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般果斷,硬是一點都不怕的樣子暫時把眾人的情緒安撫了,不再像先前那般慌亂,底下的張叔也冷靜不少。


    待她落到井底,問張叔道:“那大家夥在哪兒呢?”


    張叔心有餘悸,指了指右手邊,再也不敢好奇了。


    秦宛如提著油燈照探,張叔提醒道:“小娘子小心石頭,濕滑。”


    正說著,那大鯢又叫了一聲,居然一點都不怕人。


    張叔像隻鵪鶉一樣躲藏到秦宛如身後,差點嚇尿了。


    秦宛如順著聲音尋去,果然瞧見了一條一米多的活祖宗伏在淺水坑裏,它的體型巨大,應是上了年紀的大鯢,猝不及防看到它確實挺嚇人。


    張叔在身後發抖,秦宛如拉過他的胳膊,說道:“張叔你瞧,這就是大鯢,壽命老長了,能跟人一樣活到一百歲呢。”


    聽到這話,張叔詫異了,眼睛裂開了一條縫隙看那怪物,“它真能活這麽久?”


    秦宛如點頭,“對,它不吃人,吃小魚小蝦螃蟹什麽的,常年在暗處棲居,視力很差,體型就跟壁虎一樣。”又道,“你瞧,它還有四條腿呢。”


    聽她介紹,張叔的膽子也大了不少,探頭道:“還真有腿。”


    秦宛如:“這就是魚,聲如嬰兒,就跟沒蛻化成型的青蛙一樣,有一條尾巴。”說完大著膽子拿張叔身上的棍棒去輕輕戳了戳它。


    大鯢懶洋洋地往後蠕動縮了縮,隨後扭頭慢條斯理地往縫隙裏爬了去。


    秦宛如拿油燈照四周,空間不是太大,她跟著大鯢往裏頭鑽,越往裏就越狹窄,最後隻能蹲著了。


    張叔跟在身後道:“小娘子小心些。”


    秦宛如“嗯”了一聲,看著那條粗壯的大鯢慢慢悠悠地往縫隙裏爬走了。


    她指著它消失的地方,推測道:“白日裏你們沒瞧見它,多半是躲到那裏頭去了。”


    張叔還有困惑,“不應該啊,縫隙的另一頭難不成別有洞天?”又道,“若隻是一口枯井,這麽大的家夥,是從哪兒來的?”


    秦宛如深思道:“這地底下估計有暗河,若不然它是沒法進來的。”


    張叔指著那縫隙道:“咱們把那洞口堵了吧。”


    秦宛如想了想,意味深長道:“倒也不必。”


    張叔:“???”


    秦宛如:“珍娘一個女郎家住在這裏,又是外地人,倘若有不軌之人動了壞心思前來打主意,那真是防不勝防。這大鯢半夜來走一趟,隻要一出聲,保管什麽妖魔鬼怪都得被嚇掉半條命。”


    這話把張叔逗笑了,“的確如此,它那聲音甚是嚇人。”


    秦宛如也笑道:“養著吧,這可是看家護院防賊防盜的好幫手,比惡犬都管用。”


    也在這時,上頭傳來秦致坤的催問聲,他們回應了,重新回到井底。


    兩人小心翼翼爬上去後,秦致坤問道:“那東西呢,怎沒聽到聲兒了?”


    秦宛如:“人家走了,明晚再來。”


    眾人:“……”


    陳婆子問道:“老張你沒事吧?”


    張叔:“沒事。”


    有人問他,“那怪物到底長什麽模樣,竟有四尺長?”


    張叔繪聲繪色說了一番,嚇得人們臉色發白。


    段珍娘欽佩道:“三妹你膽子可真大,四尺長的東西,你竟也不怕。”


    秦宛如提醒眾人道:“今晚的事勿要泄露出去,咱們進屋去說。”


    一行人收拾好軟梯和繩索等物,進了廂房。


    眾人聚到一起,秦宛如嚴肅道:“這宅子裏根本就沒有鬼怪,就隻有一條魚,我猜想井底下多半有暗河,那大鯢才在這兒安了家。”


    秦致坤道:“那東西委實叫人害怕,趕明兒找人把底下填了。”


    秦宛如:“父親糊塗了,那條魚可比看家護院的惡犬還管用。”


    眾人:“???”


    秦宛如:“表姐以後住在這裏,咱們是外地人,家主又是女郎家,萬一有不軌之人盯上了,又該如何防範?”


    段珍娘一點就通,“三妹的意思是把它當惡犬一般養著看家護院?”


