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正熱絡笑談,段珍娘從張家胡同那邊回來,一進院子就咋咋呼呼。


    方敏看到她,站起身喊道:“黑妹!”


    段珍娘小時候皮膚黝黑,被起了個綽號黑妹。


    方敏一叫出來,段珍娘不愛聽,立馬回嘴道:“大臭蝽!”


    提到大臭蝽,幾個姑娘們全都哄堂失笑。


    那種蟲子放臭屁可厲害了,小時候方敏有次吃壞了肚子,一直放悶屁,其臭無比,被段珍娘取了這麽一個綽號,麵子掛不住,追著打鬧撓癢。


    久別的重逢令院子裏的人們開懷不已,兩姐妹鬧過一場後,段珍娘親昵地摟著方老夫人和方老爺子的脖子興高采烈。


    方老爺子問:“你阿娘什麽時候來京?”


    段珍娘道:“應該快了,魏州事多,她脫不開身。”又道,“外祖這一路可還順遂?”


    方老爺子拍了拍她的手,慈愛道:“順遂。”頓了頓,“方才聽你姨母說你在京裏置了宅子,下午咱們去瞧瞧。”


    段珍娘:“好啊,我那宅子的後院井裏還養了一條魚呢,四尺長的魚,整個京城裏都找不出一條來!”


    方二郎來了幾分興致,“珍娘可莫要唬我們,四尺長的魚,那得跟半大小子差不多了!”


    段珍娘:“二舅別不信,三娘還親自下井去看過呢,長了四條腿,還有一條尾巴,這麽粗的魚!”


    她比劃了一下寬度,方二郎的妻子朱氏顯然被唬住了,半信半疑道:“這哪是魚,一定是什麽怪物!”


    兩個表兄也是興致勃勃,因為他們是第一次聽到這種魚。


    秦二娘說道:“這種魚叫大鯢,叫聲如嬰兒的哭啼聲,表哥若好奇,可以到那邊住一晚上聽聽就知道了。”


    段珍娘故意道:“我那宅子還是凶宅!”


    方老爺子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在京城這種地方,花二百三十貫就買下一座宅子,珍娘有眼光。”


    聽到這話,段珍娘樂了,“當初姨父姨母還反對呢,外祖竟覺得這凶宅買得好?”


    方老爺子捋胡子道:“生意人嘛,總是利至上,靠的就是膽量去博弈。”


    待到中午時,人們圍了兩大桌。


    一家子在飯桌上嘮家常,秦宛如道:“大姐,晚上做暖鍋吃好不好?”


    秦大娘笑道:“好,下午我就熬鍋子。”


    秦二娘道:“大姐過不了多久就要嫁出去了,得趁這些天給咱們做些好吃的。”


    秦大娘啐道:“你想吃什麽往後給你捎過來就行了。”


    方氏似想到了什麽,問方老爺子道:“爹,老家的土茶有帶些過來嗎?”


    方老爺子:“有,今年的春茶,給你們帶了不少來。”


    方氏道:“說來也怪,那誠意伯什麽茶沒見過,卻看上了咱家的土茶,來討了兩回呢。”


    方老夫人半信半疑道:“那土茶有什麽稀奇的?”


    方氏:“我跟元威也這麽覺得,但人家說那茶好。”


    方老爺子:“這倒是奇了。”


    眾人在飯桌上嘮了許久,酒足飯飽後又小坐了陣子。


    段珍娘已經把廂房騰出來讓給舅舅們,表姐方敏去後宅跟秦二娘擠一屋,段珍娘則跟秦宛如擠一屋。


    人們將就著午休。


    小憩一陣子後,方家人的精神才好多了。


    他們都對張家胡同的凶宅有興致,由段珍娘和方氏領著過去,秦大娘則張羅晚飯。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去了丘宅,二舅母朱氏道:“隻是一進院子,且還是鬧鬼的凶宅,竟也要兩百三十貫,也算價高的了。”


    方氏道:“嗐,二嫂是沒見過京城的房價,貴得咬人。我初初進京時也想著置產,結果跑了一圈,窮得連巴掌大的都買不起。”又道,“你看咱們租住的那院子,破破爛爛的,一年也要二十一貫的租子呢。”


    朱氏吃驚不已,“就那宅子也要這麽多?”


    方氏:“可不,京裏頭樣樣都要錢才活得起,最開始二妹送珍娘進京來時也興衝衝想買宅子,她算是闊綽的了,也跟我叫窮呢。”


    方大郎道:“天子腳下,權貴雲集,住在這兒都沾光。”


    方氏:“咱們隔壁院兒,國公府家的私產,聽說那宅子比咱們家的大多了,至少也要這個數。”


    她比劃了一下,方老夫人咂舌,“這哪是給人住的?”


    方老爺子嗤鼻道:“這你就不懂了,京城,國都一樣的地方,一抬手就能摸天,人人都想往這裏擠,盼著在這兒紮根掙前程,若是誰都能住下來,還叫什麽京城?”


    方三郎道:“爹說得有道理,我覺得還是老家舒適。”


    方老爺子啐道:“那是你們不爭氣,你們若是有出息,我砸鍋賣鐵都供著來。”


    三個兄弟皆不吭聲。


    方氏打圓場道:“爹也別把元威抬得太高,他那官職,說得好聽是京官兒,其實過得還不如當初在安義縣那麽自在。”


    方老夫人道:“怎麽?”


