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沒非禮你。你吐了。衣服掛在浴缸上麵。”小布把咖啡倒進保溫杯塞包裏,“我得走了。今天老白要開會。”


    楚健沒更多時間悲春傷秋,因為小布養那隻叫球球的貓圍著他轉了兩圈,開始做扒拉貓砂的動作。


    靠。


    他又成了臭臭。


    臭臭坐在浴缸裏衝了個澡。他頭還是很暈,怕站著洗澡會摔在浴缸摔骨折。


    然後他裹著浴巾吃掉香蕉,打電話叫助手送衣物來。


    等待的時候他照照鏡子,又用小布的剃腿毛刀刮了胡子,準備繼續在華爾街當成年人。


    助理接到他時飄起大雪,車子半小時才走了兩英裏。


    楚健幹脆下車,冒雪步行。


    這時的紐約讓他想起故鄉哈爾濱。


    他仰頭看著滿天鵝毛飛落,忽然問自己,他喜歡的究竟是餘自新,還是剛和她相遇時那段無憂無慮的時光?


    第189章 2007年   不想為任何人放棄自己想要……


    2007年春節錢效雲一家仍舊去海南過年。


    第一次在海南過年時還覺得這下終於清淨了, 不然每天都有人上門拜年,家裏不得安生。


    現在是真清淨了,老李還罷了, 反正他的消遣就是打門球寫大字, 錢效雲可難過了, 好牌搭子都找不到。


    大年初二時, 她接到一位久違的好友的電話, 寒暄後提醒她,“錢大姐,你那女婿, 這幾年手伸得太長了。土地買賣也就算了,增值稅發票他也敢動?”


    錢效雲憋在心頭的委屈可算能找個人講了, “我女婿?老黃,實話跟你講吧,他跟我女兒離婚證都打下來三年了!”


    她從方悅棠的情婦跑去學校接走媛媛開始講,講到最近這幾年,“離婚手續沒辦下來就當我們是外人了,隻逢年過節來一下, 有時自己都不來, 讓手下送來些水果禮品。幹什麽呀?我和老李水果買不起啊?”


    錢效雲越講越委屈,哭起來也是真傷心,“當年方家一家都死絕了,剩下這個孩子,他親生叔伯都沒人敢接手,我們老李把他領回家了。那時候是什麽情況你曉得的呀,我們兩個寧願餓肚子省下糧票給孩子們吃,我有段時間餓的腿都浮腫了, 一按一個坑,半天不下去,好歹把他們三個都養大了,我自問對他不比親生的孩子差,劍晴婉晴有的從沒缺過他的……沒良心呀!就算和婉晴離了婚,媛媛還養在我們這裏吧?一年不見幾次,以為給點臭錢就盡到當父親的責任了。”


    老黃隻能勸她想開,不然能怎麽辦?人生到頭來不過一場空。


    錢效雲哽咽,“老黃,你老實講,你身體到底怎麽樣了?我和老李開春去北京看你……”


    掛了電話,錢效雲抹掉眼淚,冷靜告訴老頭子,“要變天了。”


    老李同誌人是退下來了,但他和錢效雲一起戰鬥了一輩子,兩人眼不瞎耳不聾,何況老黃人都要不行了還特地打電話來提醒。


    他們很快搞清狀況。


    方悅棠離開李家後,膽子實在是太大了。


    他似乎再也不想悶聲發大財,還上了什麽富豪榜,跟新來的大佬打得火熱。


    頂替老黃的這一位,人是非常能幹的,來了之後大搞建設,關注百姓民生,海市未來的大方向也定下了,兩手還洗得幹幹淨淨,可以說是既有雄才大略又謹慎,可惜,他在女人這方麵太亂,香的臭的都要。


    方悅棠投其所好,為他物色好多個情婦。


    老李跟錢效雲說,“這一位自己倒是摘得幹淨,可惜,養的狗太多,好多還是養不熟的,一根肉骨頭幾條狗搶,你等著瞧,早晚要出事。”


    錢效雲嗤一聲,跟老頭兒定了主意,“媛媛不是想到國外上大學?回去我們正經辦起來。”媛媛上次跟小餘去了歐洲就覺得大學要在國外上,高二開始一直在準備a-level考試,隻是還沒決定究竟去哪個國家。


    老李點點頭,“囡囡前陣子說她想申請學術交流,j大跟幾個歐洲大學有項目……”


    這一年八月,李婉晴母女一同出國留學,先到英國安頓媛媛。媛媛學的專業是“分子生物學”,大學是造就第一隻克隆小羊多麗的那一所。


    媛媛興奮極了,跟餘自新說,“小時候看春晚,學宋丹丹說‘克隆綿羊沒爹沒娘’沒想到我有一天會去多麗誕生的地方——上大學!”


