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痛快!”


    秦硯不想做無謂的爭辯,直言道:


    “陛下要罰,下旨即可,若無其他事宜,恕臣弟告退。”


    說完,秦硯便要離開,被啟明帝喚住:


    “怎麽說兩句就要走,回來!”


    秦硯隻好回身,啟明帝興致勃勃的湊到他麵前,負手躬身,目光熱切的盯著秦硯,卻不說話,把冷漠的秦硯看得沒法再冷漠,問:


    “臣弟臉上長花兒了?”


    啟明帝笑著輕問:“聽說……你收了個徒弟?”


    原是為了這個!秦硯心道,麵上依舊不改顏色,淡淡‘嗯’了一聲。


    “宣寧候之女?”啟明帝滿臉寫著八卦。


    秦硯反道:“陛下既然全都知道,又何必多問。”


    “不聽你親口說朕不信。”啟明帝說。


    秦硯:……


    “有個徒弟拴著你也好,朕就不必擔心有天醒來聽人說‘康平王看破紅塵當和尚去了’的消息。”啟明帝說完又問:“對了,你師父知道了沒?”


    “師父還在閉關。”秦硯答。


    “行吧。等他出關給他個驚喜。”啟明帝笑言。


    秦硯低頭不語,目光落在自己的腿上,啟明帝蹲下身,伸手捏了兩下秦硯的腿,關切問:


    “還是一點知覺都沒有?”


    秦硯搖頭。


    啟明帝歎息說:“徐清雖然沒什麽用,但為了治你的腿也算花了不少心思,他那套新研製出來的針灸法,不管有沒有效你總得試試,別總把人家拒於門外,你自己放棄了,叫旁人如何幫你?”


    秦硯說:


    “我自己的腿自己知道,陛下讓徐院正不必再為我費心。”


    “不許說喪氣話!有病就治病,又不是活不了,你從前那精氣神兒哪兒去了?被狗吃了?”啟明帝斥道。


    秦硯欲言又止,看向啟明帝的目光帶著疑惑,最終卻還是選擇把嘴閉上,沉默以對。


    “這兩日徐清就會去你的新府邸,必須試!聽見沒?”啟明帝強勢吩咐。


    秦硯沉沉呼出一口氣。


    啟明帝了解這個他親手帶大的弟弟,知道他沒有拒絕就是同意了,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必擔心,會好的。”


    **


    秦硯從宮裏回來後,兩天都沒出院子,賀平樂中午休息的時候去找他一起吃飯,連院門都進不去。


    老管家甚至說秦硯這兩天連東西都不怎麽吃,三餐送進去,幾乎原封不動的給拿出來。


    聽說他上回吃了些賀平樂從外頭買的小食,老管家特地找賀平樂問了詳細地址,讓韓幸之親自騎馬去買回來給秦硯送去,但依舊沒有效果,秦硯的胃口始終不好。


    第三天,秦硯所住的琴院那邊傳出爭吵的聲音,好像是太醫來給秦硯治腿,但秦硯不配合,直接把太醫給趕走了。


    身體病痛隻有自己知道,旁人不能感同身受,是無藥可醫還是心理障礙,賀平樂無從所知,也不敢問,隻能每天更加刻苦的練功,絲毫不敢懈怠,因為她隱約察覺,在水閣之上偶爾有一道目光正注視著她。


    五天、十天,半個月靜靜過去,賀平樂頂著裝滿水的木碗漸漸適應,木碗也會時常翻灑,但已經不像一開始那樣手忙腳亂,相對的,她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對力氣的掌控力越來越強。


    辛苦的訓練之後,終於迎來她每個月的兩日休息。


    賀平樂每日早起慣了,睡不了懶覺,起床後幹脆到自家演武場去練跑圈兒,沒想到親爹居然也在,賀平樂在旁邊看親爹耍了一套劍法後,殷勤的給老爹又是遞水又是遞毛巾,希望老爹能不吝賜教。


    “爹,我近來力氣控製得不錯,你這劍法教教我唄。”賀平樂說。


    賀嘯天擦了把汗,回道:


    “教你可以,但今天不行,我一會兒就要出門。”


    “上朝嗎?”賀平樂問。


    賀嘯天搖頭說:“我有個部下病得不輕,過會兒我去看看他。”


    賀平樂想著自己今天也沒事,便問賀嘯天:“爹能帶我一起去嗎?”


    “你今日得閑了?”賀嘯天問,見女兒點頭,想了想便說:“我看行!你不嫌悶就隨我去,中午把你娘叫出來,爹請你們娘兒倆吃潘樓去。”


    沒想到還有意外之喜,賀平樂當即應允,雀鳥般歡快的回去換衣裳,出門之前特地繞到主院跟親媽說了中午親爹請客的事兒。


    **


    賀嘯天騎馬帶女兒,特地換了雙人鞍,讓和女兒坐前麵,他拉著韁繩慢悠悠的乘馬而行,父女倆有說有笑,沿著金水河岸,走過白虎橋,來到雙柿子街附近。


    親爹要來看望的病人家就住在這附近,賀嘯天來到一戶小院外,院門旁有塊門牌上寫著‘薑宅’二字。


    賀嘯天率先下車後把賀平樂從馬背上抱下來,然後拎著在街上買的兩壇金陵春和瓜果點心敲響這戶小院的門。


    就聽院中傳來一聲詢問:“誰啊?”


    賀嘯天衝門內喊道:“是我,老賀!建功兄弟在家嗎?”


