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義正言辭駁斥道:“眾人皆知那章州刺史當年還是你衛國公舉薦的,如今劉平鑫出了岔子,國公理應避嫌,而不是上趕著湊上去,免得叫人生疑,我這話說得可對?!”


    趙章看向自家外祖,沒有吭聲。


    衛國公麵色陰沉,周身都散發著政治家運籌帷幄的強勢。


    那氣勢實在逼人,趙章立馬慫了,但轉念又想起自家舅舅叮囑過的話,咬牙道:“國公可有話要說?”


    衛國公看著他不語。


    趙章心裏頭明明怕得要死,硬是奶凶奶凶的質問道:“衛國公,朕在問你話!”


    衛國公皺眉,那寶座上的小皇帝張牙舞爪的,像隻奶貓喵喵叫,他心裏頭雖不痛快,但麵上卻未表露出來,隻道:“臣無話可說。”


    趙章忍著抖腿的衝動,立馬拍板道:“此案茲事體大,便由刑部,大理寺和禦史三司徹查!”


    眾臣皆跪拜道:“陛下聖明。”


    趙章偷偷瞧跪在下麵的衛國公,今日公然在他跟前叫板,又怕又爽,怕的是坐不穩寶座,爽的則是頭一回體驗到了做主的滋味。


    原來皇帝這麽爽啊!


    退朝後,趙章走路都是打飄的。


    馬公公趕緊扶住他,提醒道:“陛下小心腳下。”


    趙章“嗯”了一聲,壓低聲音問:“馬公公,朕今日有沒有龍威?”


    馬公公:“……”


    見他垂首不語,趙章不高興道:“問你話呢?”


    馬公公憋了憋,正色道:“陛下今日確實有龍威,不過衛國公畢竟是陛下的外祖,以後還要仰仗他多加扶持,陛下卻這般不給顏麵,他日隻怕是要吃虧的。”


    趙章腳下一崴,馬公公忙扶住他的身子,“陛下小心!”


    趙章:“不行了,朕要尿尿。”


    馬公公:“……”


    於是這個奶凶奶凶的皇帝去找他娘尋求安慰了。


    這不,一進王太後的長壽宮,趙章便哭喪道:“阿娘,兒今日闖禍了!”


    王太後端起茶碗,邊喝茶邊問:“你又闖什麽禍了?”


    趙章撲到她麵前,跪在地上道:“兒在朝堂上打了外祖的臉。”


    此話一出,王太後撲哧一聲,嘴裏的茶全都噴到了趙章的臉上。


    趙章“哎呀”一聲,嫌棄地跳了起來,宮女忙上前替他處理。


    王太後擱下茶碗,“你方才說什麽來著?”


    趙章又露出那種奶凶的表情,“我今兒在朝會上龍顏大怒!”頓了頓,強調道,“龍、顏、大、怒!”


    王太後:“……”


    默默地望著那個像二傻子一樣的崽,不由得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這是她王禎親生的?


    第71章 離京蹚水   賀家的地


    母子倆對視良久, 王太後屏棄閑雜人等,問道:“你今兒在朝會上怎麽懟你外祖了?”


    趙章添油加醋說了一番,王太後若有所思。他忙坐到她邊上, 壓低聲音道:“阿娘, 是舅舅讓我這麽幹的。”


    王太後愣了愣, “親舅子?”


    趙章:“如假包換。”


    王太後有些想不明白。


    趙章繼續道:“他跟我說了, 讓我聽二哥的話, 二哥要怎麽做就怎麽做。”


    他這一提, 王太後一下子回味過來, 原是要讓瑞王跟自家老子狗咬狗。


    這不, 下午衛國公在府裏發了怒,杯盞砸了好些個。


    喬氏連連安撫。


    衛國公拉長著一張臉,坐在凳子上,心裏頭不痛快至極。


    沒過多時, 突聽仆人來報,說中書令魏懷等人來訪。


    衛國公做了個手勢, 仆人把一行人領進書房, 他隨後去了一趟。


    晚上王簡下值回來, 用飯時聽到瑤娘說起立雪堂那邊的動靜, 麵上沒有什麽情緒。


    瑤娘小聲道:“聽婆子說今日家主在朝會上被自家外孫給打了臉,回來砸了不少東西, 後來府裏又有好幾位官員來訪,近些日隻怕有什麽事情要發生。”


    王簡垂眸睇碗中的飯食,冷不防說道:“明兒瑤娘你去一趟我母親那裏, 讓她近日多在祖母那邊待著。”


    這話瑤娘聽不明白,困惑問:“這是為何?”


