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偏過頭看她,“你又喜歡哪樣的?”


    秦二娘抿嘴笑,沒有答話。


    昭慶忽然拿團扇戳了戳她,說道:“我給你介紹個郎君,你有沒有興致瞧瞧?”


    秦二娘:“大長公主說的是哪家的?”


    昭慶:“中書侍郎家的幺子,年十九,也挺有幾分小才華,家中沒有通房妾室,且阮家家風甚嚴,那阮永澤的模樣也算俊朗,與你匹配倒也像樣。”


    玉娘好奇道:“我聽姐妹們說上回在誠意伯府國公府的夫人把二娘給瞧上了,可有這回事?”


    聽到這話,秦二娘忙擺手道:“玉娘莫要瞎說!”


    昭慶提醒道:“那王三郎倒是個極品,不過國公府家裏頭水深得很,若沒有一點心勁手段,可不容易立足。”


    秦二娘道:“大長公主說得是,我有幾斤幾兩自個兒最清楚不過,像那樣的高門大戶,是不敢去妄攀的。”


    昭慶擺手,一雙媚眼勾人得要命,“倒也不必妄自菲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王宴安的滋味誰不想去嚐一嚐。”


    此話一出,秦二娘默默地掩麵,頗有幾分不好意思。


    對於大長公主這樣的人來說,男色在她嘴裏猶如家常便飯。


    她雖然沒有實權,但身份高貴,且有人脈,又是個風流多情的俏寡婦,隻要相中了哪個郎君,總會想方設法弄來嚐嚐。


    最開始她喜歡嫩一點的,也願意去哄,後來那些磨人的小妖精總是不滿足現狀,比女人還嬌氣,她嫌煩了,還是覺得解語花好。


    薛郎君是她養的麵首裏時間最長的一個,已經有兩年了,今兒沒來。


    不過得不到的才是心頭好。


    京中不少人是她的裙下臣,她還曾被朝臣彈劾過,說她私生活敗壞,起因就是她把那大臣的兒子哄去為了她要死要活鬧上吊。


    當時先帝覺得很沒顏麵,把她訓斥了一頓,私底下卻衝她發牢騷,把人家兒子騙了身丟了心還鬧到要尋死的地步,委實過分,讓她學學梁王,別人再怎麽風流也不會吃窩邊草。


    昭慶口頭應承,還是死性不改。


    趙家人骨子裏的風流沒法救。


    後來她把王簡相中了,那時候王簡經常在宮中走動,真就跟女大十八變一樣看著一個毛頭小子一點點長成,有點養成的意思。


    無奈王家家風嚴,衛國公盯得又緊,那小子又是個滑頭,她籌謀了好多次都沒得手。


    後來被王太後敲打了一番,她壓根就沒把她放心上,直到先帝病逝王太後成為太後,她才斷了念頭。


    沒有先帝這個老二哥罩著,王太後指不定會掀了她的公主府。


    昭慶慫了。


    由此那個探花郎成了她的朱砂痣。


    她愛極了那人穿緋袍的樣子,沒有一個男人穿緋色能像他那般豔朗,既有讀書人的沉靜溫雅,又不失男兒的陽剛,不笑時清冷禁欲,笑起來時又豔又撩人。


    更重要的是那人幹幹淨淨的,屋裏連個通房妾室都沒有,家裏頭又管束得嚴,多半還是個雛兒。


    這種男人玩起來才有意思。


    但也僅僅隻是玩玩,國公府是龍潭虎穴,一般人進去了就出不來,給她昭慶十個膽子都不敢進。


    聽到遠處傳來竹笛聲,昭慶才回過神兒。


    另一艘畫舫裏熱鬧不已,一群男人湊著附庸風雅,故意挑釁調戲,攪合著撫琴的貴女再也沒有心思了。


    琴音斷了,竹笛聲占了上風,祝三娘撩起簾子過來道:“那群俗人真叫人討厭。”


    昭慶挑眉,“無妨,咱們反正也是閑著,不妨逗他們玩玩。”


    玉娘來了興致,“如何逗?”


    昭慶指著祝三娘道:“你繼續撫琴跟他們鬥,我讓家奴去那邊買嗩呐來,吹喪葬曲給他們聽。”


    此話一出,畫舫裏的姑娘們全都哄堂失笑,紛紛來了興致,要與那群附庸風雅的男人鬥一鬥。


    家奴乘小船上岸,祝三娘一改先前的溫和舒緩,撫破陣曲回敬對麵的畫舫。


    畫舫裏的男人們聽到殺氣騰騰,又生了調戲的興致,吹起了露骨的思春曲子。


    大長公主不予理會,牽回話頭,衝秦二娘說道:“中書侍郎家的幺子,你可有興致見一見?”


    秦二娘坐到她身邊,對這個女郎是非常敬佩的,覺得她膽大妄為,什麽事都敢幹,無視禮教,放浪形骸,這簡直就是挑戰儒家禮教的典範。


    “不瞞大長公主,二娘其實有相中的郎君。”


    這話令昭慶詫異,好奇問:“哪家的?”


    秦二娘笑了笑,“一個窮得叮當響的呆子,樣貌比起我來差遠了,人也憨頭憨腦的,不甚聰明的樣子。”


    昭慶發出靈魂拷問:“那你瞧上他什麽了?”


    秦二娘:“就是覺得好玩兒。”又道,“大長公主也見過。”


    昭慶:“???”


    秦二娘:“跟我打擂台的那個呆子。”


    她這一提,昭慶想起來了,說道:“就是去年在你大姐的婚宴上打擂台的範謹,舉子,是吧?”