    院門很快就打開,一個老仆迎出門外,對賀嘯天參見:“不知侯爺駕到,有失遠迎。”


    賀嘯天將老仆扶起,問:“建功在家嗎?我找他來喝酒。”


    “在呢,剛說在家裏悶得慌,鬧著要出去呢。侯爺來得可真是時候。”老仆回道,見賀嘯天手裏牽著個小姑娘,不禁問道:“喲,這位小姐不會就是侯爺……”


    賀嘯天把女兒拉到身邊,親親熱熱的介紹:


    “我閨女!”


    老仆顯然知道賀嘯天的情況,聞言立刻明白,與賀平樂躬身行禮:“參見小姐。”


    “老人家不必多禮,我在家無事,纏著父親出門,叨擾了。”


    無論什麽時候,禮貌的孩子都討人喜歡,老仆喜笑顏開的把他們父女迎進門,接過賀嘯天手中的酒壇和吃食,將他們引入院中。


    一個臉上纏著繃帶的漢子從門內走出,他妻子追著出來給他整理了下衣領,隔空對賀嘯天父女點頭一禮,便羞怯的回屋去了,院西的廚房上冒著炊煙,外牆掛著幾張獵弓,東邊的屋子有稚童的讀書聲,總的來說,這戶有粗使婆,有仆人,是個殷實人家。


    “來就來,還帶什麽東西,我這裏還能少了你的酒喝不成?”薑建功見到賀嘯天打趣道。


    賀嘯天不甘示弱回懟:


    “那說不準!萬一你給我喝白水怎麽辦?”


    “哈哈哈哈哈。”


    兩人你推我讓耍了兩個花招,年輕時在一處打過仗,戰場上養出來的過命交情,不在乎身份地位,兀自憑真性情交往,直來直去。


    “這是薑世叔,叫人。”賀嘯天對女兒說。


    賀平樂大大方方的喚道:“薑世叔好。”


    薑建功得知賀平樂身份,特地叫妻子包了個紅封給賀平樂,賀平樂問過賀嘯天之後才敢收下,乖乖巧巧的道謝。


    賀平樂隨父親在茶桌旁坐下,薑夫人叫人送些點心瓜果來,說話間賀平樂才知道這位薑世叔的傷竟與皇子有關。


    他在戰場腿腳受傷後,騎馬不利索,便回京述職休養,偶爾教導一下皇子們的功夫,怎料十多日前四皇子秦照提出比試,薑建功以為就是普通切磋,沒想到真動起手來,誰知四皇子動了真格的,薑建功一時大意給四皇子打斷了鼻梁,所幸沒出大事。


    “四皇子的啟蒙武師是關外人,拳腳狠辣,有時候真不能掉以輕心。”賀嘯天說。


    薑建功也有悔意。


    兩人又聊起了從前營裏的事情,賀平樂聽得有些無聊,正好此時圍牆外傳來一聲叫賣糖人的聲音,賀平樂便扯了扯賀嘯天的衣袖,小聲在他耳旁說:


    “爹,我想去買糖人吃。”


    賀嘯天往外麵看了看,薑建功說:“我叫人去買……”


    “不用,我想自己去挑糖人樣式。”賀平樂說。


    賀嘯天洞悉一切:“買糖人是假,坐不住是真吧?”


    賀平樂兩隻烏溜溜的眼珠眨巴兩下,賀嘯天被她這滑稽樣逗笑,說:


    “行了,去吧。別走太遠,糖人多買幾個,薑世叔家還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呢。”


    “知道啦。”說完,賀平樂飛也似的跑出去。


    想吃糖人其實也不全是假,賀平樂很快找到賣糖人的,要了兩個孫猴子,兩個七仙女,可她前麵還有不少孩子在等,賀平樂便蹲在小攤兒旁饒有興趣的看著賣糖人的當場作畫。


    正看得起勁兒,就聽身後有人叫她:


    “平樂!”


    賀平樂循聲望去,在不算寬的馬路斜對麵看到一輛豪華馬車,馬車的車窗裏有個年輕姑娘半個身子都探出,向她揮舞手臂。


    竟然是福鑫公主!


    這公主當得還真是一點都不壓抑,成天在外麵玩耍。


    賀平樂跟賣糖人說了句‘待會兒來取’,得了應答後,才穿過馬路,來到福鑫公主的車窗下,仰頭問她:


    “要行禮嗎?”


    福鑫公主噗嗤一笑:“得了吧。你幹嘛呢?”


    賀平樂指了指人氣十足的賣糖人攤位,據實相告:“買糖人。你呢?”


    福鑫公主正要回答,就聽馬車裏傳出另一道聲音:


    “跟誰說話呢?”


    問完,就見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把福鑫公主往旁邊擠了擠,他肌膚麥色,牙齒雪白,眉心蹙著,看著有點凶狠的樣子,他探出頭來觀望,盯著賀平樂看了一會兒後,麵帶嫌棄的問福鑫公主:


    “邱家女啊?”


    賀平樂滿頭黑線,心道自己跟邱家女長得到底有多相似,竟然讓人一眼就看出來。


    福鑫公主說了句‘不是’後,湊到男子耳旁說出賀平樂的身份,男子恍然大悟:“哦~~你就是我皇叔收的小徒弟啊。”


    聽他的語氣似乎很是質疑。


    福鑫公主又跟賀平樂介紹:


    “平樂你別介意,我四哥就這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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