    秦宛如點頭,“就是這個道理,你想想,若是有賊人在晚上摸進這院子來,那大鯢叫喚一聲,保管他什麽膽兒都沒了。”


    聽到這話,眾人全都失笑出聲。


    有人道:“這主意好!”


    段珍娘也笑道:“那大鯢吃什麽呀?”


    秦宛如:“小魚小蝦螃蟹什麽都吃,有時候給它扔些進去,它自己就會來尋。”又道,“大鯢的壽命跟人一樣,是上古時期就有的東西,算得上神獸,養著還能招財進寶。”


    秦致坤抽了抽嘴角,“聽你這一說,那反而還是居家常備呢。”


    眾人又笑了起來。


    秦宛如道:“爹還別不信,整個京城估計都找不出一條來。”


    段珍娘興致勃勃道:“我一個女郎家住這裏,是需要看家護院的東西,什麽時候把那口井做得邪門一點,叫人不敢打我主意。”


    秦致坤受不了道:“就你倆瞎搗騰。”


    不過秦宛如還有疑問,“按說丘家發現井裏有異常,若是平常人家,多半會填了它,為何他們寧願搬走都不願填井,這中間定有古怪。”


    這話倒是令人們費解。


    張叔道:“小娘子這話有道理,井底下雖有空間,但若花了心思要填的話,也是能填的。”


    段珍娘:“明兒咱們再打聽打聽。”


    一行人又七嘴八舌說了好一番才作罷。


    聽到打更的聲音,秦致坤困倦道:“這都四更了,我得去歇一會兒。”


    人們這才散去。


    之後院子裏清清靜靜的,沒再有怪聲。


    翌日天剛放亮,秦致坤就要回去好好躺著了,秦宛如吩咐陳婆子去柳家巷買周記胡餅當早食。


    一眾人睡眼惺忪地打開宅子大門,賣早點的街坊鄰裏瞧見他們,皆露出奇怪的表情。


    秦致坤昨晚明明怕得要死,這會兒背著手,踱著官步,一副“我能鎮邪”的樣子走在最前頭。


    秦宛如暗搓搓道:“你看我爹那副神氣的樣子,等他回去了,指不定怎麽跟阿娘吹牛呢。”


    段珍娘掩嘴笑道:“勿要揭姨父的底兒。”


    胡同裏陸陸續續有人出來,孔氏一向起得早,打掃院子時瞧見了他們,偷偷地張望了兩眼。


    待他們走過後,她進屋跟範謹八卦。


    範謹一大早被她吵醒,無奈地拿被子蒙住頭,囈語道:“阿娘,這才什麽時辰,你能不能讓我多睡會兒?”


    孔氏:“秦家都從丘宅出來了,那當家的一派官威,好生了不得。”


    範謹:“一個都沒少?”


    孔氏:“沒少,個個都跟平常一樣,看不出異常來。”


    這下範謹也好奇了,當官兒的居然還有鎮宅的效用!


    這不,秦寺丞官威範兒十足地回到了秦家,家奴見他們好端端的回來了,忙去叫方氏和秦老夫人。


    方氏昨晚一宿沒睡,聽到他們回來了,趕緊出來看情形。


    秦致坤可威風啦!


    方氏見自家老秦全然沒有昨晚出門時的膽怯,反而還變精神了,感到不可思議。


    她激動地衝上前,誰知半道兒上又頓住了,露出奇怪的表情。


    秦致坤道:“雲娘!”


    方氏盯著他看了半晌,忽然道:“不對!”


    秦致坤:“???”


    眾人:“???”


    方氏像見鬼似的說道:“你不是咱家老秦。”


    秦致坤:“???”


    秦宛如道:“阿娘,你說什麽胡話,這就是爹啊。”


    方氏搖頭,“你們都被糊弄了,這不是老秦,你爹膽小如鼠,昨晚上一聽要去丘宅都嚇得手抖,沒道理在那兒呆了一晚上反而還精神了,這人肯定不是老秦!”


    此話一出,眾人哄堂失笑。


    秦致坤被她當場揭了短,懊惱道:“方雲娘你勿要瞎說!”


    當即上前把她拽進屋裏去了。


    院子裏的人們竊笑不已。


    也在這時,秦大娘攙扶秦老夫人出來了。


    見大家都好好的,秦老夫人問道:“昨晚都沒事兒吧?”


    段珍娘上前道:“回祖母,都沒事兒!”


    秦大娘好奇道:“那井裏到底是何物?”


    段珍娘:“是一條魚。”


    秦宛如:“四尺長的大魚。”


    秦大娘:“……”


    四尺長……你倆可真會講冷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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