    秦二娘點頭。


    昭慶啐道:“人家哪有你說得這麽呆,樣貌雖然不出挑,但人看著倒是機靈,又有功名在身,一肚子才華配你,倒也將就。”


    秦二娘麵色微紅,“那人一看到我就躲,活像我是母老虎要吃他一樣。”


    昭慶掩嘴,“估計是怕了你了。”


    秦二娘:“我又沒凶他,一個大老爺們兒有什麽好怕的?”


    昭慶起了幾分興致,“真把他給相中了?”


    秦二娘點頭,“我心氣兒高,自小便不服人,不過範謹我是服他的。”又道,“也不知怎麽回事,反正每回我隻要看到他就想捉弄,他越是躲著我,我就越想弄他。”


    昭慶扶了扶額,“你這便是喜歡他的,若是沒有興致的人,看都懶得去看。”


    秦二娘把玩團扇上的絡子,“我舅舅他們也相中他的,想把他哄到秦家來做女婿,人家還不樂意,說不登科不娶妻,我就看他明年又當如何。”


    昭慶:“你若是真想要他,便想法子把他弄到手再說,不要等著他被別人搶走了幹著急。


    “像範謹那樣的人,算得上青年才俊,雖然沒有背景,也攀不上多高的門第,但小門小戶卻喜歡,簡直是香餑餑,明年春闈後,指不定被捉婿,你若等到那時候,黃花菜都涼了。”


    秦二娘沒有說話,似乎有些鬱悶。


    昭慶偏過頭看她,“你對他有幾分喜歡?”


    秦二娘想了想,“我也說不上來。”


    昭慶:“我這麽說,排除家境情況,就範謹那個人,以後你跟他過日子,你樂不樂意?”


    秦二娘:“那人溫吞吞的,也沒甚脾氣,我個性要強,他若多包容著些,應是能過的。”


    昭慶笑道:“這麽說來,你是願意嫁他的。”


    秦二娘點頭,“可嫁。”


    “若是明年春闈他沒登科呢,你的官夫人夢可就碎了。”


    “也無妨,大不了多等幾年,我相中的是這個人,不是官夫人的名銜,若要名銜,直接找現成的,何必找他折騰。”


    “這麽說來你是想明白的。”


    “想明白的。”


    昭慶還是挺欣賞她的理智,不是那種稀裏糊塗的人,對自己想要什麽,需要什麽都清楚,這樣以後才不會意難平。


    “我跟你說,你若真相中了他,便想法子把他哄到手再說。”


    “可是要怎麽哄才能讓他心甘情願被我套住?”


    昭慶嘚瑟道:“勾引男人這活計,我最拿手了,有我給你當老師,那範謹保管手到擒來。”


    秦二娘樂了,“我沒試過,放不下顏麵身段。”


    昭慶:“你好歹是個官家娘子,放下顏麵身段,那是下等人才會幹的,咱們得端著來,欲擒故縱,欲拒還迎。”又道,“更何況你有才有貌,若連一個窮書生都拿不下,也太沒出息了。”


    聽了這番話,秦二娘有些小激動,又有點小嬌羞。


    昭慶拿團扇拍了拍她的手,“明年春闈,今年你就要讓他對你死心塌地,省得他明年出岔子,被旁的人捉了去。”


    秦二娘點頭,心思是徹底活絡了,先前還覺得放不下顏麵來,現在被昭慶一番話慫恿,算是徹底想明白了。


    她就是對範謹生了興趣,不怕他家裏窮得叮當響,秦家會扶持。就覺得那人的才華她是看得上的,氣質也生得好,在張家胡同口碑也不錯,應該是良善溫厚之人。


    她很清楚自己吃不得一點虧,也受不得一點委屈,若是像秦大娘那樣嫁了有背景的人家,娘家到底太弱,她那性子遲早得鬧出事來。


    範謹有才華,陪著他一點點往上走也無妨,能找一個自己相中的人陪伴,就算日後沒走到頭,事後想起來也不覺得虧。


    至少是自己選擇的。


    春日太陽溫煦,照得湖水波光粼粼,畫舫裏的姑娘們還在跟對麵畫舫的男人纏鬥拖著他們。


    音律是秦二娘的短板,湊不上熱鬧,隻能在一旁圍觀。


    岸上不少人也在觀望看熱鬧,姑娘們等了許久,公主府的家奴才把梨花灣一戶人家的毛頭小子找了來。


    也是湊巧,那小子的祖父是道士,家中有嗩呐鑼鼓等物,於是家奴直接把他拎了來,讓他吹一首喪葬曲,兩百文酬勞。


    那小子才十三四歲,兩百文對他來說可不是一筆小數目,當即允了。


    畫舫上的貴女們見到那毛頭小子全都笑了起來,昭慶掩嘴道:“你給對麵畫舫吹一首喪葬曲子,若是吹得好,我還另有重賞。”


    那小子叫馮五郎,從未見過這麽多漂亮的小姐姐,一下子臉紅發窘。


    玉娘道:“方才那畫舫裏的狗東西欺負咱們,小郎君給他們吹一曲,叫他們看看你的厲害。”


    馮五郎有些擔憂,“衝活人吹喪葬,我會被他們打的。”


    玉娘笑道:“咱們偷偷把你送走就是了,他們找不到人。”


    於是馮五郎猶豫了陣兒,在對麵畫舫再次挑釁調戲時尋了個隱蔽的角落,朝他們吹起了一聽就知道是送葬的曲子。


    這不,嗩呐的流氓聲一出,對麵畫舫裏的男人們徹底炸了,紛紛探頭看向這邊罵罵咧咧,岸上圍觀的眾人哄堂大笑。


    第92章 貞潔烈男   感謝支持晉江正版的小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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