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邊帶來的信鴿被放飛回去,數隻灰鴿尋著自己的家往回飛。


    老大和老二的頭顱被王簡帶回去扔給衛國公看,盡管衛國公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猝不及防看到盒子裏的兩顆頭顱,還是被氣炸了。


    王簡全然無視他的悲憤,說道:“父親說我的槍法不如大哥,我昨晚試了一試,確實要比他差些。”


    衛國公恨得睚眥欲裂,喉嚨裏發出憤怒的嗚嗚聲。


    王簡一點都不想聽他訓斥的話,從小到大聽得太多了,隻道:“我知道父親定要罵我忤逆子,孽畜,狗雜種,可一點都不好聽,我也不愛聽。”


    說罷歪著頭看向他,“爹,你可曾誇過我?”


    衛國公顯然被氣煞了,眼中布滿了可怕的血絲,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王簡看著他一字一句道:“爹,我隻想問你,元初三十一年,常州礦場事故可與你有關係?元初三十四年,科場舞弊案,以及元初三十五年,曲陽賑災糧款被貪……這些,是不是都與你有關係?”


    衛國公死死地瞪著他。


    王簡的表情異常平靜,似乎覺得悲哀,“你費盡心思請了最好的老師來教我,他教我辨是非,懂明理,教我如何去做一個正直的人。可是你卻在幹什麽,你既然選擇與這條路背道而馳,又何故請竇維來教我?


    “爹啊,有時候我可恨你了,曾經我把你當做我的信仰,我一生願意去效仿的人,結果嚴禹諸告訴我說你陰暗腐朽,骨子裏壞透了。他把你曾經犯下的罪證砸到我的臉上,把那些受害人找來讓我看……


    “那是我第一次感到羞恥,身為王家人的羞恥。曾經讓我引以為傲的王氏家族,竟這般肮髒不堪。


    “當時我是不信的,哪怕老師以結束自己性命的方式來告訴我什麽是對與錯,我都還對你抱著僥幸,盼著你能哄哄我,哪怕是欺騙也好。


    “可是你沒有,你用鞭子讓我明白,你已經爛透了,無藥可救。”


    這番話再次激怒衛國公,憤怒掙紮。


    王簡似覺得疲乏,坐到凳子上繼續說道:“漳州案,我幹的。彈劾案,也是我幹的。還有去年的科場舞弊案統統都是我幹的。”


    衛國公嗚嗚掙紮,想要說什麽,無奈嘴被堵住。


    王簡淡淡道:“當初老師以死明誌,給我上了最後一堂課,教我什麽是對與錯,我記下了,並會永遠跟著他走下去。現在王家走歪的路,我會一點點去板正回來,你年事已高,也該安享晚年了。”


    衛國公再次發出怒吼,王簡選擇無視,自顧起身走了。


    昨晚累了一宿,他需要休息養精蓄銳。


    結果傍晚時分,地下室傳來消息,說衛國公不省人事——他又一次被氣暈了過去。


    王簡無比淡定。


    待禦醫來看診後,意識到衛國公的情形不大對勁,後來經過診斷,隻怕被氣成了腦卒中。


    聽到這三個字,王老太君沉默了。


    王簡不禁有些後悔,“我不是要故意氣他的。”


    王老太君看了看他,“三郎折騰得也委實太累,你先去歇著吧,往後你還有許多事情要應付,你父親就先別管他了。”


    王簡沉默了陣兒才離開了。


    王老太君看向禦醫,問:“病情有多嚴重?”


    禦醫答道:“得讓國公蘇醒過來才知情形。”


    王老太君幽幽地歎了口氣,“這地方老是呆著也不是個法子,就讓他病得嚴重一點,再回府將養著吧。”


    禦醫:“……”


    “怎麽,做不到嗎?”


    “這……”


    “年紀大了,哪能沒有一點病痛呢,六十多的人,也該安享晚年了。”


    “……”


    好吧。


    於是第二天中午衛國公轉醒過來發現自己半邊身子都癱了,說話困難,就跟先前王老太君一樣。


    他昨日本就被王簡氣成了中風,經禦醫搞了點小動作,中風得更嚴重了。


    這情形王老太君是滿意的。


    母子倆在寺裏待了這般久,王老太君總算願意見他一麵了。


    她拄著拐杖,看著床上軟弱可欺的兒子,語重心長道:“文霖你如今病得不輕,也該好生歇著養病了,許多事情就莫要操心。”


    衛國公“啊啊”幾聲,想說什麽,卻吐字不清。


    王老太君皺眉,“你想說什麽,我聽不清楚。”


    衛國公氣得吐血,意圖挪動身子,半身不遂,他隻能在床上奮力掙紮,禦醫忙勸道:“國公勿要亂動,你現在病著,切莫動怒,恐病情加重。”


    衛國公再次發出怒吼,脾氣委實暴躁。


    王老太君有些受不了他,自顧出去了。


    他們在寺裏待得實在太久,王老太君打算回府去,王簡是沒有異議的。


    如今兩個兄長已除,衛國公內部又各有立場,沒法扭成一條繩,隻要把衛國公軟禁在立雪堂,不準閑雜人等近身便可。


    聽到衛國公等人回府的消息,喬氏高興不已,然而一下子抬了兩人進府,王老太君中風了,衛國公也中風了。


    喬氏:“???”