    餘自新曾經和秦語去那個城市旅行,風景優美,有童話一樣的古堡,哈利波特的作者就在距離城堡不太遠的一家咖啡館寫出初稿,周傑倫還來拍過mv,可是這裏夏天八月時氣溫也可能不到10度,一年有兩百多天下雨,口音更和他們熟悉的英語差別極大,但她旅行時遇到的人全都很友好熱情。


    不知道媛媛到了之後會不會喜歡。


    李婉晴一點不擔心,“哪有一輩子事事處處順心的呢,實在不喜歡,念個四年再換地方吧。”


    她的學術交流課程為期一年半,在德國,要在萊比錫、法蘭克福和柏林幾所大學間奔波,雖然提前半年惡補德語,但比起媛媛,壓力大得多。


    九月中旬,錢效雲和老李同誌也去了英國,說是去看望媛媛,其實是想做好準備,隨時能到國外避避風頭。


    兩老先去看了媛媛住的學校宿舍,雖說是單間獨衛,但是十個人共同一條走廊一個大廚房,早飯吃什麽?涼牛奶泡點玉米片,再加點堅果葡萄幹,要麽就是麵包片塗果醬。


    午飯更慘,周六兩老陪著媛媛去學校食堂吃了頓飯,直搖頭,要麽是涼的要麽是炸的,好不容易有羊肉湯,裏麵還放著燕麥米。


    媛媛倒是吃得開心,還笑嘻嘻跟外婆講,“有個同學沒法喝牛奶,買了番茄焗豆罐頭當早餐,每天一罐配麵包,不到一周就放出奇臭無比的屁!哈哈。”


    錢效雲看到宿舍是男女共用,更是不開心。


    她跟老李商量,媛媛大一就先住在學校宿舍,大二給她在學校附近物色個小公寓,一室的或者兩室都行,不能太大了,別倒是再引來同學住。


    他們找的房屋中介在城市海岸邊物色了一幢房子,站在小山坡上,花園裏有高大爬藤玫瑰和高大的雲南杜鵑樹,石頭砌的矮牆,每天清晨有小鳥來拜訪,左鄰右舍都是高尚人家。


    可老頭兒老太太住了多半個月叫苦連天,難怪英國當年要全世界搞殖民地呀,這什麽鬼地方?一過十月下午四五點天就黑了,聽說再過一陣子,三點多就沒太陽了,陰冷潮濕,房子有大花園有什麽用?


    最糟糕是找不到好吃的飯店。英國超市裏賣的大米全是美國米,難吃得要死,要麽是印度茉莉米。要像國內那樣司機和擅做飯菜的住家保姆請全開支驚人不說,況且,要去哪裏找可靠的人?


    於是老兩口花了大筆錢,放棄了在英國避風頭的念頭。


    老李在飛機上還在抱怨老妻,“你緊張什麽?我們家跟他早沒關係了,我們倆退休了幾年了?劍晴和魏藍是醫生,從來不收紅包,不管是技術還是學術都過硬,英琪現在念研究生,每天在醫院做牛做馬,再怎麽也牽連不到我們頭上。非要到這個鬼地方……”


    錢效雲是發愁媛媛接下來幾年怎麽過,“這裏女孩子都不穿棉毛褲的呀!唉,這將來要得老寒腿的。”這麽冷的天,一出太陽就脫掉外套,上衣短到露著肚臍眼,牛仔褲褲腿又長到拖地上,哎唷,小內褲還要兩根花邊帶子露出來……


    老李說自己的發現,“這邊老太太大冬天也穿裙子,腳脖子凍得腫腫的,你瞧見沒有?”


    到了香港,錢效雲還在笑話老頭偷看英國老太太腳脖子。


    他們一班老友在香港聚會,一起吃吃喝喝,到維多利亞港看看夜景,有人感慨,“已經回歸十年了。”


    這十年像是眨眼工夫就過去了。


    白駒過隙。


    可是當年的小囡囡長大去念大學,當年的神仙眷侶離心離德,有人忽然握住大權大宴賓客,有人登上權力高峰卻發現自己身患絕症,現在已乘黃鶴去。


    回歸前移民去加拿大的那幾個老朋友唏噓更多,聽老李老錢講英國凍死人,“那裏就凍死你們了?你們來加拿大試試看。零下二三十度。”


    “冷怕什麽?熊才嚇人呢。有次我車子開到市郊遇見熊,比我車子還大!一掌就能拍碎車窗咬碎你腦殼。”


    又有人問,“老李老錢你們去過澳洲了麽?比加拿大英國好過,就是夏季蒼蠅多些……”


    有人怪叫,“澳洲?那才是真正鬼地方!大老鼠跳著走,能一腳踢死人,蜘蛛比小老鼠還大,能拖著老鼠走,家門口趴著的壁虎比你手臂還粗!”


