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層濃厚,群山險峻, 氣流急亂, 在下降時有幾人的降落傘無法打開, 自由落體了一千多米, 幸好備用傘打開了, 落地時地形複雜危險,幾位勇士受了不同程度的傷,有位戰士大腿被樹枝紮穿, 但他們不顧傷痛,快速展開偵查了數十個村莊的受災情況, 開辟了數個機降場,讓直升機搭載著大量救援物資、工具和人員進入災區。


    他們為“孤島”帶來了希望。


    李英琪和村民們在15日早上找到了餘自新被困的石頭堆。僅從地麵上看,完全看不出小波家的房子被掩埋在下麵,但一群螞蟻在石縫和草地上畫了一條黑色的線,指示著這堆石頭下有異常。


    村民們再次手提肩扛,搬走石塊這次他們搬得更快了。


    16日下午, 通訊恢複了。


    一位支教老師救了全校孩子和附近幾個村的村民卻被困在廢墟裏的消息快速傳開。


    17日清晨, 一架直升機降落在小學廣場上。他們帶來了專業搜救工具幫上了大忙。


    所有人又努力了近十個小時,終於救出了被困的老師。


    餘自新在掌聲和歡呼中被抬出來,李英琪脫掉襯衫蒙在她頭上,可她還是覺得眼睛刺痛,她又有了力氣,緊緊攥著李英琪的手,哭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小波呢?他沒事吧?”


    熊孩子嗷嗷哭著過來, “餘老師——”


    餘自新眯著眼睛縫看到小波,這小孩這幾天肯定不好受,鼻涕眼淚和塵土糊得小臉像花貓一樣,“是老師忘了跟你說這次不是真的遊戲。沒事了,老師已經安全了。別再哭了。”


    餘自新在直升機上才知道自己摔落了二十多米。要不是她戴了個藤筐當安全帽,很可能早就game over了。她必須盡快去縣醫院治療。


    這段路程讓她深深懷疑是不是脫離生命危險後身體就會放大原本沒有危及生命的各種傷痛?為什麽現在更疼了?李英琪一直握著她的手輕聲安慰,“就快到了,你會好起來了。”


    餘自新再醒來的時候是醫院病房。


    大姐坐在病床邊流淚,眼睛紅腫。


    有一瞬間,她以為自己回到了上輩子做捐肝手術的時候。


    再仔細一看,大姐雖然兩眼腫得跟毛桃似的,可是年輕貌美,病房病床樣子簡陋——這不是在海市。


    餘自新這才緩緩舒口氣。


    “你醒了?”大姐趕快站起來,“疼不疼?還有哪兒難受?你呀,以後可別再逞英雄了!我跟二姑她們都快急死了!”


    餘自新還笑,“我全須全尾的,別哭了。”


    “啥全須全尾的!”大姐哭得更厲害了。


    餘自新嚇一大跳,趕緊支著手肘起來打量自己——我去!半邊身子都成木乃伊了!不隻是左臂骨折麽?怎麽兩腿也包上了?


    大姐說話都打著哭嗝,“你知道一共打進去多少釘子嗎?你兩隻腳也骨折了,還不止一個地方,我聽小李醫生說的那些骨頭的名字都好多個!”這以後要走不了路可怎麽辦?


    餘自新這才感到兩腳腳背也疼得厲害,她哼哼兩聲,岔開話,“李英琪呢?”


    “小李醫生忙著治療病人呢。”


    李英琪一直忙到傍晚才有空來看她,他開了個小後門讓二姑他們也進來,一家人終於團聚。


    二姑和二姐哭得不比大姐輕,尤其二姑,好像一下子老了好幾歲。


    餘自新很自覺地不吭聲,她害他們擔驚受怕了好幾天,聽幾句數落算什麽。


    二姑說完,二姐又眼淚汪汪嘟嚕餘自新,李英琪輕輕咳嗽一聲。


    二姐一怔,吸溜一下鼻子,林通求趕緊遞給她紙巾,“讓妹妹頭休息吧,她肯定還疼呢。”


    餘自新趁機哼唧幾聲。


    二姐先瞪林通求,再瞪她,“等你養好再算賬。”


    眾人魚貫而出,二姑回頭看看李英琪,劉洋從他旁邊走,在他肩上拍一下。


    餘自新跟他四目相對,沉默一會兒,兩人異口同聲:“你吃飯了麽?”


