚇了一跳。


    剛剛還溫文爾雅與她說話的君絲竹,現在正吊在她眼前,氣息奄奄。


    他發絲淩亂,一條傷痕累累的毛絨尾巴耷拉著,不住地顫抖。


    狐狸?


    沈湘愣神,君絲竹不是個竹子精,他是個公狐狸?


    “醒了?”蒼黎慢慢從門外走來。


    沈湘看來看去,反應過來,連忙解釋:“不是茶的問題!”


    蒼黎挑眉,金眸鎖住她的臉,不放過她的任何表情:“所以呢?”


    “所以你打錯了啊!”沈湘指著君絲竹,瞪著眼睛跟蒼黎說,“跟他無關!”


    蒼黎道:“我打就打了,你以為真的需要理由?”


    這下輪到沈湘愣了。


    “啊?打人總要有個理由吧?!”沈湘不知哪的禁忌被蒼黎一句話戳破了,怒火一下子翻騰了起來,“就算是謀反也要師出有名!不問青紅皂白就隨便殺伐,就算是天道庇佑,我也絕不認!!”


    “你認不認關我什麽事。”蒼黎道。


    “不關我事你把他吊我眼前又是做給誰看?!”沈湘惱了。


    蒼黎眼睛裏閃過一瞬的驚訝,很快又變成了奚落:“吃飽了,有力氣和本座叫板了?要不要本座提醒你,你靠誰而活?”


    沈湘深吸口氣,正打算彰顯骨氣,忽然聽到一旁吊著的公狐狸精虛弱咳了幾聲,說道:“夫人,尊主,莫要為在下吵了……在下寄居在此處,自然一切全憑尊主差遣。隻是在下的確未在茶中下毒……”


    蒼黎眯了眯眼。


    那狐狸精又是一串咳嗽,柔柔弱弱道:“我想,尊主恐怕隻是不喜狐狸吧……”


    蒼黎勾了勾手指頭。


    鬼沾不知從何處冒出來,手中端了半杯茶。


    “尊主,這就是夫人喝的那杯茶。”


    蒼黎接過來,捏住狐狸精的下巴,把半杯茶都灌進了他口中。


    沈湘眉頭一跳,隻聽蒼黎道:“沒死就滾。”


    作者有話要說:


    蒼黎自己試不出毒,因為他被毒大的,已經百毒不侵了(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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