    老李同誌堅定不移,“哪裏都沒有中國好。”


    香港滬人不少,近來又有好多人來。香港幾所大學和內地大學的交流越來越多,這幾年高考結束後還跟清北一起搶高分學生,為了吸引更多優秀人才,政府在這一年開啟了英才計劃。


    鄒玲就是第一批拿到英才計劃身份的人。


    畢業四年,大多同學還釘在辦公樓小格子苦熬,她已經薄有資產了,在海市有一套房子,現在又有了香港身份,從此去世界各地不用再排隊申請簽證,大佬還讓人幫她在香港某金融機構謀了個年薪百萬的職位,預支第一年薪資。連公寓也給她準備好了,隻是小了點,才兩三百尺,看不到海景,隻能看到對麵高樓的玻璃窗,不過裝修得很好。


    鄒玲是主動求去的。


    她不久前過了26歲生日。在格子間苦熬的人26歲才算開頭,但在鄒玲這個圈子,26歲已經是尷尬年齡,再怎麽裝,都沒小姑娘那股子嬌憨純美的勁兒了。


    送到大佬麵前的美女太多了,明星、主持人三十幾歲依然能得大佬歡心,鄒玲在f大是無冕係花,跟舞蹈學院、電影學院的女孩子站一起,沒有名校光環加持,很一般。名校光環又能用幾年呢?


    不如趁著還能變現趕快再換一筆財富。


    而且,鄒玲多少還留著點f大高材生的機靈,她這幾個月從大佬的言談裏嗅到了不太一樣的危險氣息。


    趁著大佬還對她有點情意,換個地盤,重新開局。


    鄒玲野心勃勃翻看香港八卦雜誌,在眾多富豪老錢中尋找新目標時,卻不知她已落入另一位狩獵者的眼睛中。


    2007年十一,李霖結婚了。


    餘自新和劉雯雯跟一幫同事參加婚宴,李霖還請孫娜娜當伴娘。


    新娘進酒店穿著白色婚紗,跟新郎像一對蛋糕上插的小人兒,漂亮極了。


    可再漂亮也難逃在台上被戲弄起哄的命運,像耍猴似的表演吃蘋果。


    雯雯跟餘自新吐槽,“真討厭啊,我以後結婚才不搞這些!”


    趙婷周茜也說,“西式婚禮莊重得多,在教堂神壇前發誓此生不渝,比這麽瞎鬧騰有儀式感多了。”


    說是這麽說,李霖換了紅色旗袍來挨個桌敬酒,臉紅彤彤,看得出來是高興極了,新郎也紅光滿麵。


    李霖要做婚前協議時,未婚夫還有點不高興,就連李霖爸媽也說,搞這個幹什麽?破壞夫妻感情!


    李霖心裏說,誰結婚時會盼著離婚呢?可現在不是爸媽當年的時候了,別說她是上市公司股東,就是海市普通小夫妻結婚也要算一算,房價一年比一年高,以後買房還要資格的,那貸款寫誰名字,房本寫誰名字,真要算算好。


    餘自新叫李霖全推到公司頭上,“美國大股東要求的呀,將來餘總劉總結婚也是一樣。他們那裏就興這個。”


    男方這才沒話講。


    李霖結婚,田欣私下送禮,人沒來。不能搶新娘風頭。她今年暑假又有新電影上映,這次真的和國際影星合作了,但她的角色仍然是個“打女”,華人闖蕩好萊塢,似乎隻有這一條路可以走。


    田欣仍然沉得住氣。她換了經紀人,靜下心學習,為下一部戲做準備。


    香港八卦雜誌還拍到過她和某老錢家族闊少貌似親昵逛街,但田欣隻說兩人是普通朋友,她也沒有心嫁入豪門。


    她跟餘自新說實話,交往是有的,老錢家族小少爺英俊天真,過了暑假還要回國外念書,他帶她去觀星,在家族祖傳大屋草坪上露營看日出。


    “我可沒想過要做少奶奶。不過,年輕時應該多談幾次戀愛!”


    田欣送給李霖一對勞力士金表當禮物,由餘自新轉交,餘自新和雯雯她們給李霖的新婚禮物是歐洲蜜月旅行機票,餘自新還幫他們在巴黎預定了一家老酒店的新婚套房。


    李霖結婚讓二姑有點憂愁。


    雯雯也26了,連男朋友都沒呢,劉洋更是讓人愁,明年三十整,女朋友不知在哪裏。


    再看看餘自新三姐妹,也都差不多情況。


    二姑試探問餘自新,“你和秦語,有什麽打算麽?”


    餘自新苦笑。


    打算?


    秦語是有的。


    前不久和帕斯卡太太閑聊,她問她喜歡什麽樣的鑽戒,餘自新沒多想,脫口而出,“要麽是一顆大白鑽,要祖母綠切割,不然就是鑲一圈小鑽的永恒戒指,用玫瑰切割,太亮的鑽石不好看。”


    她說完,等著帕斯卡太太發表意見,卻隻見老太太微微笑。


    餘自新心裏一激靈,以眼神示意老太太,不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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