    李英琪笑,“吃了兩個花卷幾口菜。你呢?”


    餘自新靜靜看著他,隔了一兩句話工夫才說,“謝謝你。”


    李英琪微微皺眉。他想起兩人第一次正式交談是在東京的出租車上,他勸她走正軌念書,她也說“謝謝你”。這麽一想,心裏不知哪兒忽然酸軟兒委屈。


    我做這些……不是為了讓你感謝我。


    可這時,她又說了一次,“謝謝你。”


    他愣愣看著她,忽然意識到這兩句話微妙的不同之處,不由走過去,輕輕握住她的手,目不轉睛看著她微笑。


    她此刻鼻青臉腫,半邊身體被繃帶包得像木乃伊,可在她眼裏依然可愛極了,像拉斐爾前派畫家筆下人物。


    他心髒突突亂跳,發現這次她沒有抗拒他的肢體接觸,忍不住想要再說些什麽,可千言萬語一時間擠在喉嚨裏,最後隻有一句話衝出重圍:“我想要你好好的。”


    餘自新突然流淚。


    她還沒來得及梳理情緒,病房門口有人叫李英琪,“醫生,有個骨折的病患剛送來!九歲的男孩,嚴重脫水。”


    李英琪握一握她的手,“我去看看。”


    餘自新笑著點頭,她閉上眼睛,告訴自己隻是合一下眼,但很快睡著。


    十幾天後她看到一張皺巴巴的報紙,第二版上有她的照片——她剛被救出來,頭發身體蓋了一層灰不溜秋的泥漿,眼淚在泥巴臉上衝出兩條白印子,像足電影裏的難民,旁邊李英琪一手擁抱她,一手撐起襯衫蒙在她頭上。


    前往災區的記者聽說了這位老師被困,跟著直升機和救援人員來到山村,聽村人說李英琪是老師的男朋友,從海市火速奔來找她,徒步走過最危險的路段。


    還有什麽比這更感人的呢?


    記者拍下了這一幕。還在報道中說她是一位奇跡生還者,被困整整五天,一百三十多個小時。這位支教老師被救出來第一句話是孩子是否安全。


    餘自新看到這裏真是有點羞愧。


    其實她在心裏罵了小波熊孩子好多遍的。剛被救出來那時候她是真擔心,自己經曆這麽一場劫難,要是熊孩子平安還好,要是出點什麽事可虧死了。


    小波這熊娃被奶奶胖揍了好幾頓。前天他偷偷走路來看她,給她拿了一顆捂的熱乎乎的雞蛋還有他在路上用狗尾草紮的兔子。


    餘自新可能餘生都不會知道,秦語比她早好多天看見了這張報紙。他沒來q市見她,也是因為這張報紙。


    被困在g市時秦語心急如焚,每天都去機場碰運氣,看看能不能坐上去q市的飛機。


    他看到了這張報紙時並沒有一眼看出灰頭土臉的她,而是先看到了英俊而憔悴的李英琪。像多年前一樣,他張開雙臂,把襯衫遮在她頭上。


    秦語一時失態,從旁邊的乘客手中奪走報紙,仔仔細細讀了幾遍,她已經脫險了。太好了!然後他黯然想到,自己已經沒必要再去找她了。


    餘自新得知秦語要從g市返回法國,有點失望,但又覺得這樣最好,災區現在情況哪裏適合來呢?公路鐵路交通幾乎癱瘓,在醫院時不時能聽到悲痛欲絕的哭聲,天氣漸漸炎熱,遇難者遺體要盡快火化,有些人隻來得及和親人見最後一麵,連想要正式點悼念都做不到。


    但即便這樣,還是有人排除萬難跑來。


    5月20日這天下午,楚健來了。


    餘自新這時還是木乃伊造型,忽然間感到有人站在病房門口看她,她轉過頭,驚喜地小聲叫:“臭臭!”


    楚健全身衣服皺巴巴,滿臉欷歔的胡子茬,頭發亂成鳥窩,可不就是臭臭?


    他咧嘴笑,看看靠牆睡著的李英琪,輕輕走過來,指指t恤胸口黃綠色汙漬,“這是貨真價實的雞屎。我擠卡車來的,旁邊剛好坐了位拎了一籠雞的老鄉。”


    餘自新比個拇指,“謝謝你來看我。夠義氣!”