    方氏:“大理寺丞,按說是沒什麽風險的,結果前陣子他的同僚不知犯了什麽事,被下了大獄,一下子就死了,可把他給嚇慫了,驚懼了好幾日,天天都怕腦袋不保。”


    聽到這話,眾人不由得提心吊膽。


    方氏繼續道:“咱們租住的宅子一年要二十一貫錢,元威一年的俸祿也不過五六十貫,家裏頭上有老下有小,還有十口家奴,入不敷出,若想過得體麵些,全靠我老家的那些鋪子田產租子補貼。”


    方老爺子道:“你也莫要心急,日子不是越過越好了嗎,你看他才升遷,大娘又覓了這麽一門好親事,芝麻開花節節高,說不定明年還有好事。”


    這話聽著舒坦,方氏笑道:“承父親的吉言。”停頓片刻,“咱們大娘也算走了大運,賀家送來的彩禮好生豐厚,田產鋪子宅子都不少,全是她的私產。”


    三舅母周氏豔羨道:“晚上讓我們看看,開開眼。”


    方氏:“好。”


    方老爺子捋胡子,“剛才還說為什麽都盼著往京裏擠,大娘的這門親事不就是緣由麽。若當初你們還在安義縣那窮鄉僻壤裏,她哪能嫁這麽好的人家,如今一躍上了枝頭,往後生下來的子女就是伯爵府家的貴人了,身份地位一下子拔高了一截,這是多少人都盼不來的美事。”


    方老夫人道:“確實是這個道理。”


    方老爺子鼓勵道:“雲娘莫要心急,元威是個辦實事的,咱們慢慢來,日後總會一步步站穩腳跟替幾個外孫女兒掙來前程,畢竟娘家背景好了,她們在夫家才硬氣。”


    方氏寬慰道:“聽爹說話就是舒坦,元威也說要給女兒們掙前程。”


    方老夫人道:“咱們都是娘家人,有一說一,這女婿我是瞧得上的,不擺官架子,知冷熱,也沒有花花腸子,也不枉我們這些年的扶持栽培。”


    方老爺子也道:“是個會疼人的,這門親,我覺得我眼光極好。”


    方老夫人打了他一下,“又吹麵子了。”


    眾人笑了起來,都知道方老爺子這輩子是最好麵子的。


    一行人邊走邊聊,丘家宅子已經有仆人候著了,待他們過去後,忙將眾人迎了進去。


    方才朱氏還嫌花二百三十貫買一座凶宅太貴了,結果一走進去,就覺院子敞亮,戶型朝向好,方方正正的,又布置得有格調,連聲誇讚道:“這宅院好,值!”


    段珍娘笑道:“二舅母,你不是嫌貴嗎?”


    朱氏挑剔地打量宅子,“我還以為像你姨母他們租住的地方一樣呢,這宅院雖是一進院子,但寬敞大氣,也不算太舊,確實是值的。”


    兩個表兄問:“養魚的那口井在哪兒呢?”


    段珍娘道:“在後院的。”


    秦宛如把他們領了去,方大郎也對大鯢好奇,跟著去看稀奇。


    幾人看到井口布置得玄虛,井壁上用雞血畫了符,邊上還擺了一張供桌,叫人瞧著瘮得慌。


    這不,方大郎道:“不是說井裏是條魚嗎,怎麽搞得這般玄乎?”


    秦宛如跟他們解釋了一番,聽得他們哭笑不得。


    表兄方倪探向井口道:“三妹你們的鬼名堂倒不小,半夜若有賊人進來,還真會嚇出病來。”


    秦宛如:“珍娘表姐一個女郎家,是得弄出些玄虛才好鎮得住人。”


    方大郎點頭道:“女郎當家易被人惦記著,這樣也能防賊。”又道,“你當真見過那大鯢,真有四尺長?”


    秦宛如笑道:“當時我爹他們聽著叫聲差點被嚇得尿了褲子,後來還是我和張叔下井裏探的情形。那大鯢應是上了年紀的了,懶洋洋的,我若不拿木棍戳它,它還賴著不想走呢。”


    方倪好奇道:“真這麽嚇人嗎,晚上我要住這兒來聽聽。”


    方大郎道:“我也住過來聽聽,漲漲見識。”


    前院兒裏的段珍娘領著方老夫人他們看廂房和正房,方老夫人讚道:“珍娘長本事了,像個當家的。”


    段珍娘:“就因為盼著外祖母你們進京來,我才趕著工期把宅子修整好,好讓舅舅們有個落腳處。”


    方氏道:“大哥他們膽子大,經得起折騰,晚上住過來也無妨,爹娘還是在那邊住著吧,你們腿腳不便,懶得跑。”


    方老夫人點頭道:“也好,兩親家嘮嘮家常也方便。”


    朱氏道:“我是不敢到這兒來住的。”


    周氏也道:“我也不過來。”


    方氏道:“那晚上就別過來,廂房給你們騰出來的。”


    結果方二郎和方三郎道:“我們兄弟過來聽聽那大鯢的叫聲到底有多嚇人。”


    段珍娘掩嘴笑,“三位舅舅膽子大,那就住正房好了,三正兩耳,寬敞又舒適。”


    方二郎瞧了自家兄弟一眼,“正房還是留給大哥好了。”


    方三郎:“對,讓給大哥好了。”


    方老爺子嫌棄道:“出息!”


    方三郎慫恿自家老爹,“爹,要不你晚上也來試試?”


    方老爺子好麵子道:“試就試,不就是一條魚嗎,還能把我這老兒唬住了不成?”


    段珍娘道:“外祖,那大鯢的歲數說不準不比你少呢,三妹說它的壽命跟人一樣,能活上百歲。”


    聽到這話,方老爺子一下子來了興致,“那我晚上睡正房沾沾它的壽氣。”


    方大郎知道自家老爹的性子,出來聽到他又在挽顏麵了,故意給他挖坑道:“爹,那口井就在後院,你要不過來瞧瞧?”


    方老爺子果真去後院看了看,不看不要緊,一看就慫了。


    那井又深又黑,仿若黑洞似的要把人吞噬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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