    王簡淡淡道:“你讓她過去就好,省得父親遷怒於她。”


    他這一說, 瑤娘醒悟過來。


    是的了,宮裏頭的母子讓衛國公不痛快,主母與他們親近,多半會受遷怒。


    “那郎君你呢?”


    “我什麽?”


    “家主那邊……”


    王簡笑了笑,意味深長道:“這事跟我又沒有關係,況且我隻是個舅舅,姓的是王,不是姓趙。”


    瑤娘閉嘴。


    王簡慢條斯理地用飯,他胳膊上的這兩刀可不能白挨。


    皇帝要求三司徹查張老兒這樁案子,刑部有兩人,禦史台那邊有一人,大理寺也挑了一人。


    王簡在大理寺任職,但因他是王家人,不能摻和進去,得避嫌。結果誰都沒料到,這燙手的差事居然落到了大理丞秦致坤的頭上。


    秦致坤:“……”


    要完!


    接到消息時所有同僚都同情地望著他。


    這事鬧得有點大,幾乎都知道是瑞王要捅衛國公的簍子,而秦致坤是瑞王舉薦入京的,讓他去幹這差事,便是明明白白讓他站隊了。


    秦致坤默默地望著隔壁桌的新同事,最初那裏坐的是老焦,他忽然有種錯覺,不久的將來,他就會變成第二個老焦了。


    整個下午秦致坤的心裏頭都有點複雜,甚至辦理公務都有些走神。


    好不容易熬到下值回家,方氏見他神情肅穆,接過官帽道:“今兒這是怎麽了,垮著一張臉?”


    秦致坤連襴袍都沒換,說道:“去阿娘房裏坐坐。”


    方氏詫異道:“晚飯已經備好了,用過飯再去也不遲。”


    秦致坤擺手,“我不餓。”


    夫妻兩過去看秦老夫人,秦宛如也在。


    見自家老爹回來了,她打了聲招呼,秦致坤道:“三娘先下去,我們有事情要跟你祖母商量。”


    秦宛如出去了。


    待她走了後,秦老夫人才問:“用過飯了嗎?”


    秦致坤沉默了陣兒,才正色道:“近日兒要離京辦理公務,家裏頭要勞煩母親和雲娘照料。”


    此話一出,方氏詫異道:“怎麽這麽突然?”


    秦老夫人也感到很突然,“這是什麽時候得來的消息?”


    秦致坤:“今日。”


    方氏不高興道:“你一個小小的大理丞,大理寺那麽多人,怎麽就把你派出京了?”


    秦致坤默了默,憂心忡忡道:“這事是瑞王幹的。”


    兩人愣住。


    秦致坤繼續道:“前些日有人上京找瑞王告禦狀,據說陛下在朝會上龍顏大怒,下令三司徹查,總共有四人去辦理這差事,我是其中之一。”


    秦老夫人也跟著發起愁來,“這是福還是禍?”


    秦致坤安撫道:“是福是禍都躲不過,我當初既然是瑞王舉薦入京的,這事跟他有關聯,他把我弄去也在情理之中。


    “不過我現在發愁的是以後多半會跟瑞王府牽扯了,那天家又是國公府扶持的,我領的是天家的俸祿,卻跟瑞王辦事,以後很難做人。”


    聽了這番話,方氏焦慮道:“那該如何是好?”


    秦致坤:“先把這事應付過去再說。”又道,“家中要靠你們操持,此去章州多半會耽擱陣子,一時半會兒是回不來的。”


    秦老夫人:“家裏頭你不用擔心,若有事情處理不了,我們可去找大娘,她有賀家做倚靠,多少能尋到些門路。”


    秦致坤點頭,“還有幾個女兒們,讓她們都老實些,勿要闖出禍端來,家裏頭隻剩你們幾個老弱婦孺,我也不放心。”


    方氏:“我會多加管束著些。”


    秦致坤拍了拍她的手,“家裏頭安頓妥當了,我離京才放心。”


    秦老夫人問:“可知是什麽時候離京?”


    秦致坤答道:“多半是這兩日,看能不能在年前趕回來。”


    秦老夫人叮囑道:“公務不能懈怠,既然去了,就兢兢業業把事情做好,叫旁的人沒話說。”又道,“沿途需多加小心謹慎,萬事多長幾個心眼總是沒錯的。”


    秦致坤點頭,“兒明白。”


    秦老夫人:“不管遇到了什麽事,都要想著平平安安回來,京中有妻兒老母,都盼著你團聚。”


    秦致坤:“兒知道。”


    三人就離京事宜說了好一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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