    臭臭皺皺眉笑,忽然怔怔看著她發了會兒呆,他再看看手裏還端莊捧著飯盒卻睡得人事不知的李英琪,湊近餘自新,小聲嘀咕,“我這會兒要是把你抱走他都不知道。”


    餘自新嗤笑,“我現在身體裏有五塊鋼板二十幾個鋼釘,快跟金剛狼一樣了,敢抱我?戳你幾個洞洞!”


    臭臭輕笑著摸摸她頭發,“看來你是好得差不多了。”


    這天傍晚三個人聊天,李英琪聽楚健講他最近一年做的那些“生意”大為不安:“都是合法的麽?”


    楚健笑,“對呀,全都合法。”


    李英琪深深皺眉。那就更可怕了。


    餘自新認真建議,“臭臭,你要不要考慮回國?”連他們這些不怎麽懂金融的外人都覺得這些生意如同玩火,說不定大廈傾塌就在眼前。


    楚健正經地說:“我確實有這個打算。現在更確定了。tr連鎖酒店的張經理最近成立了投資基金,想邀請我加入。我們想要做專業投資人。”


    tr酒店去年在美國上市,也是楚健操刀。他和張經理一見如故。但要回國重新開始,他還是有些猶豫的。


    不過,現在他不再猶豫了。


    全球性的金融危機迫在眉睫,這次地震後國內肯定要進行大規模重建,兩者相加,一定會促生大量投資機會。


    其實,每次危機都伴隨著機遇,就看誰能抓住。


    楚健沒跟餘自新講這些,他想起發生911時他打電話給她,問她,他們是不是太冷血了?想到的隻是自己的簽證和外貿出口會不會受影響。


    楚健在災區呆了一周才走。


    本著是個人就得當壯勞力用的原則,他也去當誌願者了,每天累得要死。


    這時金姐代表姐妹基金會和g市民營企業家包了輛專機來了,帶來大批帳篷,衛生巾和飲用水。


    她看到餘自新這個木乃伊樣子,“唉,妹妹,這次包機主要就是想送你回海市。姐姐們都擔心你在這裏醫療條件不好,以後長短腳。”


    餘自新自然承情。


    況且她這時留在災區也幫不上什麽忙。


    回到海市,餘自新住在二姑家,每天就是靜養吃喝。媛媛終於能跟她聯係上了,“哇,姐姐,你現在可是傳奇人物了。”


    餘自新隻得苦笑。


    李英琪比餘自新還要晚上一周才回到海市。


    交大醫學院來了醫療隊,他這樣的實習醫生在附屬醫院就是打工仔根本沒資格來,既然現在找到組織了,那就繼續幹活吧。


    他們走的那天公路交通還沒完全恢複,有個路段砸下來一個房子大小的石頭。


    李英琪後來告訴餘自新,他們醫療隊在一周內就治療了一千兩百多個病人。難怪累成那樣子,正吃著飯,隻要一靠著牆就能睡著。


    請看作話


    第195章 2008年的危與機   各種buff都加……


    傷筋動骨一百天。


    等媛媛八月暑假時飛回來, 餘自新還是廢柴一個,她幹脆借著這難得的空閑,仔細鑽研秦語的朋友從加拿大寄來的那一大箱子關於home schooling和蒙特梭利教育的書籍, 順便躺在床上看了奧運開幕式和比賽。


    錢效雲本來密切關注著李英琪的動向——怎麽能不關注啊!現在全國人民都知道他家李英琪喜歡這個姑娘了。


    可是小餘吧……唉, 姑娘是個好姑娘, 可是……


    要說家世呢, 小餘那個糟心的爹死了好幾年了, 糊塗媽跟著弟弟過,弟弟現在也是公務員了,小餘自己和她兩個姐姐就不用說了, 都是能幹人;至於小餘之前談了個五年的男朋友,咱們也不是封建思想的人, 但是吧,小餘這次受傷可嚴重呀,骨盆也有骨折。錢效雲偷偷問了幾個醫生朋友,有人說以後怕是不能生育,有人說沒事。唉,這世上就沒十全十美的事。


    媛媛一回來, 錢效雲慌得顧不得李英琪了——她帶了個叫斯科特的男孩子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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