    第170章 喬氏治罪   感謝支持晉江正版的小可愛!……


    好好的一個人忽然中風了, 喬氏感到不可思議。


    王老太君回到壽安堂後繼續裝病,衛國公回來之前服了鎮定安眠的藥,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喬氏去看他, 仆人卻不讓她近身, 隻說病情不穩, 需要靜養。


    喬氏覺得古怪。


    這不, 聽到衛國公回府的消息, 嚴高等人再次來府。


    衛國公已經清醒過來, 見到嚴高情緒激動, 想說什麽, 卻口齒不清,手也一個勁兒亂揮。


    也在這時,姚氏過來了,親自端來湯藥, 說道:“王郎該服藥了。”


    嚴高意識到不對勁,試探問:“夫人, 國公好端端的, 怎麽忽然就病成了這般?”


    姚氏幽幽地歎了口氣, 放下藥碗, 似想起了傷心事,拿帕子拭了拭眼角, 黯然道:“老夫人年事已高,一病不起,王郎衣不解帶照料, 哪知也跟著病倒了。”


    說罷看向嚴高,一本正經道:“禦醫說了,腦卒中跟平日裏的膳食有關, 老夫人喜愛葷腥,又嗜甜,王郎也是這般。禦醫說要多吃瓜果菜蔬,年紀大了少食葷腥,嚴尚書你年紀也不少了,可要謹防著中風啊。”


    嚴高:“……”


    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眼前的婦人看著瘮人,那種奇怪的,說不清楚的冷漠透著一股子寒意。


    床上的衛國公忍受不了她,嘴裏發出憤怒的嘶吼聲。


    姚氏扭頭瞥了他一眼,歎道:“唉,脾氣還是這麽躁,禦醫說了,肝陽暴亢、風火上擾,情緒易怒最是不好,容易加重病情。”


    衛國公揮手趕她走。


    姚氏視若罔聞,看向嚴高道:“嚴尚書還有事嗎,若沒有事,我要給王郎喂藥了。”


    對方下了逐客令,嚴高不好再逗留,同衛國公說了幾句安心養病的話,才離去了。


    姚氏端著藥碗坐到床沿,耐心喂藥,結果被衛國公一手掀翻。


    那碗湯藥被打翻到地上,碎成幾片。


    外頭的嚴高頓了頓身,聽到姚氏溫柔的聲音,“王郎的暴脾氣可得好好改改,你這般任性,連藥也不服用,以後怎麽好得了呢?”


    嚴高不動聲色走了。


    之前黃院使曾去過大恩寺,嚴高等人找到他詢問衛國公的情形,他卻避而不見,隻說衛國公腦卒中不假,並叫他們莫要再找上門。


    現在衛國公病成這般模樣,生活都無法自理了,自然沒法再繼續掌宮禁宿衛,於是天子把權力交到王簡手裏,以此來安王家人的心。


    王簡是國公府嫡子,有資格繼承國公府爵位,天子素來與王家親近,此舉好像也沒什麽不妥。


    王簡掌宮禁宿衛後,幹的第一件事就是開城,人們能自由出入,但盤查得仍舊很嚴。


    那喬氏不知從何處得來自家兒子遇害的消息,一時無法接受,去立雪堂哭鬧。


    衛國公躺在床上,也是淚流滿麵。


    姚氏接到消息,特地過來瞧二人。


    喬氏徹底瘋了,見了她就要撲打上去,罵她毒婦雲雲。


    郭婆子等人粗暴地推開她,命人將其製服。


    喬氏被家奴按壓到地上,動憚不得。


    衛國公恨得睚眥欲裂,想掙紮起身,半邊身子卻全然沒有知覺。


    姚氏見他們二人難兄難弟似的,很是感動一番,她坐到椅子上,慢悠悠地搖著團扇,窩囊了數十年,今日倒是支棱起來了一回。


    “來人。”


    “奴婢在。”


    “去,去把喬氏這些年掌家的賬都給我抬進來,今兒我要好生清算清算。”說罷看向床上的衛國公,“王郎啊,你可要好好聽仔細了,你嬌養的寶貝疙瘩,這數十年來到底都幹了些什麽好事。”


    此話一出,喬氏麵色發白,背脊上不由得冒出些許冷汗來。


    姚氏邊搖團扇邊道:“有些事情,我沒吭聲,不代表我心裏頭不清楚。往日王郎縱著你,如今他不中用了,我好歹是當家主母,王家明媒正娶進來的妻,要處置你這個妾室還是有權的。”


    喬氏憤怒道:“你們母子好狠毒的心腸,無視倫理綱常,連手足都殘殺,當該天誅地滅!”


    姚氏微微蹙眉,“你可莫要血口噴人,你哪隻耳朵聽到手足相殘了?”


    喬氏哭嚎道:“姚氏你休得狡辯!你還我大郎二郎!你還我大郎二郎!”


    姚氏受不了她哭嚎,看向衛國公道:“王郎,往日我哭啼,你總嫌我煩人,今日喬氏這般不成體統,你聽著煩不煩?”


    衛國公一臉漲紅,恨得徹骨。


    稍後仆人把喬氏掌家的賬目抬了來,有好幾大箱子。


    姚氏拿團扇指了指,說道:“給我找元初三十七年的賬,還有這幾年的,統統都給我找出來,咱們一筆筆對。”


    說罷看向喬氏,似笑非笑道:“你弟弟京郊的那數十畝地可受得安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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